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慕容
我的身子才刚刚滚跃落地,枪声已经在我耳边响起。我甚至能感觉到弹痕划过我耳畔的强烈气流声。啪啪!饶是我在高速翻滚,飞溅的碎石仍然击得我身上一阵生疼。这几个狙击手的枪法比我想像中还要准。如果我是直冲过去,现在已经横尸山岭了。
我一连串倒地的翻滚,已经冲到了另一株大树下,赶紧利用大树隐蔽住自己的身形。尽管只是几秒的动作,但已经觉得到自己脸颊上有些渗汗,倒也说不上后怕,但感觉自己还是太冲动了些。
“小心!”等我立定,其它人才反应过来,齐齐骇然道。我向他们示意自己没事,问阿祖道:“阿祖,观察到没有?”阿祖轻轻把身子缩下去,朝我道:“只看到两处朝你开火,一处在对面半山区间石屋的附近,另一处在石屋左边大约三十米外。我缓缓低下头,从草缝从往那边仔细观察了一下阿祖所说的位置,点了点头,道:“你保护好森哥,我去收拾他们。”
阿祖点了点头,对其它人道:“把受伤的兄弟先包扎一下,大家小心。”洪森此刻正倚在宏超的怀里,对着我大声道:“文俊,你不要冲动!”我轻轻向他笑了笑,道:“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他们要是能干掉我,算我倒霉!”说着我手持阿祖丢给我的枪,检查了一下弹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枪插入后腰。朝树上抱爬了上去。
要想绕到他们的后面,我先得绕过我们被对方死死盯住的这片区域。然而这道小道是依山而建的,仅有面山的一边是开阔的,要想避让开这段区域,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上树,然后随着粗大的枝干爬上小径另一面堵墙的上沿,再从那儿绕到另一边去。
这当然是个非常冒险的行为。虽然这株榕树非常庞大,足有数人抱,躲避在后面很安全,但这但毕竟是在近处看到的,谁知道在近百米外的对方视线中会不会暴露出什么。只要我的身子稍有一寸落入对方清晰的狙击镜中,就等着挨子弹吧。
所以我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刚才那从耳边擦过的子弹让我再不敢托大,我尽力控制自己的身形不面对对方躲藏的位置,终于攀爬上了这棵大榕树。随着他那盘根错节的臂抱枝节,我溜上了小径上方,这儿是完全被榕树茂盛的枝叶所遮蔽,别说对方远在百米之外,即便地上的阿祖他们要想看到我都非常困难。
“文俊你自己小心。”阿祖见我消失在密林里,对我叫唤道。
我再没和他们磨蹭,对我来说,时间就是一切!我一定要在他们换位置前干掉这两人。对我来说,这不但事关我的安危,也算是对洪森的些许报答。毕竟他是我约来这半山坡上的。虽然我事前并不知道他已经坐上了轮椅,但如果因为这导致他有什么不测,我也会有点过意不去。
对狙击手,我可没想过要留情,这是事关所有人生死安危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儿并不属于公园境界,很少有外人来,要警方来制止是完全不现实的事。何况对洪森来说,也根本不想依靠警方。
我一来到这密林深处,辨清方向后,就开始大踏步朝反方向前进。从我们处的位置要绕到对方的身后,即便有吊桥,也差不多有近一公里的山路。幸好我曾经在这住过很长时间,对这附近的地形也算得上非常了解。对我这样一个从小就经常进行登山锻炼的人来说,这种山路并不是太困难。甚至让我想起童年时爬山的感觉。这儿的环境和我的家乡有某种程度上的契合。
约跑了三百米后,我终于看见了阿祖所说的那个吊桥。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断定了应该没有泗水所派杀手的把守。便一股作气,快速冲上了吊桥。这条吊桥应该是很有些年代了。绳索和木板都有些腐朽。不知为何没有重修和加固,或者早已经没人再通过了吧。甚至吊桥的两头都被荒草所覆盖。
立于吊桥的木板之上,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这儿的山势并不高,但吊桥还是有几十米的落差。立在上面,还是觉得非常不踏实。我没有再过多思考,快速通过了吊桥。
才一过了吊桥,我已经能非常远地看见洪森他们所在的位置,在我离开他们的这一段时间,我没有再听到枪响,或者他们都隐蔽的非常好,在等待我的消息吧。如果我现在想离开这是非之地,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但我还是果断地拔出枪来。轻轻地朝杀手所处位置的山后绕去。
对我来说,干掉这几个杀手的更大意义,其实只是想更让洪森信任我的能力。这本就是我的计划,能这么快就出现大好机会。我岂能不好好把握。
