四十一朵玫瑰(1 / 1)

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僵硬。

片刻后,棠柚艰难开口:“您的意思是……我们暂时假扮男女朋友吗?”

这并不算是好消息吧。

萧则行不疾不徐:“永久更好。”

惊吓过度的棠柚尚在垂死挣扎:“现在你能不能回去和老爷子说我们刚刚友好分手了啊?”

萧则行失笑:“你认为他会信?”

显然不会。

况且,这么草率的交往再分手,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看,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简直是变相做实了两人之间的“不正当交往”。

看着棠柚呆若木鸡的小模样,萧则行看她:“怎么?后悔了?”

棠柚拼命点头。

可不是么,别说肠子悔青了,她现在心脏肺腑都是青的,

棠柚严肃地说:“倘若现在能重来一次,我一定把你带到房间里再亲!”

这真是棠柚最后悔的一件事了。

她按着太阳穴,十分不解:“怎么就被拍到照片了啊。”

剧组包下了整个小岛啊,怎么可能放狗仔进来。

棠柚完全想不通。

萧则行温和地为她解答疑惑:“对方通过操纵无人机拍摄。”

棠柚很想骂人。

现在连狗仔们的装备也升级了,早就不是以前那样在远处偷偷地长、枪短炮配各种摄像机,人家现在都能飞了。

棠柚无比怨念:“这个太过分了啊……”

本来就是快快乐乐亲亲抱抱啪啪的事情,现在直接要上升到长辈那边了。

她十分慌张。

比饿了三天三夜的兔子还要被狐狸追更慌张。

车子平稳行驶,而如今的棠柚已经没时间研究那个玻璃挡板了,也无心再思考萧则行身上的那些疤痕。

棠柚完全不敢想象等下会是什么等着她。

“别担心,”萧则行劝她,“老爷子情绪基本稳定。”

棠柚完全不能够说服自己放心。

她觉着自己正在渐渐地走向社会性死亡。

棠柚艰难发问:“那你是怎么和老爷子说的?”

“我对你一见钟情,你百般拒绝,我死缠烂打,终于抱得美人归,”萧则行含笑看她,“柚柚喜不喜欢这个版本?”

棠柚再明白不过,这些其实是萧则行对她的袒护。

两个人的身份要比寻常的小情侣特殊的多,对于大部分普通的男方家长而言,订下的前侄媳和叔叔牵扯不清,这件事并不能算的上光彩。

萧则行的这个版本,直接是他一人把所有责任都担当下来,只字不提她的见色起意。

棠柚忍不住问:“那萧爷爷有没有打你?”

萧老爷子脾气爆,性格又是说一不二;萧则行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无异于是在当众下他老人家的颜面。

棠柚完全能够想象得到那种场面。

萧则行失笑:“心疼我?”

棠柚没说话,抿抿唇。

萧则行倾身,并未直接回应她的问题,而是安抚地轻拍她的背:“别怕,我已经成功说服老爷子,他不会为难你。”

虽然萧则行一直都在给棠柚打着强心剂,然而等车子停下的时候,棠柚透过打开的车门往外一看,仍旧不可避免地打了个寒噤。

这一次,几乎惊动了所有的长辈。

棠柚怂了。

她腿软了。

想跑。

萧则行先下车,绕到她那侧的车门,打开,微微倾身,朝她伸手:“既然是男女朋友了,那就得亲密一些。”

棠柚却不敢把手往他掌上放。

正犹豫着,萧则行垂眸看她:“不然我抱你进去?”

棠柚猛烈摇头:“不了不了。”

要是真让萧则行抱进去,那已经不是社会性死亡的问题,要直接火葬场挫骨扬灰了啊。

纤细白净的手放入萧则行掌中,棠柚深深吸一口气,这才慢吞吞地下车。

不行,腿还是有点软。

棠柚后悔自己没有换一身衣服。

她如今穿的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浅豆绿长裙,外面是条长风衣,头发没有扎,就这么随意地散在肩膀;穿过主厅时棠柚留意了一下倒影。

