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难眠,第二天,朱宴没等来韩诺冬,也不敢联系,只能按预约先去了医院,在拿到检查报告和医生详谈后,她才出来。当下已是正午时分,朱宴虽然饿,但没食欲,门口一阵冷风扫到脑门上,她又生呕意,只得坐在医院前门的花坛上拍胸口。
有人走过来递了一瓶矿泉水,熟悉的黑西服裤黑皮鞋,她抬头,阳光晃漾,那人笼在黑幽幽的影里。
“谢谢。”朱宴接过水喝了一口,凉意沁喉,压住恶感,她觉得好些了。
那人什么也没说,只坐在她身边,掏出烟,也不管会不会呛着她就抽上了。
朱宴大概猜到自己是再也见不到韩诺冬了,颤颤巍巍的手捏着塑料瓶,捏到指头发白,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滴,滴在瓶子上,她又给抹去了,脸上的水珠却懒得擦,结了冰壳子,就那么晾着,半晌,她才开口:“你都知道了吧?我确实有了,这孩子不是你的,对不起……咱们离婚吧。”
韩柏辛狠狠吸一口,让烟雾都侵进喉管,闷在胸口,他咳不出来。
“究竟什么时候的事?”他嗓子有点哑,可能是从昨晚到今天抽了太多烟的缘故。
朱宴转头看他,注意到韩柏辛竟在一夜间苍老了这么多——青黑眼袋压一层层新刻的皱纹,眉心一道深痕,直划到朱宴的心上,她不敢再看了,认真想问题,可刚要回答,韩柏辛又补充:“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对他动了心?”
这问题更难了,朱宴想,她动心了吗?可心不动身怎么动?和韩诺冬的性爱虽有半推半就之意,但那种暗地里的天雷勾地火又让人无法抗诱,也许他是对她施了咒,但至少她也想成全他。
那么这种想要成全的心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朱宴脑海里忽然出现那个戴黑口罩扎耳钉的黑衣少年,他手里拿着一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少年》。
原来,一个读厚书的少年对她来说是这样的性感诱人。
朱宴想到此生可能再也见不到韩诺冬,胃中一阵痉挛,险些又要吐。
韩柏辛见她脸色不好便也作罢,踩灭烟蒂,又问:“你怎么打算?”
“我打掉,然后什么都不要,我走。”
韩柏辛呼出一团冷气,面无表情说:“我可以陪你做掉,但是婚不能离。”
朱宴看他,想探究他这话的深层含义。
韩柏辛缓缓说道:“我想了很久,孩子总要飞走留不住,而人老了总得有个伴……我在你们中间选择了你,也希望你对我还有一点情意。”说到这里,他眼圈有些红,继续说:“韩诺冬去他妈那里了,马上就会出国,你不会再见到他了,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想他这个人,安心过日子,我们也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时间会冲淡一切,就让这个不愉快的事过去吧,你说呢?”
他扭头看她,满面疲倦,似乎再也承受不起任何折腾,朱宴盯着他红血丝的眼睛,久久,轻声问:“你真的确定吗?”
韩柏辛眨了下眼睛,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叹口气:“跟我回家吧。”
他虽再无苛责,带她上车去吃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但朱宴也看出他和以往大不同了,他在竭力忘却,借助更多的沉默和烟,本就是个不大爱说话的人,现在反而更严肃了,朱宴无法祈求原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无痛人流手术定在三天后的上午,韩柏辛陪她一起去,但事实上,进妇产科,家属是止步的,朱宴只能自己进去,先做了清洗,又抱着病号服进了一个摆满床的房间里,床上躺着几个穿同样病号服的女人,她看不清她们的脸,也不知她们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