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祺拧起眉,目光飘向别处。
他对自己的抗拒始终避而不谈。
眼见俞一承还想说什么,他轻轻开口:
“你呢?”
“什么?”
“你回到这里,卸掉以前的职务,还和……阿姨吵架——你在逃避什么吗?”
“……”这回轮到俞一承无言以对了。
“你看——”他摊开手,“我们本来也没必要对彼此这样坦诚。”
他有他的过去,俞一承亦然。
俞一承的过问到底是越界了。
他不想回答。
“我只是觉得可惜。”俞一承吃了个软钉子,不动声色,“你很有天赋。”
天才不锋芒毕露总是叫人觉得可惜。
“那你趁早改改这职业病。”他不为所动,垂下眼,“你都辞职了。”
气氛一时僵住。
最后,还是俞一承打破了这局面:
“委员会已经发了声明。”
谢祺便张眼看了看。
大意有两层,一是赛制盲审,无操作可能;二便是,俞一承本人早在数月前便已递交辞呈。下附详细评审流程和俞一承的工作交接时间线。
下面评论多为科普——不得不说,在比赛公正性这一块,这个比赛历年来都很有信誉,业内关注者众多。
再就是看过谢祺作品的从业者,直言背后人用心险恶。
少部分质疑下面的回复也相当平和。
“我是不是该发点什么?”他犹自想着,一刷新又看到了俞一承的新动态。
相当简单的四个字:
青青子衿。
配图是谢祺最近的几幅作品。
以往,俞一承的个人主页里,除了他亮眼的各种头衔,就是一条条转发的动态——多是他名下公司的年报之类。
总之,看着像个机器号。倒是这一回偏生亲自发了动态。
“一看动态更新还以为股灾了,原来是为了漂亮小画手[doge]”
看评论,这人估计是和俞一承相熟的朋友,俞一承也只简单回了个句号。
余下留言也是议论纷纷。
“青青子衿?俞总这是悠悠我心……实锤了?[doge]”
“楼上有点文化,看他配图明显是求才好吧?[汗]”
“怎的,你光知道个曹操就觉得你有文化了?[疑惑][疑惑]”
“……”
吵个不休。
这人倒很会舞弄文字游戏。
他干脆把屏幕伸到对面的男人面前:
“这句——是哪种意思?”
然后他的手腕被人圈住:
“我以为我表示得很明显,”俞一承搭上他手腕的脉搏,低笑,“难道不是兼而有之?”
谢祺端坐在他对面,从手腕到肩颈延伸出漂亮的线条。
就这么微微偏着头凝视他。
直至俞一承经不住他的目光似的,轻轻收回了手。
两人神态自若,恍若无事发生。
“那我送你回家?”
“嗯。”
等到俞一承把车停到拐角,谢祺将欲起身,手腕却又被拉住。
他回头望望,目露疑惑。
俞一承眉心紧皱,向不远处示意:
“摄像头。”
自从谢祺出了这档事,他就格外上心,过去被记者追拍的记忆似乎都复苏了。
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谢祺顺势坐了回来。
但他毫不在意一般:
“这有什么?让他们拍好了。”
说着他便拿起手机稍稍凑近俞一承,替他拍了一张照。
等他再次出去时,俞一承已经看到了他自己的新动态。
也是很简单的四个字:
新朋友们。
配图是一张张合影,还有一些他亲自画的小像。
罗里、闻凌,以及工作室的同事们……当然,还有刚刚匆匆和俞一承拍的合影。
“祺崽好像脱胎换骨了……很开心。”——仍是一名忠实的粉丝。
“每个人都有亲手画的小像!我也想要呜呜我要闹了!”
“也不,俞总没有小像。”
“啊,好像真是,这,突然好笑[笑cry]”
俞一承捻了捻手指,在关屏幕前收到了海外挚友的消息。
“这是真的?”配图是自己发的动态。
“我从不说谎。”
“你加油,友情提醒,你家长好像要带着某人回来了。”
“与我无关。”
他关上手机,神情冷淡。
随后他看到几次闪光——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偷拍也如此猖狂。
楼上的窗帘应声而关。
俞一承心下一动,向楼上的人发消息:
“要去工作室吗?那栋大楼的保安很严密,楼上有私人工作空间。”
谢祺没有回复。
十分钟后,谢祺出现在了他的副驾驶上。
又过一刻,他们站在了大厦顶层。
“不是说私人工作空间吗?”谢祺狐疑望他。
“是,”他泰然自若,“这一层都是我的办公室。”
见青年面色不愉,他赶紧补救:
“这是我当年出国前就有的,一直空着,也没来过几次……那边是单独的画室,空置好几年了。”
“20层提供休息空间,可以过夜——当然,这一层也能留宿休息。”
谢祺只盯着他,半天不说话。
“你在闻凌这里工作,”俞一承轻咳一声,“他们工作室是交了租金的。”
所以不算他刻意为谢祺安排……嗯,谢祺信不信无所谓,他自己至少要有个说法。
“谢谢。”
僵持半天,谢祺微微垂目,倒是相当轻柔地道了声谢。
他在俞一承面前鲜少这么安静乖巧。
叫俞一承经不住面带笑意,把他带到画室里。
画室十分简洁,各式壁灯、台灯错落有致,墙上寥寥几条蓝绿线条蔓延开去。
隐约有种波浪起伏之感。
“好看。”
“是我上大学前建的,一直有维护。”俞一承跟在他身边解释。
“我喜欢这些灯!”
他快步走到窗前看台,打开上面的小灯。
灯光照出一个细长的链条似的影子。
嗯?
他顺势从灯罩里拽出个什么东西来。
一条吊坠,其上雕刻华美,光彩熠熠。
背面还刻着一个“俞”字——这字还被一个细细的爱心给包裹着。
“这是?”
他站在窗前,向俞一承摇晃这条吊坠。
俞一承脸色变没变,他不确定,不过的确是慢了一拍后,他才听到回答。
“朋友送的吧,之前翻新时忘记清理了。”
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你朋友审美真不怎么样。”
他把这链子向空中一甩,这链子就乖巧地在他手上环了几圈。
衬得他手腕细白。
“这链子和那吊灯一点都不搭。”
“我们很久没联系了。”俞一承面色微动,“审美当然还是你——”
谢祺把直直上前,把这坠子带到了俞一承脖颈上。
“做什么?”
“看看效果,”他耸了耸肩,“送你这条吊坠的人很想看你带上吧。”
“我没戴过这坠子——我本以为已经还给他了。”
俞一承面色不变,只声音隐隐含着点焦躁。
倒是罕见。
“现在物归原主了。”
他笑吟吟的,似是没有听到俞一承的话一般:
“我能一个人在这里画吗?晚上我去楼下工作室的休息间。”
“当然。”
不知怎的,他觉得俞一承的背影有些许窘迫。
不过又与他何关呢。
谢祺不做他想,立即铺开画架。
很快比赛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