萧则行西装革履,身材高大,她又瘦又小的,两人手牵手,看上去不太像情侣,更像是成熟男性牵着女高中生。

棠柚开始懊恼自己没有穿上自己那些风情万种的小红裙小黑裙各种细高跟。

这样看上去好不般配啊。

胡思乱想很好地中和了她的紧张感,然而等到萧则行领着她推开房门时,棠柚仍旧开始小心翼翼地不敢呼吸。

尤其是在看清楚这房间里的人之后。

几乎所有的萧家人都到齐了。

萧老爷子仍旧坐在主位上,面容温和,未有愠色;萧则延萧则年等夫妻面色凝重,萧维景未抬头,脸色很差,而众人中,唯有梁却葵热切而担忧地望了过来。

棠柚对梁却葵的眼神再熟悉不过了。

她追剧看电影看到自己最喜欢CP时候,就是这样的恨不得搬民政局过来。

棠柚如今更方了。

这次给她安排的位置就在萧则行旁侧,萧老爷子旁边,她一一打了招呼,这才坐下来。

赵曼兰仍旧沉浸在震惊之中,她看着坐在萧则行面前的棠柚,手指伸入桌下,狠狠地掐了一把萧则年的大腿;萧则年生生地挨了这么一下,疼的龇牙咧嘴,却仍旧没敢吭声。

一直以来中意的儿媳突然之间变成了弟妹,赵曼兰仍旧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落差。

萧则年倒是还好,他一个男人,想法还挺单纯,毕竟当初是老爷子强硬地给棠柚和萧维景指派婚事;他也知道自己儿子的做派,一开始就拒绝这个婚事,还冷落了棠柚这么多年,直接摆明对她无意。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老爷子强硬的这个婚约,棠柚和萧维景之间就再也没有其他联系。

自己的这个弟弟萧则行一直以来清心寡欲的,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心上人,萧则年衷心地为他感到高兴。

反正老爷子也格外地喜欢柚柚,都是嫁到萧家来,也算遂了他老人家的心意啊。

萧则延这次过来,还带了已经正式办理收养手续的那对姐弟,不过如今改了姓,一个叫萧釉,一个叫萧弗。

两个孩子规规矩矩的,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就那么安静地坐着。

最终还是萧老爷子打破这沉静到诡异的氛围。

他和善地问:“柚柚,你怎么不和我说呢?要不是照片爆出来,你还打算瞒爷——”

说到这里,他觉出辈分不对劲来了,及时改口,“瞒伯父多久?”

下面的萧则延正在喝茶,闻言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妻子连忙递上纸巾,轻轻拍着背,给他顺气。

棠柚硬着头皮回答他:“我怕惹您生气。”

声音细若游蚊。

萧老爷子和蔼地笑:“怎么会?则行都和我说了,一切都是这混小子的错——他没欺负你吧?”

棠柚脱口而出之前的称呼:“二叔对我很好。”

因这一句温和的“二叔”,萧维景终于抬眼。

两人没了关系,位置安排的也远,中间隔了那么多,他清楚地看到棠柚微红的脸颊和耳垂。

如今她的娇羞和他再也无关。

艹。

萧维景之前以为这二叔是真二叔,到了现在才发现,这称呼就他么的是两人之间的小情/趣啊!

正定定看着,萧则行不经意朝他望一眼;萧维景立刻移开视线,心里面万般苦涩滋味,难以描绘出口。

他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真是谁也怨不到。

正是因为怨不到,这份郁结才显得格外的痛。

和老爷子聊了几句,棠柚心中的不安终于稍稍得到缓解。

起先她只觉这是场鸿门宴,然而见众人对她和以往并没有分别,才松口气。

萧老爷子叮嘱她:“要是则行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撑腰。”

自称爷爷已经不再合适,伯父吧,也感觉怪怪的,索性不说了。

棠柚:“谢谢萧爷爷。”

这辈分是彻底搞乱了。

看出来棠柚的窘迫不安,萧则行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询问萧则年工作近况。

萧则延反应最快,立刻也加入讨论。

棠柚的手放在腿上,忽然感觉到被人捏了一下。

她低头。

萧则行的手盖在她小手上,安抚地拍了拍,握在掌心。

温度沿着两人相接触的肌肤传递过来,棠柚忽然间没有那么慌乱了。

吃过饭,萧老爷子让萧则行送棠柚回去,赵曼兰仍旧忧心忡忡,感觉今天简直像是在做梦;而萧则年和萧则延站在廊下说话,笑:“没想到兜兜转转,柚柚还是嫁到我们家。”

