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橘院却是气氛和谐,但是上房却不那么美好了。
“你说,大爷竟让人开了库送东西给萧姨娘?”赵王氏正喝着燕窝粥,神色仍有些恹恹的,白瓷的勺子一下一下的搅着碗里的燕窝粥,听到这个消息面上并没有什么波动。
李嬷嬷说:“也不知那小蹄子做了什么,竟然让大爷开了口,就连那宫里赏下来的鲛纱都赏了出去!”说到这,她脸上带了些愤愤的表情来。可是心里又止不住的焦虑,平日里大爷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是往上房送来,可是昨日却是一改常态,竟然将那好东西送给了青橘院,那么一个贱蹄子,值得这种东西吗?
赵王氏搅了两下眼里燕窝粥,实在是没甚胃口,便推到了一边放着,嘴上回道:“不过一匹鲛纱,嬷嬷眼皮子也太浅了些!”可是心里却莫名的有了点不舒服。
李嬷嬷苦着脸,她不是眼皮子浅,她是怕大爷对自家夫人冷了心,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又想着今日到王府送话的小厮,心里有些安慰。还好,明日太太就来了,得让她好生劝劝夫人。
“明日还要与太太请安,今日就早些歇了吧!”她口里的太太便是她的婆婆,紫英王夫人,赵硕的母亲。
李嬷嬷看她没有吃几口的燕窝粥,说:“夫人不再吃点?”
赵王氏摆摆手,坐到梳妆台前让身边穿着绿色比甲的丫头为她解了头发,说:“我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李嬷嬷知道自家夫人是个固执的性子,心里自有章程,旁人是轻易左右不了她的想法的,也不再多劝,只是想着这样下去自家夫人受得住,就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住啊!
唉,真是愁死人了,只希望太太能劝住自家夫人。
到了半夜,天上就下起雨来了,桃花醒来的时候就听见外边滴滴答答的下着雨,她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叫了一声喜儿。
“姨娘醒了!”喜儿走进屋来,去边上将放到熏笼上熏得香喷喷的衣裳拿了过来。
“外边下雨了?”桃花问。
“可不是!”喜儿笑,说:“从半夜就开始下着的,这场雨下来天气一下子就凉了,幸好前两日针线房的把您的秋裳送了过来。”
说着话,一边伺候着桃花穿衣,待洗漱过后,桃花将软榻那儿的窗户给支了起来,一股带着水汽的凉风便顺着窗户吹了进来。雨下得并不大,淅淅沥沥的。院子里刚移来的几株菊花被雨水打湿却是精神抖擞起来,碗口大的花朵,一层一层的。那株橘子树上边的果子青色中透了几分诱人的黄色,往日沾了尘土的绿叶被洗刷一新,叶片几乎带着光。
“姨娘仔细些别生病了!”喜儿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桃花笑:“哪这么容易就生病!”
又问:“大爷什么时候走的?”
喜儿说:“大爷今日不用去宫里当差,却还是要去京外的军营的,不过卯时便起了!不过看姨娘睡得香,就没让奴婢叫您!”
“姨娘今日要去正房请安吗?”喜儿问。
桃花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颔首:“这是自然!”虽说赵王氏说了不用,可是她也不会真的听了进去,守着规矩,总是无大错的。
喜儿眉头微皱,只说:“今天初一,夫人定是会去给太太请安的!”每逢初一十五赵王氏都会去给自家婆婆请安。
桃花道:“那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去了,今日我们就早点去,也能早点回来!”
喜儿点头,说:“那您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喜儿拿了云片糕出来给她吃。
桃花吃了三块便不再多吃,约莫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让喜儿寻了一把浅黄色的油纸伞,主仆二人撑着伞往正房而去。
初云从屋里出来,恰好看见青橘院的萧姨娘拎着裙摆走到了房檐底下,几个洒水丫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油纸伞。她穿着月白色的袄子,外边罩一件簇新的桃粉色绣着碧色缠枝的比甲,一边一条碧色马面裙,扭头低声对几个丫头道了声谢,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来,外边朦朦胧胧的雨雾,她鲜嫩美好的颜色恰如春日枝头那含苞待放,带着露水的桃花。
初云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嫉妒来,她也是长得美的,杏眼桃腮,身段风流,特别是胸前丰盈,穿着对襟滚边的袄子,却是鼓鼓囊囊的,可是这种美在桃花面前却是落了下风。桃花很美,是一种很青嫩的美丽,却又带着一种诱人的风流,并不会让人觉得媚俗,这让一向自傲于自己容貌的初云心里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姨娘怎么过来了?”心里虽然不舒服,初云脸上却带了柔和亲切的笑来,几步迎了上去。
桃花抿唇一笑,一双眼睛水润润的,说:“我是来向夫人请安的!”
