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玄子此时眼目扫过杨恪几人,暗暗咬牙切齿,他是盘算过了,他身为丹丘生的师叔,这次放出话来,要教训丹丘生。
那些和丹丘生熟识又和他认识的,大都要给他个面子,毕竟丹丘生这么些年未曾走动,关系也就淡了。
却是不比洞玄子这几年,操持崆峒外事,更是坐上了长老的位置。
他这样的身份,一般人都要给个面子,他们这一次南行,一是为阳继孟了结恩怨,让他念头通达。
对于武者而言,这其实也是一件蛮重要的事。
心灵蒙尘,导致武功不得寸进,这倒也罢了,若是心中忿怒不去,这行功之时,一个不好,若是走火入魔,那可就糟了,尤其是阳继孟修行的还是‘修罗阴煞功’这等,容易走火入魔的邪道魔功。
为此,洞玄子也是废了很大心思,毕竟阳继孟这等助力,他们能调动的,也只有那么几个。
尤其是让阳继孟武功突破,花费的那些丹药,可都是用一粒少一粒,就算不比少林大还丹那般稀有,可也是一年难得聚成一粒的珍奇丹药。
洞玄子也盘算好了,阳继孟此行必然功成,丹丘生的好友,能在这种情况下,为他助拳的,无非就那一个段仇世了。
若非段仇世乃是点苍出身,洞玄子说不定要先去送段仇世一程了。
他和阳继孟几人,特意在石林外徘徊了半月,直到段仇世入了石林,他才和阳继孟等一起闯入。
这一次,就是要在这罕有人迹的石林密境,除了丹丘生,还有段仇世,彻底完结此事。
只是便宜了这两个人,竟是要葬身在这石林密境,这般景盛之地,倒是他们的好运了。
洞玄子盘算的很好,为此更是出手,袭扰了附近山民,更是模仿虎兽,杀了几人,吓得山民不敢接近。
他一切都算计到了,却没算计到,竟是有人,在这大争之世,不思建功立业,不思勤修武功,却要游山玩水,还闲逛到了这石林中。
更是掺和进了他们的事中,关键这人,他还惹不起。
杨恪不认识洞玄子,也没打算认识,其实若是正常江湖人,这个时候,这个年纪,正是被教着认识江湖各派人物的时候。
杨恪不认识他倒是正常,主要是杨恪成长的太快了。
像是一般江湖人,这初次行走江湖,结交的也无非是同龄人,各大派的年轻弟子,就是得了允许行走江湖的,也多是随长辈一起,寻常江湖人根本结交不得。
杨恪这般年纪,最多也就是结交一下各大派的年轻弟子了,更不用说长老这一级的。
可杨恪,出道以来,直接打交道的就是红花会的当家人,别看红花会在祝玉妍、红日法王、里赤媚等凶邪的手上,被肆意拿捏,但那般人物,本就是这江湖中最顶尖的人物了。
像是那祝玉妍,可是中原魔门阴癸派的宗主,她日常作对的,那是北少林、然山、恒山等大宗门——
陈家洛年纪最多也就三十,面对这等凶邪,能持心相抗,三五人联手之下,维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已然称得上江湖俊杰了。
而之后,杨恪辗转南北,却是名声大噪,待得杨恪名传天下之时,那时,已然足以和各大门派长老结交了。
待杨恪被百晓生传之以‘剑仙’名头之后,却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也得谨慎对待了。
等杨恪真正坐实了‘剑仙’之名,又是疑似手握‘干将’‘莫邪’双剑,这时,却已然足以和那些大门派的掌门人,平起平坐了。
他却是越过江湖人本该有的成长过程,像他这般年岁,本该结交的那些人,如今大多都只能仰望他了。
如此以来,却是不免引得人心生嫉妒,造成种种事端,说不得一步走错,那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局,成了武林公敌——
那就是当年燕狂徒的路,这路可真是不好走,哪怕是燕狂徒,却也落得孑然一身的局面。
而杨恪,如今名头虽大,但武功,比着燕狂徒,恐怕还是差了许多的。
燕狂徒那是从腥风血雨,一路杀出来的,而杨恪,至今遭遇的险局虽然不少,但比之燕狂徒,还是差了许多,更是少了许多本该有的江湖经验。
此时,他就没有注意到,空气中,多了一股淡淡的青草气息。
剑气纵横,寒气横空,丹丘生剑术高明,阳继孟掌力阴狠,倒是让杨恪瞧得目不转睛。