唯独梁却葵快走几步,追上来,拉住棠柚的手,脸颊上犹带着愧疚:“柚……柚柚,对不起。”

棠柚知道她是指在众人面前没能保密的事情。

棠柚回握住她的手:“没事,那时候事情已经包不住了。”

梁却葵满面愧色,努力地想要把自己所了解到的全部信息都传达给她:“柚……柚柚,今天下午老爷子发了好大好大的火,以为是二叔欺负了你,拿东西砸二叔,还要打他——我没办法,只能这样说。”

棠柚微怔。

她下意识地看旁侧的萧则行。

萧则行正垂眸看她,睫毛浓而长,眼中尽是笑意。

揽住她小且瘦的肩,萧则行安慰:“没事,没真打。”

棠柚不相信。

她先前又不是没见过老爷子的坏脾气,一旦上来之后,怎么拦都拦不住;误认的时候,她就看到过萧则行额头被砸破小伤口……

棠柚整理好情绪,轻声安慰梁却葵:“你做的很对。”

梁却葵依依不舍的和她告别,棠柚跟在萧则行旁边,问:“爷爷砸到您哪里了啊?”

“没砸到,”萧则行笑,“我躲开了。”

棠柚不信,想要看看他额头,只是男人个子高,她根本没办法得逞,只能扒住他胳膊,央求:“您就低低头、或者弯弯腰啊。”

萧则行笑着看她:“那柚柚准备给我什么好处?”

棠柚震惊了:“您也太会做生意了吧?看个伤口还要好处?”

正闹着,忽然听到后面压抑的声音:“柚柚。”

棠柚脚步一顿,转脸,看到满面冰霜的萧维景。

萧维景沉着脸,一步步走过来。

从黑暗中缓步走到明亮的光芒之下,萧维景声音沙哑,重复她的名字:“柚柚。”

棠柚从他的神色中窥到异常,及时纠正他:“维景,按照辈分,你得叫我二婶。”

萧维景脚步顿住。

他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棠柚口中听到的,满面愕然。

棠柚仍旧拉着萧则行的胳膊,慈爱地看他:“大侄子还有什么事吗?”

萧维景:“……”

他后退两步,艰难开口:“没了。”

原本还有话想说,这一句二婶直接往他心里肺里插了一刀,什么都说不出口。

棠柚和蔼可亲:“那我和你二叔先回去了,大侄子年纪不小了,也早点找个女朋友啊,要不让二婶给你介绍个?”

萧维景脸色发白:“不用了,谢谢……二婶。”

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这个称呼。

棠柚微笑着和他挥手作别,端庄优雅地跟着萧则行上了车,磨砂挡板仍旧保持着升上去的状态,而棠柚已经没空观察,立刻不顾形象在座椅上瘫成一张美人饼。

萧则行瞧她这副快断气的模样,伸手去试她额头温度,失笑:“怎么看上去这么可怜?”

棠柚不说话,一鼓作气爬起来,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终于看到额角有一个小小的伤口。

并不大,结了一层小小的血痂。

萧老爷子脾气也太坏了啊。

棠柚想要去亲一亲那伤口。

但她忍住了。

棠柚松开手,抓住萧则行一角衬衫,脸贴上去开始蹭:“啊啊啊啊二叔,现在总能让我近距离欣赏一下您的腹肌了吧?我好难受必须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行。”

她现在满腹愁肠无处可以发泄,只想把脸埋在萧则行怀里大闹一场。

这些该死的狗仔队啊啊啊。

棠柚嚎了一阵,咬牙切齿。

一定得好好查出来,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拍的照片啊啊啊啊!!!

萧则行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抚摸着她拱来拱去的小脑袋。

棠柚仰脸,眼巴巴看着萧则行,试图采取撒娇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二叔,我最喜欢您了。”

萧则行纠正:“你不是喜欢我,你是喜欢上我。”

被突然间说中心事的棠柚一阵心虚,搂着他,说什么都不肯松开,继续撒娇。

这招果真有效,不到五秒钟,棠柚被萧则行弯腰抱了起来,他看着棠柚垮下去的小脸,俯身,按着她亲到喘不过气来,才捏着小爪爪,耐心地满足她的心愿。

老狐狸果然深谙收服之道,知道适时给她点甜头尝尝。

小兔子眼角还挂着委屈的泪花,鼻头红红的,心满意足地摸到老狐狸肌肉之后,还有点蠢蠢欲动地想要更进一步。

老狐狸并没有阻止。

然而小兔子实在怂的厉害,哪怕是被吊了这么长时间胃口,只敢跃雷池一步,又立刻缩回爪爪,满脸的不可置信,震惊地盯着老狐狸。

这么恐怖的吗?