初云说:“夫人正在用早膳,您稍待一会儿,待奴婢进去通禀一声!”
桃花自然是应下,稍会儿便见初云出来让她进去。
赵王氏已经用完早膳了,几个粗使丫头正在将碗筷撤下去,却是半点儿声音也没弄出来,安静得很。
赵王氏近来害喜严重,见着什么都没胃口,短短几日,人就有些消瘦了,今日她穿着妃色的褙子,一条素白的苏锦绣百花穿蝶纹样的流仙裙,头发抹了头油,梳着发髻,插着赤金嵌宝红宝石簪子,碧玉钗,看起来极为端庄大气。
见着桃花,她也没问她怎么过来了,端了天青色喜鹊登梅的茶盏漱了口,问她:“你来府中也有些时日了,可习惯不?”
桃花回答:“府里自是一切周到!”
又问她身边喜儿伺候是否喜欢,衣物首饰是否足够,末了才说:“你屋里只有一个喜儿,倒是单薄了!”
就赵王氏屋里,便有八个丫头伺候,四个大丫头贴身,四个粗使丫头,外边更是有数十的丫头婆子,就她这上房,里里外外,便有五六十人,全都伺候她一个。就连梅姨娘,身边也有六个丫头,而桃花身边却只有一个喜儿。
沉吟一会儿,她对李嬷嬷说:“明日见了牙婆子来,你挑些伶俐的丫头给萧姨娘送过去!”
李嬷嬷自是满口应下,赵王氏揉了揉眉头,昨天晚膳没吃什么东西,一碗燕窝粥也只吃了几口,肚子里空落落的,她却是饿得睡不着,可是又不想吃东西,竟是辗转反侧,一夜也没睡好。
这时外边走进来一个丫头,身着缟色比甲,是平日里站在门口的守门丫头,圆圆的脸蛋很是讨喜。
“夫人,太太身边的绛芳姑娘来了!”
赵王氏略有些诧异,说:“快叫她进来!”然后便见一个瓜子脸,双目明亮,皮肤白皙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着杏色比甲,一条石榴色的裙子,乌发浓郁,发间插着一个水滴形的簪子,手上则是一个嵌翠的银色镯子,面带浅笑,态度落落大方,很是引人好感。
“奴婢见过大夫人!”她盈盈拜下,待赵王氏说了声起这才垂手站着。
赵王氏问:“绛芳姑娘到这来,可是母亲有什么事?”
绛芳微微一笑,说:“太太见今日有雨,怕路上湿滑,又说大夫人您是最有孝心的,就算天气不美,今日却也必定会去给她请安。因此特遣了奴婢过来跟您说一声,今日便不必去给她请安了。”
说着,她吃吃的笑了两声,说:“当时奴婢就说,太太疼惜大夫人,太太却说,大夫人待她极是孝顺,这样的儿媳妇她自是千万满意的,心里自然忍不住多疼惜几分”
她语速不缓不慢,听起来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极是好听。
“都是母亲体贴!”赵王氏闻言,眉目舒展,心知绛芳说的话不过是些奉承话,但是有的人说话就是让人觉得舒服。
又吩咐底下的丫头说:“还不捧了茶让你们绛芳姑娘吃?”
绛芳笑:“大夫人这里的茶自是极好的,奴婢倒想厚着脸皮留下来讨杯茶喝,给姐妹们也能说道说道两句。不过今日却是不得空了,太太那儿还等着奴婢回话了!”
赵王氏点头:“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了!”
绛芳又对她福了一礼,这才垂首敛眉退下。一个穿着藕色褙子鹅蛋脸的丫头跟着她,笑:“我送姐姐一程!”临出院子,掏了一个石青色的荷包塞到了绛芳手里。
“夫人说了,姐姐拿去买些糖吃吧!”
绛芳也不拒绝,她们往日给主子们递些话,多多少少都会得些打赏,只是赵王氏这里格外丰厚罢了,而后她对着上房的方向又福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