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画他手边的玫瑰。”
“是……就是细节完善。”
“对,我想用画这只玫瑰的画法,去铺陈舞会里的酒与瓷杯……”
“哎啊,你别说话了,你好吵。”
谢祺右手捏着笔,左手抬上来偶尔扶一扶耳机。
夜快深了。
他以为俞一承送他回来就完事了,谁知俞一承偏不消停。
回家刚洗漱完,拿起画笔的时候,他就收到了电话。
精准得简直像掐着点来的。
一开始俞一承是想和他说说比赛的机制,还有后续对舆论的应对措施。
可一听说他正在画画后,话题就变了。
也难为俞一承,就看了一次的画,竟还记得这么多细节。
不过,若非他记得这些,还能依此慢条斯理逐条缕析,那谢祺早就挂了电话。
谢祺不喜欢在画画时被人打扰,除非那人说得切中他心思。
俞一承的话不知怎的就切中他下怀,叫他鬼使神差一边画一边和男人聊天。
不过显然,说了一会后,他仍是烦了。
说了句叫俞一承闭嘴,他就不再理对面的人,专心作起画来。
他在罗里衣服上别了只玫瑰。
蓝色的。
画出来波光潋滟,有一种脆弱且晶莹的质感。
——正是他打算在画中舞会展现出来的感觉。
不错。
他满意地把笔收好。
“你画完了?”
“你没挂呢?”他蓦地一惊,“你在听我画画?”
熟悉的低笑声从那边传过来:
“没有一直听,我在工作,只是没挂电话。”
“我刚听到你在收拾笔。”
谢祺瞥了一眼手机界面。
通话已经一两个小时。
……虽然大部分时间他们并没有说话。
这又是一次破戒。
他很久很久没有过这么长的通话——情人们各取所需之外的时间都很忙。
而俞一承甚至和他还没有过什么关系。
不行,他要挂电话了。
“能让我看看你的画吗?”
俞一承突然发问。
“……”他以为自己会拒绝,但手指已经不听使唤地拍照发给了对面的人。
“蓝色的玫瑰?”
“嗯,我喜欢这个——而且和整幅画的色调很契合。”
“他送的墨红玫瑰同样可以调成切合色调的颜色——你的画上还有枫叶啊。”
“一片恹恹的泛青的枫叶而已,还是蓝色更衬,而且我不是告诉过你嘛,我喜欢蓝玫瑰,”他接口,抑制不住嘴边的笑意,“你管这些做什么?你又不给我送。”
“……不是……”俞一承的声音好似离远了一些,模模糊糊,“还没到……季……”
“什么?”
“没什么,刚刚人离远了点,你的画很好看。”
“你真是的——”他满意地翻上床,“你管好多,我都说过我不喜欢你这样问东问西了。”
“不是管,”那边的男人还在耐心解释,“我就是提个建议,你可以——”
“停,我要睡了。”他翻了个身,止住男人的话头,“我还是习惯一个人画画,以后别在这时候打电话了。”
“那你送画时要约罗里出去吗?”
“难不成我要寄给他吗?”
“……”俞一承的声音有点儿闷闷的,“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你工作都不忙的吗?”谢祺关掉房间里的灯,闭着眼,声音也似沾染了粘稠的睡意,“不要围着我转。”
他最近经常对俞一承说“不”这个字。
俞一承的态度么……不好说,每次好好地应了,下次又换了个地方,也不常常扰他,专挑和比赛画画有关的时机来凑近。
但也没有真正越界。
像这次,他一说,俞一承又好好地应下,只叮嘱他注意安全,晚安好梦。
可他依然隐隐觉得有某种薄膜试图渐渐把自己包裹起来。
温和,但坚定地,向自己缩进。
并不惹人厌……但让人不安。
对,不安。
他睁着眼凝视被窗外路灯照亮的天花板,头一次清楚地捉住了自己的这种感觉。
这个词明明不该属于他,他是惯会流连轻佻的人。
只能怪俞一承。
最近还是少联系比较好。
理所当然的,他约罗里见面那天并没有和俞一承联系。
可他偏偏也没避开这个名字。
“俞一承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罗里语气轻松,可眉间明显相当遗憾,“对了,祝你比赛顺利。”
“为什么要提到他?”谢祺松开嘴里咬着的管子,“我最近和他来往很明显吗?”
“如果这几天一直是我陪你,那不算特别,也说明不了什么,”罗里思索一会,“但俞一承……他和我们不一样。”
“他一直以来就……算了,我这么说你应该也明白。”
是,俞一承不像他们。
互相陪着一起画画,外出写生,这对他们两个来说,连暧.昧都算不上。
可是俞一承做这些就不一样了。
他们原本的世界也并不相通。
容易造成误会。
他不过是想享受一段短期关系。没有感情纠葛的,各取所需的,你来我往的,简单明了的。
俞一承一副正经做派,很难叫人联想到这上头。
“我们现在没有什么特殊关系。”他敛眉。
“迟早的事吧?”罗里倒是调侃似的笑起来,“不过你的确要注意一点,俞家也藏着一些麻烦。”
“有麻烦我就走了。”他懒懒的,“哪会想不开给自己找事。”
“而且最近我也没想和他联系了。”
他神情笃定,云淡风轻。
十分不巧。
下一秒,铃声响起。
来电赫然显示“俞一承”。
“……”他呆怔了下。
罗里在他对面无奈地笑。
他没瞎说,这几天他没有告诉俞一承最近的行程,已经许久没通过话了。
——所以他才说,俞一承真的很懂进退,很会见好就收。
让他迟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结果俞一承的电话恰好打进来,连罗里都觉得不对劲了。
真是。
“喂?”
“谢祺,看到我发的消息了吗?”
“没,怎么了——”他顺手打开通信页面,然后话语堵在嘴边。
他和俞一承这几天的照片被尽数拍了下来,发到网上。
偷拍者的标题也很简单。
“这是什么特殊的贿赂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