她怂了。

只是这一次老狐狸可没有再如先前一样吊着小兔子胃口,将她轻轻松松地揽过来,按在怀中,拉着小兔子的爪爪,温柔耐心地亲吻着她的脸颊,嘴唇。

小兔子要被亲的晕过去了,呼吸似乎被完全剥夺,没有被桎梏的细伶伶小胳膊无力地搭在他脊背上,抓着他的衬衫,另一只小爪子被他牢牢捏住,只能任由他处置。

萧则行的唇落在她额头上,声线低沉:“小柚子,感受到我多渴望你了吗?”

棠柚缩在他怀里,动也不敢动。

一直以来都是纸上谈兵,等真碰到兵,她又怕了。

萧则行看她模样,耐心和她商量:“别动不动就撩拨我,好不好?我担心自己会失控,伤了你。”

从这里到家有段距离,司机兢兢业业地开着车,车内放着安静且柔和的旋律,窗外下起了小雨,滴落在窗上,蒙上一层又一层朦胧不清的雾气。

还是萧则行扶着棠柚从车上下来。

她脸红的厉害,不停地拿纸巾擦着手。

一直擦到湿巾都没有水分了,她才把纸巾愤愤地塞到萧则行西服口袋中;萧则行瞧着她笑,拆开包装,又递上一张新的。

灯光下,棠柚将纸巾攥在手中,从软软的耳垂到脖子全都红透了。

黄心柚要变成了红心柚。

憋了好久,她才干巴巴地憋出来一句:“那我什么时候能吃到荤的啊?”

按照这几次的奖励等级来划分的话,现在应该快了吧?

萧则行弯腰,抱住她,抚摸着她头上那一小撮小呆毛:“等小柚柚再长大一点。”

孟云秋早早地就休息下了,棠柚并没有惊醒她,静悄悄遛进了房间,洗澡时候再次认真地洗手指和手腕。

萧则行力气大了点,掐的她手腕上有一圈指痕,棠柚皮薄肉嫩的,盯着那圈红痕看了好久,又摸出来活血化瘀的药膏,仔仔细细地涂了一遍。

重新倒在床上,卷着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棠柚的脸还在发烫。

妈耶,好像这尺寸和身高一样,真的超超超超级不匹配哎。

一直以来的黄心柚牌小兔子,终于在这个晚上,开始起了怂心。

次日清晨,还陷在与老狐狸的梦境中,棠柚被身侧的手机吵醒,懒懒散散地起来,她看清了联系人,模糊地问:“哥哥?”

那边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十分严肃:“你是江沉庭的妹妹吧?江沉庭现在在X院东区,幸福大道和广汇路交口的那个。他刚刚出了车祸,请你立刻过来。”

棠柚顿时被这一句吓得清醒,随便套上衣服,脸都没有洗,匆匆地开车赶过去。

好在这个医院离自己住的地方并不远,棠柚一路跑到咨询台,上气不接下气地表明身份,护士立刻带领她办理各种手续。

棠柚得以简单地了解到现在情况。

两小时前,江沉庭与一辆逆行的车子相撞,对方的伤势十分严重,内脏大出血,现在还在抢救中;江沉庭的情况要好很多,只是腿上深深地扎入一块玻璃,现在在做手术取出。

棠柚都快懵了。

母亲过世的时候她还小,对于人生老病死的概念尚没有太过准确,只知道自己的难过刻骨铭心;如今江沉庭出了意外,她出了一身冷汗,坐在走廊长椅上,手指仍旧难以抑制地发抖。

她就这么一个哥哥了。

母亲过世之后,青春期的那点亲情温暖,都是江沉庭所给予她的。

棠柚等了许久才等到手术结束,脸色苍白,颤声问医生:“我哥身体怎么样?”