现在我离杀手已经很近了,再不能像在吊桥彼端时那种毫无顾虑地狂冲,对一个杀手来说,听觉和判断力都不同凡人的。如果让他们洞察到有危险接近他们,我别说干掉他们,只怕还成了他们的枪下之魂。
我不敢大意,在离他们还有近百米距离时,已经把速度减到非常低。缓缓地向石屋的方向摸去。头脑中也在迅速地思考,自己是直接用枪,还是用刀下手。我从来没有想像过,自己居然也有这种丛林摸哨的时候。这种紧张与刺激,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一个参加过越战的特种兵向我讲诉的故事。
那时候的中国尖刀和越南特工,经常在中越边境互相摸哨。用最少的人力和物力,对彼此的重要据点进行深夜刺杀行动,这种打击,更多是精神方面的。非常巧合,据说,泗水这次所派来的杀手,也是从越南雇佣而来的。
我离那间石屋,已经不过二十米之遥,如果阿祖观察的没错,在这间石屋前的草丛中,就应该埋伏着一名泗水所派来的杀手。而另外一名,则在这间石屋的右边三十米开外。
我犹疑了一下,还是拔出了枪。双手持住,轻轻地蹑步向石屋走去。我现在的步速,已经降低到差不多十来秒才迈出一步。我不可想我才一露头,迎接我的就是一粒子弹。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杀人,也不是第一次和杀手对决,但我的心还是有些格外的紧张,因为我甚至不能断定是不是只有两个人,也不能准确地判定对方潜伏在哪儿。我现在迫切地希望,他们能向洪森方面再行射击一次,我就能非常准确地判断出对方潜伏的位置了。
幸好这儿久无人来,石屋看来也是幢荒废以久的建筑,周围的草树都很茂密,我不停地四处观察,在确定无人后,才弯腰向石屋走去,几十米的距离,我差不多花了十来分钟。
正当我双手持枪,深深地呼吸着,想伸手张望的时候,忽然听到石屋后传来对话声,声音是我所听不懂的,但只听发音,我就已经知道是三个越南杀手在对话了。心中不由暗暗庆幸,这比我们预想的要多一个,而且听他们的声音,三人间互相离的位置并不遥远,显然已经在我绕山的这段时间内移动过,已经逐渐集合,彼此之间最多有七八米的距离,我要是贸然而出,即便能射杀掉一两个,只要一时看不到另外人的存在,马上就要被反手干掉。
自己还是有几分运气的,要不是最后这几分钟自己把步伐慢到不能再慢,先几十秒动手,也许就是完全不同的结局。
听他们的声音好象有点着急,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然而我眼睛一转,已经知道他们为什么着急了。山谷中的公路上,竟然已经远远开来了几辆警车,虽然距离还相当遥远,但闪烁的警灯,在略有些阴暗的山谷中也显得非常明显。
妈的!这次警察的动作倒快,不知是接到什么线报了,居然知道这么偏僻的地方正上演着枪战,一下想明白了,这该是载我来的那个出租车司机跑去报警的。我本想让人留下来载我返程的,但没想到突然生变,枪声一起,那家伙跑得比谁都快。
我心中靠了一声。这三名杀手见警察赶来,肯定要慌着逃路。而且绝对要从这屋后逃,只要他们一过来,马上就会和我撞个正着。这样的想法才在心里一闪,我已经听见脚步声响,已经有人向我这边迅速跑回来。
这几人的动作真是迅捷无比。我神经一绷间,已经有一人从我身边窜了过去。
啊!他才一冲过我身边,余光已经扫到了我的存在,不由一下疾转过头来,已经见到了我黑洞洞的枪口,脸上一下大惊失色。
sorry!你这倒霉鬼,第一个归西。
呯!我的枪声已经响,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我即便是个瞎子,你也不可能闪开了。
啊!那人双眼一翻,额头上已经中弹。摇晃了一下,一脸不可思议地垂倒下去。他那里会想到,除了警察已经赶来,屋后还有我在等候在他们。
换了普通人,这一枪射出,总要有几秒钟的错愕,但对身经百战的我来说,这一枪才击掉他,已经一个低身侧滚。
就在我刚刚倒地之时,另一个杀手一下意识到不妙,刚伸出半截的头一下疾缩了回去。砰砰连开数枪,把我刚才站立的石屋边角上的石块击得四处碎飞。这几个家伙手中显然不止拿着狙击枪。手枪也是绝对有配备的,但即便如此,他们的拔枪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议,我要不是侥幸一枪就干掉一个自动送死的。根本没可能活下去。
“绰切特!”只听其中一个越南杀手一声怒吼,这句话我很熟悉,虽然不知道具体含义,但应该是句越南脏话,我在越南蜀港小镇的那段日子常听一些青年骂过。
就在这一句怒吼声中,枪声啪啪巨响,一个身影忽然一个侧飞,一下当空冲了出来,手中枪一串连发。这个动作让我都不禁怔了一下,这似乎是电影中周润发之流才喜欢使用的。
然而让他失望了,我早已经不站在方才的位置,他的一串子弹,悉数击中了我刚才所在的位置。等他身子跌落时,我的枪声已响。
呯呯呯!我扳机连扣,几声脆响,这家伙一个完美的飞起姿势,却像滩软泥一样啪地一声摔倒在地。这几枪,全都准确无误地击在了他的左胸心脏处。
做杀手还学这么萧洒,何苦呢!
