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城镇邮政储蓄所坐落在镇中心路南的一排红房子里,有一间主任室、一间二十平方米的营业厅、一间值班室、一个仓库和一个锅炉房,工作人员有主任魏巍、办事员费飞、核算员于九红。打更的是临时工,叫李宝,夏天负责打更,冬天兼烧锅炉。因为李宝的老娘去世,他回山东老家奔丧,临时找来个老乡替他烧锅炉,老乡叫李槐,外号李鬼。
盗窃杀人案发生在去年冬天,当时定为“大案”,那天是星期五,大雪下了一天一夜,雪深的地方能到膝盖,主任魏巍没回家,住在值班室。星期六早晨上班的时候,不到七点,天还没大亮,核算员于九红知道主任没回家,特意带了一饭盒酸菜馅饺子给主任,发现值班室的门外有血迹,推门看时发现主任已经躺在地上,吓得她把一饭盒饺子都丢在地上,大喊大叫着跑出来,办事员费飞进来时于九红正在储蓄所的门口大喊:“杀人了,杀人了。”费飞马上关门,怕围观的人破坏现场,同时安排于九红打电话报警,因为报警的人说是储蓄所被盗,还发现死人,局长把刑侦科的人全部调去办案,还从各派出所临时抽了几个人协助,我就是被临时抽到专案组的。
一段开场白说完,高宇丢进嘴里几颗花生米嚼起来,见小西不说话,忍不住问小西:“你猜是谁杀了魏巍?”陆小西试探着说:“嫌疑人应该有三个,烧锅炉的李槐、打更的李宝、还有储蓄所的费飞,都有作案的可能。”
见陆小西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高宇笑道:“现场除了血迹,别的什么都没有,保险柜被撬开,里面没来得及上交的钱一点儿不剩,另外所里兑换的一面袋子残币也被盗走,总价值有二十几万,开始我们分析李槐是第一嫌疑人,因为案发后,就没有见到李槐。”
后来局里开分析会,兵分三组,第一组去山东调查,第二组调查费飞,第三组寻找李槐。去山东的人回来说李宝在山东,没有作案时间;调查费飞的一组回来说费飞当天晚上跟人打麻将,有人作证;寻找李槐的人空手回来,没有任何消息,最后认定大案的杀人犯就是李槐。陆小西见表哥说杀人的是李槐,插嘴说:“这么大的案子,这么容易就破案了?罪犯也太愚蠢了吧?”
高宇喝了一口酒,竖起大拇指说:“你说的没错,李槐不是凶手,而且李槐还是被害人,这个案子一共被杀死两个人,魏巍和李槐。”陆小西问:“难道是另外有人闯进储蓄所杀人?”
见高宇摆手,孙美催促他别卖关子,快说结果,陆小西瞪着眼睛没说话,等着表哥说下文。停了足足有一分钟,高宇双手捋捋头发,吧嗒着嘴,满足地接着说下去。
过了半年,三天前的上午,报警中心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小卖店的店主打来的,说是有两个孩子去他的小卖店买东西,用的是残币,他叫小孩换一张,那孩子掏出一把钱,都是残币,他想起储蓄所被盗的事,就收下一张残币,卖给那两个孩子一把糖,小孩儿前面走,店主跟在后面,一直跟踪到镇西的两间半土房,因为没电话,小卖店的店主跑回储蓄所,才打119报警,我们一共去了三辆车,在那个土房子后面的土豆窖里,找到一个麻袋,里面是储蓄所丢失的钱,房子的主人叫赵武,抓捕他时,他交代还有一个同伙叫张麻子,是耍钱的赌友,李槐也是他们一起耍钱的朋友。
陆小西咽下嘴里的饺子,拍拍肚子说吃饱了,孙美端上一碗饺子汤递给小西,说是原汤化原食,陆小西接过来一饮而尽。
高宇见小西不问,反问道:“你是不是以为这案子就结束了?其实这里还有一段故事。”本来孙美要收拾桌子,见高宇说还有故事,就停下手接着听,高宇指了一下饭碗,孙美识趣地舀了一碗饺子汤递给他。