医生摘掉口罩,告诉她:“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江先生身体状况不错,也比较幸运,轻微的脑震荡,插入腿上的玻璃也没有损伤神经,如今已经取出来,缝合完毕。”

棠柚松口气,由衷道谢:“谢谢您。”

医生还有其他事,略点头,大步离开;护士推着江沉庭出来,棠柚守在门口,走过去,叫他:“哥哥!”

手术是局麻,此时的江沉庭意识还算清醒,看到棠柚红红的眼眶,笑了笑,叫她:“别哭。”

棠柚难受极了,红着眼睛看他。

江沉庭脸色苍白,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只是眼下一片遮不住的乌青;他轻声开口:“我听说你和萧则行交往了。”

棠柚没有想到竟然连他都知道了这事,点头。

江沉庭深深看她:“柚柚,他那样的人哪里懂得珍惜人心?什么都玩弄于股掌之间……柚柚,他不是你的良配。”

棠柚没说话。

她并不能完全赞同哥哥的观点。

江沉庭看着她的神色,眼神晦涩,最终慢慢开口:“要是萧则行敢给你受委屈,咱们柚柚也别哭,直接找哥哥;哥哥虽然没有萧则行那么大的势力,但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得给你讨回一个公道。”

棠柚被他的话逗得破涕而笑:“嗯呢。”

“不管怎么样,”江沉庭看她,轻声开口,“你都要记得,还有哥哥在,哥哥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棠柚在医院里守了一天,江沉庭还需要吸氧,也是进一步观察;直到傍晚时分,棠宵和棠楠终于姗姗来迟,只是不见江桃的影子。

棠宵略坐了坐,就说公司里有事情,等着他回去处理,就此离开,前后不到五分钟;孟云秋在这时也打了电话,让棠柚回家吃饭,说是萧老爷子过来了。

江沉庭笑着劝她:“你哥我还没那么弱,先回去吧。”

棠柚叮嘱了护工几句,这才下楼,往停车场走的时候,棠楠跟在她旁边,笑容有些古怪。

棠楠问她:“棠柚,你知道萧则行为什么管咱爸叫伯父吗?”

棠柚心想,废话,当然是因为老狐狸想要她了。

懒得和棠楠多说,棠柚自顾自地走。

棠楠还记得上次江桃和她说的话,忍不住地暗暗炫耀:“恐怕过不了多久,咱们俩就要有辈分差距了。”

棠柚:“嗯。”

的确是这样,你马上就要比我小一辈了。

棠楠看棠柚丝毫不为所动,忍不住问:“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棠柚现在应该很嫉妒她才对啊!

毕竟萧则行的条件可要比萧维景优秀太多太多了。

而且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前任关系。

这么优秀的男人喜欢上她棠楠,难道棠柚就不会酸吗?

棠柚拧眉看着棠楠:“对你说?哦,我还真有话。”

棠楠趾高气昂看她。

这个继妹今天简直像是发了情的雄性小孔雀,无时无刻地想要朝她翘尾巴。

棠柚很难理解她的脑回路,毕竟棠楠的蠢已经到达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

棠柚上下打量:“你不适合穿黄色,就算是穿,也别穿这样的粑粑黄,实在是太污染人视线了。

你现在的穿衣风格实在一言难尽,真是山羊放了绵羊屁,洋气又骚气。”

棠楠:“……”

棠柚没再理会花孔雀一样的妹妹,解锁,打开车门,上车。

棠柚没想到萧老爷子会在今晚上门,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这样被孟云秋笑着拉到餐厅。

萧则行也在。

棠柚的眼皮突地跳了一下。

她坐在萧则行身侧,突然有点紧张。

只有四个人,萧老爷子也不再兜圈子,直奔主题:“柚柚啊,则行现在年纪一大把,四舍五入半只脚都快踏进棺材里的人了,你看着他也可怜,对吧?”

棠柚筷子里的虾仁啪哒一声掉到桌面上,满脸写着问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叔不是才比我大八岁么?”

萧则行还没到三十啊!为什么老爷子描述的这么恐怖?

萧则行将那只虾仁丢掉,抽出纸巾,将她面前溅在桌子上的酱汁擦拭干净:“四舍五入。”

四舍五入也没这么夸张啊!

照您这么算,那她四舍五入还是个细胞呢!

