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崇武躲避着钟明峨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把他湿漉漉的脸给擦了干净,又去擦钟明峨的手,待到那双修长纤细的手被擦得干干净净,廖崇武这才缓缓开了口:“皇子妃身子不爽,殿下前去照拂也是应该。”
“知道了,用不着你提醒!”原本迷惘的一双眼蓦地变得清明起来,钟明峨冷冷地看着廖崇武,一边讥诮地勾了勾唇,“你退下吧,今晚本宫要去后院歇息,就用不着你跟着了。”
“是,属下告退。”廖崇武死死地攥着手中的帕子,躬身道。
钟明峨冷冷看着他,然后擦着廖崇武的肩膀,大步出了书房,随着那小侍婢去了后院。
廖崇武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钟明峨瘦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浓黑的夜幕中,原本死死攥着的手这才放开了,被指甲抠破的手心里滴滴答答地流着血,可是他也感觉不到疼痛,他怔怔地看着那块飘落地上的帕子,然后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
寂寥的小院里,廖崇武坐在井边,脚边是一坛子汾酒,手上是一只空了的碗,腿上搭着的是一件厚重的披风,廖崇武的手轻轻地摩挲着那件披风,就在刚才,这件披风还披在钟明峨的身上,原本浓浓的酒味里头也多了他的味道,廖崇武放下了手里的空碗,把那件披风抱在了怀里,死死地抱着,他把脸埋进那披风里头,深深地嗅着,努力地从上头分辨出钟明峨的味道,他平素熏的是沉水香。
其实廖崇武这样的武将哪里懂这些子香来着,可是他却辩的出沉水香的味道,这味道,他闻了十三年了,早就沁入了他的骨子里……
过了今晚,钟明峨会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不让淑妃娘娘再失望的儿子,也会是一个有能力与三皇子一较高下的皇子,在不久的将来,二皇子妃会诞下麟儿,久婚不育的二皇子也终于能扬眉吐气了,在三皇子面前也能站直了腰杆子。
这是他一直都希望看到的,这也是他这个作为属下对主子最殷切的期盼,可是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会这般心如刀绞?
再抬头的时候,廖崇武的眼眶微微泛着红,他端起酒坛又倒了一大碗的酒,将苦涩辛辣的酒液一饮而尽,他被呛得连续咳嗽了半天,他其实酒量不高,十多岁就做了皇子的贴身侍卫,时时刻刻都得保持着警惕,他自是向来滴酒不沾的,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呢?
廖崇武想着那天钟明峨失魂落魄出了延禧宫,从前最骄傲清高的青年靠在他的肩头一抽一抽地哭,三皇子府传来喜讯,这对于他这个久婚不育的二皇子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廖崇武,我该怎么办?”也是这样浓黑的夜,钟明峨红着一双眼问他,“为什么就那么难呢?我以为没有了钟明巍,我就能顺利很多,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呢?”
其实,他可以不用这么难的。
三皇子骄矜傲慢,虽然出身高贵,但是说起来,在万岁爷面前,却并不如二皇子讨喜,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万岁爷又怎么会立一个年近三十、却一直膝下无出的皇子为太子呢?
所以,他真的可以不用这么难,只要他愿意去后院,愿意接受女子的皮肉和柔顺。
那天,从始至终,廖崇武一句话都没说,由着钟明峨在他面前倾吐自己的苦闷,后来钟明峨和着泪睡着了,他把钟明峨送回了房,然后他就披着夜色敲开了酒肆的门,在店小二的惺忪睡眼里,他喝完了一整坛的汾酒。
……
今时今日,仍是这样浓黑的夜,仍旧是一坛子汾酒一个人喝,可是怎么这酒就那么难以下咽呢?
他又在做什么呢?这时候是在听邹氏倾诉衷肠,还是在享受邹氏的风情?
廖崇武苦涩地笑了,蓦地抓起了酒坛子,举到头顶蓦地倾倒了下来,冰凉的酒液从头浇到了脚,他被呛的浑身都哆嗦,可是在这哆嗦里,他的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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