打个饱嗝,高宇撩起白背心,露出肚皮,也学小西的样子拍拍肚子,陆小西看到他肚皮上浓密的毛,一直延伸到肚脐下面,陆小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孙美鼓鼓的胸部,幸好没被他们两口子发现。
高宇看看墙上的挂钟,还没到上班时间,就继续讲下去:
张麻子交代,李槐跟赵武、张麻子是多年的牌友,平时总在一起打牌九,赵武曾经连着输了几次,欠下李槐三千多块钱,赵武赖账不给,李槐叫赵武卖房子还钱,也可以叫赵武顶账,条件是李槐在赵武家睡一个月,开始赵武不干,赵武的老婆倒是同意,她的条件是只要不卖她家的房子还钱。
李槐基本没住赵武家,都是打牌前李槐办完事,接着跟他们打牌,整整一个月,赵武是人倒霉手背运,又欠李槐两千,有两次李槐想让张麻子出钱给他,叫张麻子替他去赵武家,张麻子怕老婆出名,胆子小没干。
替李宝看门的第三天,李槐托人捎信给赵武,赵武以为李槐又是要钱,就到储蓄所见李槐,李槐说储蓄所有钱,可以晚上撬开储蓄所,弄点儿钱还他,否则他就找别的男人去他家,然后顶账。张麻子找赵武的时候,赵武说想去储蓄所李槐那里弄钱的事,两个人喝到天黑,才溜进储蓄所,本来打算偷完就走,没想到碰上值班室里的魏巍。
杀魏巍的刀是赵武家的杀猪刀,分钱的时候,李槐要求三人平分,赵武不干,李槐嘲笑赵武,说都给赵武,他可以打牌赢回来,连他老婆一起赢,赵武假装给李槐钱,,一刀刺在李槐的心脏上。
为了躲避警察,两个人把李槐卸成小块,丢进锅炉,清理了现场,跑回赵武家。两个人说好等事情过去了再分钱,为了封住张麻子的嘴,赵武去土豆窖藏钱的时候叫张麻子去他家,家里只有女人一个人在家。张麻子怕分钱少吃亏,有些不高兴第去了,开始赵武的女人嫌麻子人丑,还挠了他两把。
听说李槐被定罪,他们以为躲过去了,春节前去县城买了年“嚼谷”,又将那把杀猪刀埋到水库边的树林里,从清城镇到县城,走小路能近二里地,正好路过水库。
人算不如天算,赵武的儿子狗蛋跟屯子里的孩子玩捉迷藏,狗蛋跑到房后的土豆窖里,发现土豆窖里有个麻袋,八岁的孩子虽然没上学,钱还是认识的,就抓了两把装兜里,小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吃糖,一把糖,牵出惊天杀人案。
小西听得意犹未尽,表哥看看手表说该上班了,停止了话题,两个人一同出来。与表哥在路口分手,迎面碰到一个长相猥琐的秃头男人,男人的眉毛很少,眼睛眯成一道缝,像极了一个会走的鸭蛋。男人诡异地对陆小西笑着,一口黄牙格外明显,小西心生反感,侧身躲开,男人却折过身,跟着他慢慢走。
陆小西还在想着杀人案,杀人者肯定会被法律制裁,可被杀者也有他可恨之处,如果不是受到侮辱和刺激,杀人的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怜又可恨的是那个女人,成为牺牲品的同时,还成了别人杀人的理由。
过马路时,陆小西看了一眼身后,那个跟着的男人不见了,好像本来就没出现,好像出现是一种偶然,消失是一种必然,陆小西被自己偶然必然的古怪念头纠结着,好人与坏人,大与小,高与低,真与假。。。。。。
万事万物,都能找出相对的东西,找不到是你还没有发现罢了,陆小西觉得自己好像悟出了一些什么,继续想下去,又觉得断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