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农瘦了，一个多月就瘦了十斤，有点挂相了。他坐在景区木椅上，看着牡丹峰滑雪场的雪道，突然打了个喷嚏！
“北东，你说我做得对不对？”
“回吧。”陆北东站了起来，“娘说了，不让我插言你的事。”
“在坐会吧。”
“看你瘦这样，春寒蚀骨，别再感冒了。”
“我没事，刚才一定是有人在背后骂我。”
“出息！还看不上我哥小文青呢，你要能比上他，算了，你不用比上他，能比上大嫂就行。”
陆北东伸手把他拉起来，往景区办公室走。
周亦农一下激动得满脸通红，四周看看，又赶紧把头低下，倒他像个小媳妇，亦步亦趋紧紧跟着。
周亦农不容易，一个人刚来穆丹，都是姚玉和留下来的班底支持他工作。
又因为他推行的政策有悖时下大环境的趋势，即使支持他的人也颇有顾忌，走一步看三步，效率大打折扣。
禁止网约车还好，为抓人才抢了劳务中介的饭碗也好，甚至抬高快递公司的门槛，加强管理也好，这都不是大事。
可你降低地价、开发廉租房和经济适用房玩真的，就把大伙都伤了。
财政就指望这块出钱呢，没有这块收入，工资奖金的着落咋办？
大伙心里都有点不踏实。
于是，下面的工作就流于表面、拖拖拉拉、阴奉阳违。
周亦农也狠了，开常委会规划穆丹可用土地的时候，先提出来政府信息服务平台增加房产中介的业务，果然遭到了政府常务副市长带头发起的反对。
理由是行政本不该干预正常的市场运行，并把这种服务市民的市场工作强加行政基层，没有收益不说，如果出现问题，谁为这事负责。
“我负责！”周亦农拿起手里的文件夹摔到桌子上，“穆丹的发展，三百万群众的利益，不只是我，在坐的诸位都得负责！”
“别的我不知道，你们手里有多少房子我知道！怎么？怕房子掉价，你们的资产贬值吗！”
“你们也不看看，除了穆丹还好点，北省其他城市哪个不是人口净流出！
走的都是什么人？刚毕业的大学生，年轻力壮的劳动力，即将施展抱负的年轻人！同志们，难道你们不明白吗？他们才是社会运转和发展的主力军，他们要成家，要工作，要生孩子，他们才是消费的主体，指望那些留守的老人？不单我们的商场得破产！早晚有一天，你们也得失业！
所以，我们不单要留住他们，还要引进更多的青年人才，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让他们看到希望！
所以，房价要降，为的就是让他们买得起房子！为的就是让他们能安心在穆丹生活，结婚生子！管理劳务中介房产中介，就是为了给他们省钱！去网络中间化就是为了给他们更多的就业选择！
今年穆丹的民企基建项目会迎来一大批工人，少也有几万人，目前已经知道的民企新增岗位至少也有上万个，这些人我们要千方百计让他们留下来，至少走了以后，出去也得说我们穆丹不错！
将心比心！你们也是为人父母，谁不想自己的孩子有个房子，有个遮风避雨的窝！一个月四五千都是好工资的情况下，上万一平的房子谁买得起！
以后穆丹不但房价要降！廉租房和经济适用房也要搞，还要认真搞，如果这件事谁的工作出现了问题，别怪我不客气！
我周亦农来穆丹不是跟你们和稀泥的！如果我们中间还有谁指望卖地活下去，这说明你的工作能力有问题，我请你主动辞职，尽早滚蛋！
目前制定的政策，以后必须认认真真高质量的完成，如果谁想阻止我，先从我身上爬过去！……
连哄带吓，周亦农的决策七比六堪堪通过常委会形成决议。
因为他在干预地产之上又加了城乡通！不再限制市民进入农村，还提议教育局重新拟定农村教育方案。
当时常委会一片哗然。
走了这么多年城市化，城镇化率已经成了考核政绩的重要指标。而现在，这新书记明显是要往回倒着走，连支持周亦农的常委委员都犹豫了。
别看穆丹农业发展的好，那都是行政硬拉起来的，目前为止，产值最大的有机农产品工业园可是一分税钱都没有，那是上面下令全免的！
目前看着穆丹上了很多项目，投入资金也都不小，但除了矿泉水生产有土地使用费，能产生一点税收（前期还减免一部分），其他的不但不收税，还都享受国家补贴呢。
还有姚玉和搞的市级农村合作社，那玩意国家本来就有免税政策，要不是雪峰生鲜每年拿出一百万回补行政的配合，那就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坑。
现在行政收入来源的大头，就卖地一项，这再一缩减，还拿什么给行政人员开资？近八万人，以后吃饭怎么办？
指望那一百万吗？开玩笑！
跟周亦农搭班子的赵成阖无奈之下，要求财政以后归市委管，这么大的锅俺们政府背不起。
别说什么“以后其他附属产业收税”的事，你画这个大饼不当钱花！
还严查穆丹地区网商的纳税，那能收几个钱？急了人家不会搬走啊，现在哪没网络，非吃你穆丹这口水！
行，你不上面下来的嘛，你去找钱！
财政局像似配合赵成阖一样，过年第一个月，就只发了工资，说账上还剩点钱，奖金给谁都不合适，干脆都别发了。
举步维艰的周亦农不用想都知道，省里是没戏了，他们的案头不知道堆了多少批判自己的告状信呢。
现在马上回京都找钱一时半会也下不来，实在没招了，就想到了虎旗。
今年农业部给虎旗的直补补贴亿，钱就躺在穆丹财政的账号上。
老姚打的底子好，严令涉农补贴一分钱不许用于行政支出，谁动谁负责，所以，周亦农也不行！
财政说了，钱可以扣几天，周书记要能取得企业同意，咱们乐不得。
周亦农便想让陆北东跟马中原透透风，再看看干娘能不能帮忙说句话。
结果，陆北东说，我这有点钱，你先拿去用，至于中原姐那，娘说了，不能参与你的事……
用陆北东的钱？
周亦农敢动一分金巧儿就能糟践死他！
没办法，周亦农只能硬着头皮去找马中原：我借，财政缓过来马上还！
马中原黝黑脸庞上黑珍珠一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周亦农，突然冷冷呲了一声：“你这么窝囊怎么让北东看上的？”
“中原经理，咱们商讨的是公事，不带人身攻击的。”
“嘿哟！跟我公事？补贴钱是我去央财政跑下来的，你以为是农业部啊？你以为那么简单？凭什么借给穆丹？不借！”
“穆丹行政这些年帮助合作社……”
“停！我告诉你，要不是祁红顾大局，压着虎子别乱来，你当初动穆丹合作社的念头就够他揍你一顿！”
马中原拿着笔在办公桌上敲着，强调自己以下说的话：
“别觉得你们行政帮助雪峰生鲜干了多少事，你也不想想，雪峰生鲜给你们解决了多少社会问题。别的不说，所有跟雪峰生鲜合作的农户，双保钱都是雪峰生鲜给拿的，这是多大一笔钱！
再有，你知道农业发展解决了多少中青年的回乡就业，不知道回去找合作社的统计看看！
你还想动合作社，你还想转变主从位置，哼！那是我不知道！
姚玉和在穆丹经营十年，你去问问他，当初几次想吃合作社这块肉，硌没硌着他的牙！你想动？你动下试试！
你庆幸去吧，穆丹有个懂事的祁红，转着圈让大伙在台上别掉下来。
现在还有脸来这借钱，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