他也有了不少争斗经验,之前行走关陇道时,可是遭遇了不少侵扰,那些不知何处来的杀手,可是百般算计,却大多不是杨恪一剑之敌。
旗鼓相当的对手,杨恪很难遇到,他大多遇到的,都是顾忌重重,不能和他全力交手的。
比如周伯通,比如毕玄,再比如练霓裳,当然,这三人若真是全力出手,杨恪也活不到现在了。
和那伏难陀之前交手,伏难陀看似凶狠,却是惜命,又不肯和杨恪死命拼杀,让杨恪颇为失望。
还有吕青柠,其实吕青柠倒是杨恪的合格对手了,都身负绝学传承,同样的天资聪颖,若是吕青柠肯全力一战,杨恪却是梦寐以求。
可吕青柠却也未曾和杨恪全力一战,那也是吕青柠不愿意了。
毕竟,她其实和杨恪,也没过不去的恩仇,和杨恪不一样,吕青柠可不缺对手,更是有那位天下知名的大宗师陪练。
却是比杨恪,资源更好,更是幸福了许多。
此时看着丹丘生和阳继孟,豁出了性命的一战,杨恪也不由的艳羡了。
他这没有师门教导,没有长辈指点,全凭自己领悟的武道之路,可是难走的很。
他倒是很羡慕一旁的孟华,孟华此时也是目不暇接,他此时不眨眼睛,紧紧盯着丹丘生的剑光,一颗心也随着丹丘生的剑光变化起落,看到紧张之处,情不自禁的便是高声喝彩,或者大叫可惜。
他的年纪比着杨恪可能还要小上些许,但是他可是从五岁开始练武,也已练了十来年了。
平日练武,可是有师父和他“喂招”,这理论经验可是很丰富的,不过他也有缺点,那就是因为在这石林中居住,却是少有实战经验。
像是场上这般激斗,他可是从未得见的,此时得有机会目睹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性命相搏,不觉便拿来与自己的平日所学印证。
这般雄斗,那一招一式的变化,若是悟性足够,这是旁观,就足以能领悟许多武学的诀窍。
杨恪是如此,那孟华也是如此,可人眉目见得喜色,显然也收获匪浅,莺莺因为师出名门,倒是收获不多,此时她还有余力,用眼目扫及四周。
那洞玄子和那军将,这时站的远,隔着五六十丈,两人站在一处石峰上,此时正在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
眯眼看了片刻,没瞧出究竟来,柳莺莺也没在意。
丹丘生和阳继孟,在这片刻功夫,就又攻杀了百十招,这会,丹丘生的剑光闪烁,剑气横生,阳继孟这会,却是有些微微退缩了。
他们两人,这时其实武功相若,只是丹丘生这时,心境修为却是不同,他是谨守一心,把守着那武学对战时“目中有敌,心中无敌”的要旨。
所谓“目中有敌,心中无敌”,那就是既要重视敌人,又要轻视敌人的意思。
看到眼前的敌人,要注视他的一举一动,认真的对付他;但心里却不必畏惧强敌,到了最高境界,甚至可以当作无敌人正在与你性命相搏,那就可心无杂念的把所有的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
丹丘生能如此,可阳继孟却办不到,那‘修罗阴煞功’运起,就魔念横生,令他更难忘记的,那就是一旁不动声色杨恪了。
本以为己方人多,可现在却成了对方人多势众,他以己度人,觉得自己就是拼却死力,胜了丹丘生,恐怕也是气息不畅,那时,若这杨恪,一剑刺来之时,他该如何去挡?
洞玄子会给他挡下吗?
阳继孟不觉得他会,那军将能给他挡下吗?
阳继孟同样也不相信他,毕竟,这人藏头露面,那面甲更是一直带着,从未揭下,这般人物,信任都没,怎能交托性命?
阳继孟有此心思,却是不知不觉的就留力了,不多会,他就发现,自己竟是陷入了劣势中,随着丹丘生的得寸进尺,那剑圈笼罩范围进一步扩大,恐怕再有个两三百招,他就得落败了。
阳继孟不由得大恐,以己度人,他觉得这次若是落败,丹丘生怎么也不会放过他的,那他岂不是性命堪忧。
心生惊惧,这反映在搏杀中,劣势就又多了一分。
可如此一来,却是更为恐惧,更是想着求生,却是忘记了‘向死而生’的搏杀之道。
待他不顾一切,大肆将阴寒掌力挥洒,让这谷中,遍布寒霜,却是离着败亡的路,越发的近了。
转眼间,又是三五十招,转瞬而过,丹丘生越发沉着,一步步的扩大着自己的优势,纵起一剑,十八点寒星,已然将要落在了阳继孟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