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适时示弱,近乎低眉顺眼的望着孟秋,露出哀楚而又惶然的作态,教她霎时就没了法子。
“我并非……有意那么对你……”他轻言软语的解释着,话音都隐约带颤,引得人心疼,“你莫生气……若、若你要气恼,也别不搭理我……”
孟秋一时没作声。
而燕承南见状,却愈发的慌了,进退无措的连忙唤她,“……姐姐……”
“……”孟秋原想摆摆样子,又着实被燕承南这一声喊惹得,心软地一塌糊涂,哪里舍得生气。她轻叹着推他,口中嗔怪道,“还不松开?”
话罢,燕承南当即退后几步,离她远远地,不敢再靠近半寸。
“我不是生您的气,只是觉得您这样不对。”孟秋低着声儿,又觉未免是自己多想,遂,好言好语的问他,“您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燕承南鸦睫轻颤,却并不曾挪开眼,仍自与她对视着。他心底慌乱,幸而寻常时候遮掩惯了,方才教他现下也无有露怯,神色间涓滴不遗,瞧不出半点儿破绽。
他反问孟秋,“为何不对?”
孟秋顿时愣住。
“我哪里做的不对?”他愈发委屈,茫然不解兼着义正言辞,刻意放缓语速,清晰且明了的问孟秋,“为何我不过碰你,你都不情愿?还要与我生气?”
“这……”孟秋哑然,不禁开始疑惑,觉得大抵是她想错了。
“你以往抱我,摸我时分,我都愿意的。”他佯做无辜,将此事说的尤其暧昧不清,更去扮出懵懂无知的样子。略微停顿,在孟秋惊诧到失声后,他故作小心翼翼的,既轻又低的说,“若你不愿,我再不这样就是……”
她愕然瞪圆双眸,“我……抱你?!摸你?!”
“……不是吗?”
“不是啊!”
燕承南乌眸湿润,如似覆着雾气,衬得他眉眼间惯有的疏离和自持尽数散去,仅余下柔软的顺从。
这人本就长的好看,此时强忍难过似的静静望着孟秋,一副可怜神情,竟教孟秋打从心底里,生出几分歉疚与疼惜。
偏生他还要说,“我往后……不敢了。”
“!!!”孟秋顿时不住摇头,反过来和他一个劲儿道歉,愈发觉得都是误会,对不住他,“不不不!不怪你!是我错了!”
他凝视着孟秋,鸦睫轻微颤了一下,眼底浸着好些情绪,既酸又甜,隐隐泛着苦涩。
而后,燕承南听她说,“是我不好,我一定不再那样了!”
“……”他敛眉垂目,声音低低的,“我很是惹人生厌?”
孟秋反应不及,下意识答着,“不是呀。”
“那为甚,你连与我接触,都要抵触至此?”
“我……”
“你不喜我性情,倒也不必为难自个儿,直说就好。”
“……啊?”
“你说出来,我总归会改的。”
“不、不是……”
燕承南三两句说罢,便将她讲得云里雾里,一时抛却本意,连忙要和他解释清楚,“您别这么说,我没有讨厌您啊!是您那样做……不对,好像是我先……”
她语塞词穷,磕磕巴巴,逐渐没了声儿。
“我把你当姐姐的。”燕承南轻轻共她说着。
孟秋闻言,顿觉心疼,赶紧和他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思想龌龊!”
“……”他话音顿了顿,“不必那样讲。”
徐风缓缓,海棠曳曳。
在孟秋一味的信任下,他藉由孟秋的好心,却难以抑制的生出妄念,无从控制地,一字字、一句句,说着连他自个儿也意料不及的话语,“你若亲近我,难道连与我触碰,都要气恼吗?”
“但……”孟秋不禁迟疑,“接触也得有个限度?”
“可我并不曾作甚。”他摆出弱势的姿态,言辞间近乎低到尘埃里,眼中隐隐含着恳求,朝孟秋央道,“只有你了。”
她听得这话,霎时溃不成军,“……好!”
燕承南循声朝她看去。
“我再做你对我做过的事,你答允了?”
“……我、我有罪……”
“若是你为难,便罢了,至多就是我夜里难眠些。”
“不为难……!”
“真的么?”
“……真的!”
