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紫竹忽地出现在任少名的气海穴上,他仍是像之前那般,不管不顾。
剑都不行,一根竹竿,呵呵!
手中的流星锤砸下,万钧之力下,但凡被擦着碰着磕着一丝一毫,就得和那跌入火场中的董猛一样,什么都剩不下了。
张巡的剑,刚刚救援董龙时,已然被磕断,他手中的竹竿,又能顶什么用?
死也要戳你一下!
任少名毫不在乎!
此时的他犹如魔神一般,身上溅满了血,他的流星锤下,今夜,恐怕已经死了有上百号人了。
约一半是妇孺老幼,有一小半是拼命的青壮,还有些是山贼,和衙门的捕快,押镖的镖师。
“黄金——百万——”
流星锤砸至半途,就停歇了,任少名低头看了看,那根已然刺入体内的竹竿,呆愣数息,喃喃自语着。
“蓬!”
任少名的身体重重砸倒在地上。
竟然就这么死了?
董龙本以为还要拼命,他正抓住地上的铁棍,他的半边身子斜着,那半边肩膀像是塌陷了一般。
他也没想到,会遭遇这般高手,只是一个照面,寨中的董猛兄弟就在那流星锤下,轰然爆开,落入那火场之中,什么也没剩下。
而他,也只接下了一招。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正和一众兄弟,砍杀着那些骑马的凶汉们,他都杀了十来个了。
那些人看着凶,手上的功夫可不怎么样,一个照面就被他们给冲散,可谁知道,竟然还有如此高手!
董猛可是他们龙、虎、豹三兄弟之下的第一高手。
任少名从那火场中跃出,董猛正在追杀一个逃着的凶汉,正肆意狂笑着,举着鱼叉,那流星锤就落下来了。
董龙是根本来不及救援,或许,他就是去救,也根本救不下。
然后任少名就冲他来了,第一招,他手中的铁棍就轰然爆开,铁棍只是挡了一下,就被砸的像麻花一样,炸裂的镔铁棍,董龙握持不住,落在了地上。
第二招,他已经来不及寻找兵刃招架,董豹董虎飞身想要挡下,立刻就被磕飞,血洒了一地,那流星锤砸在了董龙的肩膀上。
这时候,张巡的剑,也追了上来,撩至流星锤下,剑身弯曲到了极致,流星锤也再无余力,不然,董龙这一下,就要被砸烂半边身子。
那是说什么也活不了了!
如此凶悍的敌人,真是平生仅见!
看着那流星锤再次砸下,董龙放弃了所有的念想,静静等着死亡的来临。
只是一柄剑横在了流星锤之下,剑身磕着,立刻断折,却是董龙一直瞧不起的那县令张巡,再次出剑阻了任少名一锤,救了他一命。
可是张巡却跑不脱了,或许任少名的目标本来就是他!
一锤轰然砸下,死的却是任少名。
只是张巡的手脚,也在颤抖着,那一刻,任少名不死,他就要死。
杀了大敌,张巡却没有丝毫的兴奋,他也没去看任少名,而是将眼目,投向了北方。
“你这儒生,剑用的是真险!倒是一个好苗子!就是年岁大了些!”
半蹲在地上,用出全身所有的力气,捅出去的那一剑,虽然用的是竹竿,但使的是剑法。
无有余尽,内力、心力,聚合在那一剑中。
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人,站在他身旁,微微笑着,像是以赞赏的目光在注视着他。
“吴王殿下呢?”
“刚刚走了。”
那中年人,脸上本来的喜悦,立刻没了,他的脸色变了,面沉如水。
“杀了这贼,你——你本是大功一件,吴王若是有失,你有几条命也赔不上!”
那中年人,冷冷说着,又问了一句:“向哪里走了。”
“向北。”
“唉!”
只听到一声叹息,那中年人就消失不见,一旁的董龙,一直忍着痛未曾呼出口。
实在是刚才那人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别说是呼痛了,就是喘息,他都只敢轻轻的来。
“张大人,他是?”
“不良人!”
明了疑问,董龙也感觉疼痛袭来,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
……
杨恪被拍昏了,接触到略有些熟悉的触感,就昏睡了过去。
杨恪看到一道道闪烁的人影,在眼前跳跃着,耳边有人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
他又看到了,冲天而起的那一柄剑,不对,是两柄剑。
纯青色,湛紫色,冲入到了大日中,轰然一阵光芒绽放,那光芒,让杨恪在睡梦中,都觉得眼目刺痛,让他因此而落泪。
……
“莺莺姐,他哭了。”
胭脂马上,驮着三个人,饶是它这般高大的骏马,也算是有些负重超标了。
不过它仍旧奔的很快,因为它的主人在催促着它。
天色微明,柳莺莺感觉跑了有百十里了,听着马儿喘着的粗气,也知道这马儿也快跑不动了。
看着前面的山涧,她拍了拍马儿,让它停了下来。
杨恪本来是被横放在她面前的,一路颠簸着,头发都散了,林可人下了马,正在给他整理发型,忽然嚷着。
“没想这小色鬼还有几分良心!”
