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登报了,白夕白。”
阿爸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是我离婚后三个月的事情了,这也是我和阿爸打破僵局后的第一通电话,我听得出他难掩喜悦,在电话里还颇有些得意:“你是咱老白家第一个上西塘堡晚报的人,真给阿爸争气,现在全塘堡的人没有不夸你的……”
我笑:“报上说什么啊?”
“就说你论文得了奖啊……来,来,我给你读一读啊——作为西塘堡第一个走到海外求知的年轻人,白夕白女士的成就无疑鼓励了新的一代年轻人努力去更大更现代的城市求知求学,为社会做出更大的贡献……”
“哎,只不过是个国内不知名的小奖,还是跟导师一起完成的结果,他们简直加了光环,吹上天。”
“在你看来小,在我们看来可了不起了呢,不信你打听打听西塘堡,哪家孩子能在北京混出这样的名声来?你阿姆现在走到哪里说到哪里,比打麻将连赢庄还美!”
“小报记者都往大了说,在北京真没人认识我。”我虽有自知,但听见阿爸阿姆这样兴奋,我也跟着笑起来。
更高兴的是,他不再为我离婚的事而生气了,我也如释重负,这还得感谢家乡小报记者卖我的面子,否则年底回去免不了要看阿爸的脸色。
“宝宝都好吗?”
“很好,她现在会跑了,不好管了,自己满屋子转,还不要我们抓她呢!”
“哈哈,真是让人操心,我马上回家去看她,明年就接她回来,大一点送幼儿园就好了。”
“她一听你要回来就兴奋地不睡觉了,不过你要给她接走,我和你阿姆还挺舍不得的……”
我笑,但也心酸,只得暗暗下决心,明年把父母也一起接来同住一阵。
刚要挂断,阿爸又想起什么来:“哦对了,你姐再婚了你知道吗?”
“啊不知道。”
“她也是昨天在电话里告诉我的,说是结了一个多月了,没办酒席,就出去旅游了……你也知道她,一直争强好胜,尤其你现在这么优秀,她又离了婚……”
我打断:“离婚了也不见得不好,她现在在广州当老板当得也不错,旅游结婚也许就是她想做的事。”
阿爸叹气:“但你阿姆就觉得替她丢脸,她现在也很少回来了,也就给我打打电话……不过你阿姐还是孝顺的,过年过节都给我寄钱……将来等我们老了,你们姊妹就得互相帮忙了。”
我嘴上应承,但也知我和阿姐一个北一个南,现在不过是各过各的日子,从此天涯海角,难以再会,这样一想不免伤感,她的喜怒和我哀乐的再也不发生任何交缠,甚至在潜意识里,我们都有意在躲避对方,尽量互不干扰。很难想象,通信如此发达的当代社会,我和她的交谈竟只剩下短短几句应景的节日问候了。
这样一想我就想给她打个电话,可现实事务繁忙,我在庸碌混乱中又把这事忘到脑后去,直到那天在机场偶遇沈康时我才又想起来。
这么久,沈康还是没变,高瘦,背脊有些坨,眉骨高耸而眼眶深陷,脸上带着冷淡的傲慢和疏离,习惯揣兜,独自一人背着一只电脑包,行色匆匆走候机室。
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起初他只低头看手机,久久,他似乎注意到我的注视才懒懒抬起眼皮,目光滞住,我微笑:“好久不见。”
沈康点点头:“嗯,好久不见。”
“去哪里?”
“西安,你?”
“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