山谷中警笛一下鸣起,显然我们的这几枪已经一下让警察找到了方向。
还有一个家伙,我丝毫不敢松懈,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这最后一名杀手的出现。虽然警察已经知道了我们交战的场所,但对我来说,他们的出现,也是最好的催化剂。至少我也算做过警察的,面对突发的枪战,警察要磨蹭多少时间先警告,再形成合围,我比他更清楚。而他是绝对熬不住的,只要他想逃路,就不得不贸然出击,我就有宰掉他的机会。
然而这家伙比我想像的城府还要深,竟然也是一动不动。要不是我先前听到他们谈话的声音,只怕以为已经没人了。
我正双手持枪,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忽然眼前一个细小的黑影闪动,“嘭”的一声,已经有个拳头大小的小桶状物落在我身边五六米处。
“我操!不会吧!手雷?”我一下魂飞魄散。一步疾纵而出,飞身向远处的草丛中飞扑而去。“轰”的一声,却不是我想像中那种巨烈的爆炸声。
只见一股电光闪过,无数彩色的浓烟一下冒起。竟然是枚烟雾弹。这让我心头松了一下,这杀手还真手软,真丢个手雷来,我不死也得残废了。
我一下用衫衣内沿捂住耳嘴,几个打滚,向草丛中滚去,每一次转身,都向烟雾中一阵举枪乱射。眼前一片彩雾茫茫。第一次亲身见识到烟雾弹的威力,我也不由骇然了一下,纵是我已经最快速的掩住了口鼻,还是觉得一阵恶心欲翻。呛得不行。别说呼吸了,就是眼睛都是一阵辣疼。妈的,这什么烟雾弹,不但烟是彩色的,居然还有催泪的效果。
啪啪啪!枪声一下密如雨点响起,这下却不是那个杀手所为,而是已经抵达山脚的警察们忽然看见烟雾弹暴炸和我的枪声,下意识地举枪乱射。这些明显的烟雾把我们所处的位置暴露无疑。
迷雾中只见一个黑影迅速地向山林中钻了过去。这家伙显然在扔弹之时已经做好了准备,想趁机逃路。
只可惜,他遇上的是我,而我,我已经是铁了心的要干掉他。
我也一下猛然站起,向着他的身影追了过去。
他的动作非常快。毕竟是在山林中长大的越南人,我竟然一下失去了他的方向。只能听见远处的草木践踏之声。
“去死吧!”我没有再继续追,而是转过身去,抄起了被我干掉的第一个家伙手中提着的那把狙击枪。从他身上翻出了标准狙击弹。然后向着山峰的位置直冲上去。
“你就跑吧!我看你能跑多远!”我一下就冲到了近山头处的开阔地,一脸狰狞地冷笑,半弯下身,举起了这把我叫不出型号的狙击枪。双眼通过狙击瞄准镜,远远地追逐着这家伙的身影。
“嘿!想到到今天我也过一把狙击手的瘾!”虽然这家伙是在密林里的狂奔之中,但我的目光还是一下就追逐到了他。因为他跑的方向竟然是我方才绕道而来的那段吊桥。
狙击镜中的他,这跑边不停地回望,看神情似乎还在为自己的逃脱而得意。只可惜,你速度虽然够快,可惜狙击枪的射程更远!我已经锁定了他的头颅。
心中忽然想起金庸小说里,慕容世家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就在这家伙冲上吊桥正中时,或者他快跑的动作过大,让破损的吊桥有些过度的摇晃,迫使他不得不一下扶住两边的护绳,正好面对于我!
呯!果然是好枪,我甚至连后座力都感觉不到,镜中的他,已经啊的怔了一下,眉心处中弹,一下踉跄,从吊桥一下翻滚了出去。
“gameover!‘我轻轻吐了口气,看着手中的这柄大狙摇了摇头,掀开衬衣衣角,把枪上的指纹拭擦干净,然后向山下一抛。看着枪在山坡上滚落,我心中竟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森哥吗?我搞定了!警察来了,你们自己注意。”我掏出电话,打给洪森。
洪森在电话里急道:“文俊你没事就好,我刚才都担心死了。谢谢你,这次又是靠你。”我笑着说了声我很好。洪森嗯了一声,道:“我这儿没事的,就是有兄弟受伤了,需要急救,不过我会处理下面的事的。你先注意安全,不要让警察跟到。”
“那好,我先离开,明天再联系你。”我挂断电话,望着茫茫的山峦,不由长吐了一口气,心下有些苦笑。要步行到能搭车的地方,似乎要比刚才这一段,还艰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