孟秋应声后,为表决心,硬着头皮握住他袖摆,拽住他搂进怀里——
尽管孟秋极力将他当做往年的小郎君,却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碍于他身量高挑,只得委身屈就孟秋,顺势伏低着揽住她腰身,切切实实地,将她相拥入怀。
他喟叹般,长长缓缓的松下一口气,心底却沉甸甸地往下坠,教他如愿以偿的同时,又在深处滋生出愈多的,贪得无厌。
无关风月,更和□□不相干,纯粹而干净地,是为了她。
“不妨事,”他低语着,哄劝般的将此前的说辞又重复道,“我只把你当做姐姐。”
“嗯……”孟秋微阖着眸,“……好。”
日头升上中天,散落的朝晖明媚得有些晃眼,洒在枝叶缝隙里,投下道道光线,映着满墙的花影斑驳。
两人维持着逾矩过格的距离,各怀心思,如似都不晓得彼此的想法;各得其宜,也都在为对方着想;各不做声,却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她无声叹息。
时光飞逝。
不似前几日艳阳高照,今儿的天幕阴云密布,乌压压的大片聚集着,仿佛就要坠下来般,既沉又浓。
未至午时,骤雨疾风忽至,雨点噼里啪啦的砸落在青石板上,惊起飞尘如雾。檐头下的雨霖铃叮当作响,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煞是好听。
孟秋站在窗前,想的并非是寒蝉凄切,亦不是绿肥红瘦,只觉甚为凉快。
近来她与燕承南的相处仍似往昔,不曾发生什么变更,也不曾如她所想的那般,被得寸进尺。
十八、九的郎君,正值青葱韶华,最是难以自持的时候,遇着情呀爱的,便全然没了方寸。哪怕似燕承南,少年老成,但终究还是少年。
她漫无目的地想着闲事,心思杂乱无章。
直至听闻“吱呀”一声门响,她回身看去,乍见燕承南身着朝服,面色冷凝。她当即一愣,询问道,“怎么了吗?”
燕承南看到孟秋,眉眼间的凛冽顿时和缓下来,那戾气也逐渐散去,不消多久,便难寻半点儿痕迹。他略作停顿,为免孟秋担心,到底如实对她说道,“不要紧,是誉王一事,依照你所说的去查,现下已有些进展。”
“……二殿下?”孟秋轻蹙眉尖,“是什么大事吗?”
“不算。”他意简言骇,对此并不想多说。许是觉得寥寥几句回答过于冷淡,他沉默少顷,复又温声与孟秋讲着,“是些……十多年前的腌臜事,不好说给你。”
孟秋顿觉奇怪,“我听不得吗?”
“与静娴皇后相关……”燕承南话到此处,骤然顿住,并不曾再往下叙述,只道,“陈年旧事,不堪入耳。”
这是孟秋怎样也想不到的。先皇后仙逝至今,碍于避讳,皆不提及。除去留下个虚名,连东宫嫡出太子都对其所知甚少,更别提劳什子的旁人了。
她着实没忍住诧异,“和二殿下有关?”
“嗯。”燕承南沉声应着,眉头紧皱,“无妨,至多三五日,此事便有结论。”
她不再多问,心中只觉此事大概稳妥了,“好。”
……
“誉王爷。”
“原来……是你。”
别院中,主人与来客在凉亭内的小几旁相对而坐。
一壶清茶,分别倒了两盏。
卧听雨打芭蕉声,将暑气驱散大半,留下的几分,衬着池中娉婷多姿的几枝菡萏,与碧玉似的荷叶,恰是点缀了这夏意盎然。
“喀嗒”。
茶盖被搁在几上,同台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动静。
燕承启眉间阴郁仍似风雨欲来,遮天蔽日地压着乌云如织。在这晦涩的神情里,他端详着对面的意外来客,唇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嗤笑,“不知你寻来此处,有何贵干?”
“不敢当。”那人也低低笑着,语气温润,却又似是淡薄得毫无情绪。
他屈指轻叩小几,发出哒哒的细微声响,兼之,是他言辞间的漫不经意,与澹泊寡欲,“你意欲毒杀太子一事,已不成了。”
说罢,燕承启倏然大笑,“那又如何?”
那人指尖一顿,问得讥诮而轻蔑,“何苦?拼上性命,只为恶心他一通?”
“天命所归之人,我奈他何?你亦奈他何?不过都是踏脚石罢了!”燕承启收敛笑声,眼底是接近癫狂的偏执。他平复着满腔怨恨,待过许久,方才再度抬眼,不掩刻薄的问道,“怎的?你竟还特地来送我一程?”
他却不答,而是将某个用词在唇齿间咀嚼着,“踏脚石……”
燕承启冷冷看他。
“……我偏不信。若老天有眼,怎会是你我未至阎罗殿,便折返着,回到这人世间?”那人乍然发笑,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倘如真有鬼神,应当判下十八层地狱,受尽刑罚煎熬、永世不得超生的,该是他!”
“不送。”
“王爷且慢,我现有一计,经得证实,的确如我所料……”他笑声戛然而止,停顿得过于突兀,便显出几分诡谲,“当得令他以已身抵罪。”
“……哦?”燕承启定定看他,“要我作甚。”
“还请王爷倾命作赌。”他低声细语,如似呢喃般叹息,“即便不成,也伤他至深。”
好半晌寂静。
雨珠子砸在台阶上,淅淅沥沥。
燕承南颔首,道,“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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