柳莺莺瞧了一眼,看见杨恪紧闭的眼目下,流下的泪痕。
“我听那大叔说了,到处都是杀他的人,可人,我们可不能停。”
两个本来只是初见的少女,稍微歇息,只是喝了些水。
柳莺莺寻了些青草,喂给正在饮水的胭脂马,心疼的抚着马鬃。
“姐姐,这马儿可真好看。”
林可人将心底的悲伤全都埋了,她将杨恪扶在了一旁,靠着山石,看着柳莺莺正在安抚着胭脂马,出言赞赏着。
“妹妹,你瞧它好看,能不能好好待它,等我下次见面,将它还给我。”
贴着胭脂马的耳朵,柳莺莺像是说了些话,之后,抬起头,看着林可人,忽然说着。
“它驼不动我们三个人的,妹妹你带着他一直走,走到京城,我会去寻你的。”
林可人眼目中噙着泪水,看着故作轻松的柳莺莺,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也知道只有如此,她才能活。
“他醒来,若是叫嚷,你就拍他这里,他就会晕了,不要太重,可别给他拍死了。”
扯过杨恪,一把将他放到了马上,柳莺莺又指了指杨恪脖颈上一处。
胭脂马回过头来,蹭了蹭柳莺莺,却被她推开。
“快走吧!”
……
梦中好像出现了许多人,只是脸都看不清,在梦中,自己好像武功很高,没人能挡下自己的剑。
一挥手,就是千百道剑光,就是山头都给削平了。
那些剑,形制各异,一看就很不凡,走到哪里,都是恭维,所有人和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可是都看不清脸。
平日里好像是在一个山清水秀,恬静秀丽,瑰丽壮阔的地方住着,身边伴着的都是美人,都不比见过的柳莺莺差。
犹如走马观花一般,梦中的场景变幻的极快,快的让杨恪喘不过气来,他又看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奇异的山洞中。
山洞的石壁上,刻着的篆文,都是武林中人,根本想象不到的仙家术法。
只是,那墙壁上的文字,那些篆文,我为何会认得?
杨恪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只是脑袋为何一直昏昏的。
感觉能看懂,感觉那些是奇功妙术,但为何就是看不清。
晃动着脑袋,感觉脖子上也有些痛,这是为何?
地动山摇,山洞好像要塌了,他怎么出去?
“啊!”
杨恪感觉到他抓到了一团像是熟悉,又像是陌生的物事。
熟悉是因为记忆很深刻,陌生是感觉有些不同。
“啪!”
背上被人重重的拍了一巴掌,本来扬起来的身子,又被拍趴下。
“你别乱动!”
是稍微有些慌乱的少女声音,撞到脸上的微弹肌肤,略有些熟悉的气息,让杨恪想起来了。
“小荷?”
“咦,你醒了?”
杨恪感觉到一只柔荑,摸到了他的脖颈上,片刻后,脖颈一痛,眼前一昏。
……
“天山派柳莺莺?”
“是,夜里来的,我在说事时,听到她在房顶偷听,也没在意。
任少名来袭之时,我挡不住他,义士董龙带着人冲击镇外铁骑会的漏网之鱼时,我趁机让王爷从后院向北走了,王爷本来不愿,下官出手,将王爷拍晕,托付给了那位柳姑娘。
她听我说了厉害,天山派又是名门正派,下官一时间也顾不得多想了,只能托付给她。”
张巡正在和人说着昨夜的事,在林府的大堂,堂内坐了不少人,他站着。
主位上坐着的那人,年纪不大,三十来岁的模样,穿着浅绯色官服,他看着张巡,满脸痛惜的说着:
“你杀了大贼,本是有功,唉,只是王爷目前安危不知,这事不好办啊!”
左首第一位坐着的是一四十来岁的绿色衣袍的官员,捋着山羊胡,哂笑说着:
“确实,张大人你还烧了这满镇房屋,允了百姓钱财,这林府数代积攒,皆被哄抢一空,险些激起了民变,你的罪大了!”
张巡站着,也没去反驳,只是一言不发。
“你还和那些山贼聚在了一起,你也真是够办法的!
我看,先拘押起来,若王爷无恙,那便罢了,若是王爷有事,他这人头,得送往上面了。”
仍旧是那留了山羊胡的绿袍官,他像是见张巡声色不动的模样,有些气着了,拍了一下桌案,站了起来。
说着话,就要喊人进来。
“且慢,事急从权,张县君兢兢业业一二十年,又毙杀大贼,此番就是做到最好了。
若说责任,那府卫护卫不力,才是此事故缘由。”
右首坐着,本来一言未发,眼睛朦胧的一位绿袍官员,看着得有六十来岁了,脸上满是皱纹,须发皆白,之前像是睡着了。
这时,却又忽然张口说着,让人冷汗直流的话。
那四十来岁的绿袍官员,顿时须发皆张,瞪着眼目,大声喊着:
“府卫中是被贼人安插了内奸,本官初来乍到,又岂知内情?
泼我脏水,未免太过狠辣了吧?
本官,于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