萧老爷子长吁短叹,继续他的表演:“则行小时候跟着他母亲,过的不太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如今他年纪大了,不看着他安安稳稳地成家,我心里面过意不去啊。”

棠柚心里面有了不好的预感。

说到这里,他以一种热切的眼神看向棠柚:“我想抓紧时间安排你和则行订个婚。”

棠柚硬着头皮推辞:“不太好吧,我和二……则行哥交往时间还短,想要多多了解。”

萧老爷子说:“柚柚,我向你保证,则行比维景那个小崽子要好上千倍百倍。”

孟云秋始终笑吟吟地看着,听到老爷子这么说,姿态优雅地饮茶:“我也看则行合适。”

!!!

棠柚总感觉,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位老人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

但是订婚的话……

这也太突然了吧?

昨天还女朋友今天就要订婚,那明后天是不是要领证婚礼生命大和谐三天生俩五天抱仨啊?

棠柚还在沉默中,萧则行说话了:“爸,孟姨,柚柚还小,不用这么着急。”

棠柚十分感激地望向萧则行。

呜呜呜还是二叔最靠谱。

萧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哼:“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子着急。”

他嘀咕,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不对,皇上不急太上皇急。

老爷子吃过饭就回去了,临行前叮嘱棠柚:“好好考虑一下啊柚柚。”

棠柚仍旧十分纠结。

她忍不住给苗佳溪发简讯,简单描述一下自己的状况。

苗佳溪回得很快:「订婚啊,干吗不订?」

棠柚:「但是我和萧则行认识时间还很短,而且我之前还和萧维景订过婚;万一过两个月萧则行不喜欢我了,再解除婚约,我算什么?专门找萧家未婚男性下手、集邮吗?」

苗佳溪:「艹你说的好她吗有道理」

棠柚慢吞吞地给她回:「我现在只想活在裆下」

订婚绝对不可行。

假扮男女朋友还好说,万一分手就分手了,闹不出什么大动静来;可万一要是真订了婚,那就意味着谈婚论嫁,牵扯到的东西会更多……

棠柚真的很怕萧老爷子那个独.裁的性子发作,再联合起来按头订婚。

正忧愁着,棠柚听见书房门响,抬头,看到萧则行。

他个子高,陷在半边阴影之中,骨相美的人,在光暗结合处更显动人。

棠柚为美色所惑,愣了两秒,才叫他:“二叔。”

对着这张脸,哪怕过上十多年她可能都不会厌烦吧。

萧则行缓步走来,笑:“还在为老爷子说的事情发愁?”

棠柚点头:“嗯。”

她病恹恹地坐在沙发上,旁边的棠糊糊也感觉出来主人的郁郁寡欢,跳上沙发,自动地把嘴筒子递到棠柚的膝上,闭上眼睛任由主人抚摸。

大尾巴扫啊扫。

书房中备着全套的茶具,萧则行轻车熟路地取出来,耐心地将水煮沸,取茶,滚水,缓缓注入紫砂壶中。

萧则行问:“愁什么?”

壶盖尚未盖好,棠柚盯着被沸水激冲,缓缓舒展开的茶叶:“第二次订婚后再取消的话,对两家人名声都不好。”

萧则行抬眼看她:“你怎么这样笃定会再取消?不是说喜欢我么?”

棠柚很能记仇,以牙还牙:“是喜欢上您。”

茶叶已经完全舒展打开,内里的氤氲的香气一点儿一点儿地冒出来。

棠柚不太想就这么订婚,她担心未知的未来。

萧则行将第一杯茶先倒给棠柚,笑:“既然做我女友让你有这么多烦恼,不如我们换另一种解决方式。”

嗯?

二叔还有其他解决办法吗?

呜呜呜二叔真的是太好了!

她就知道二叔一定不会被逼到绝境——

棠柚心中大喜,握住递来的杯子,抬头看他,宛如看一个从天而降的救世主:“还有什么解决方式?您快说啊!只要能说服老爷子不订婚,不管让我做什么都行——”

萧则行酒窝浅浅,再次向她确认:“那做什么都行?”

棠柚猛地点头:“对!只要不订婚!”

暖橘色灯光温暖如昼,萧则行手指苍白而修长,声线温醇:“既然害怕订婚后再取消,那就不订婚了,直接嫁给我。”

棠柚手里捏着的杯子骤然一紧。

萧则行凝视她:“我想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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