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辰过后,花羽和花沐看着站在桃夭夭身边的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看直了眼。
“女女女……女侠,这真是薛家的那个毛娃子?”花羽目瞪口呆地问道。
“不是他是谁?”桃夭夭扯了扯嘴角笑道,她伸手对着洛冰伸了伸大拇指:“洛冰的手艺好样的!”
洛冰的神色看起来却不如桃夭夭的神色轻松,她从桃夭夭手里扯过薛青墨的手,将薛青墨交到了花羽手里,然后拉着桃夭夭去了一旁。
“小姐,您真打算要带着这个小鬼吗?”洛冰压低了声音问道,“咱们自己都已经东躲西藏的了,既要防着被大公子和世子发现,还要防着薛家和圆月教的人,您带着他,真的不合适!”
桃夭夭笑着耸耸肩:“只是……好像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不!您还有很多其他选择!”洛冰正色对桃夭夭说道,
“小姐,您听我说,咱们不能带着他!您可以将他交给我,我保证不会害他的性命,会将他平安送出京城,然后给他找户人家……”
“相府长大的孩子,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得起?”桃夭夭笑着打断了洛冰的话,
“你也说了,你自己都能保证将他平安带出京城,那现在我们有四个人呢,就更加能将他带出去了!”
“可是小姐,他是薛家的人!您一直带着他,会出事的!”洛冰沉声说道。
“他不是薛家的人,他只是个四岁多的孩子,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仅此而已!”桃夭夭的声音也沉了下来。
见洛冰一直沉着脸,她又伸出胳膊挽住了洛冰:
“好了,我知道你担心我,我现在暂时没想到最好的办法,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就先让他待在醉欢楼两天吧,先看看动静再说。”
洛冰见苦劝无果,只得叹了一口气:
“待在醉欢楼自然没问题,但是您必须得跟他说好,不能让他哭闹着大喊大叫!不许乱说话!还有,您去哪里必须由我陪着。”
“成交!”桃夭夭对着洛冰眨了眨眼睛,才回头走了一步又转过了身。
她正色看着洛冰:“这件事,暂时先别让洛云锡知道,等他回了玄幽,咱们也到了玉剑山庄,再告诉他这件事,或许……我会将墨儿留在玉剑山庄跟舅父习武?”
洛冰黑了黑脸:“小姐,您这意思,是在咱们到达玉剑山庄之前,您一直都不跟世子见面了吗?”
“都已经告过别了,还见什么见?省得又得依依不舍的告辞,我最讨厌离别了!”桃夭夭摆摆手转过了身。
“可是,李志给的那东西还在咱们手里呢!”洛冰紧追了两步之后低声开口。
“待会安顿好墨儿,我跟你一起去玄幽王府,我在外面守着,你自己进去。”桃夭夭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世子要是问起这东西的由来,我怎么说?”洛冰又问。
“你就随便找个理由,就说你昨晚上趁乱从相府偷的!”
洛冰:“……”
……
半个时辰之后,桃夭夭终于连骗带哄地安抚好了薛青墨,并将花羽和花沐留在了房里照看他,她则跟洛冰一起从醉欢楼的后门溜了出去。
她们手里的那个东西事关重大,她必须赶紧交到洛云锡手里才能安心!
大白天的就飞檐走壁太过显眼,她们便从醉欢楼赶了辆马车出来,行至玄幽王府那道街的胡同口时,洛冰便找了一处僻静地方停下了马车。
“小姐,从这里能一直看到玄幽王府的大门,我就先进去了,我把这东西交到世子手里就出来,要不了多长时间的。”洛冰说道。
桃夭夭点点头:“我知道,我在这里等你,你出门之后绕一圈再过来,快去快回!”
洛冰点点头跳下了马车,不一会儿就在玄幽王府的大门内消失了。
桃夭夭看了一会儿街上的风景,觉得有些无聊,便放下了车帘。
其实更主要的原因,则是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一种压迫感。
她也说不清这种压迫感是因何而来,就觉得对面的楼上有人在盯着她看。
可是刚才,她借着看热闹的机会,早就不动声色将对面的那一排茶楼酒肆打量了一遍,却发现她怀疑的那些地方,连一个开窗的都没有。
桃夭夭有些郁闷,为了转移注意力,便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将刚才在马车中闲来无事翻开看的那张地图在脑海里过了一番,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骚乱声,还伴随着一阵士兵的吆喝声。
“禁军执行公务,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桃夭夭慌忙坐直了身体,因为还惦记着刚才直觉里的那道目光,她没敢将车帘完全掀开,只掀开了一条缝。
透过那道缝隙往外看去,只见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正整齐划一地沿着街道自东往西跑去。
禁军经过之处,街道两边的商贩和行人纷纷避让,等禁军过去之后,路两边的行人便开始放开声音议论起来。
“禁军如此匆忙,这又是出什么事儿了?”一人说道。
“谁知道呢?一大早就听说是薛相家出了事,东街那边一大早就闹开了,咱们西街这边才刚开始,说不定还是捉拿刺客呢!”另外一人猜测道。
“哪有什么刺客啊?听说是薛公子的贴身侍卫将薛小公子掳走了!
看这着急忙慌的,说不定是找到他们的下落了呢!要不,咱也过去瞧瞧?”第三者看起来似乎是个好事之徒。
“瞧什么瞧啊!我可是听我那小舅子的嫂嫂的表姐夫说了,说这几日咱们紫云城必定得出大事,让咱们没事都待在自己家里,哪儿也不能去呢!”说这话的是第二个开口的人。
“你小舅子的嫂嫂的表姐夫是谁啊?是哪个朝廷大员?他怎么能猜这么准?”好事者好奇地问道。
那人摸了摸脑袋,尴尬地笑了两声之后才说:“……是个……算命的!”
“切——”众人一阵哄笑,桃夭夭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忽然有一种预感,十有八九,应该是李志出事了。
她没来得及想太多,因为她听到了马车外的一阵脚步声,刚一抬头,就见到了洛冰那张含笑的俏脸。
“想什么呢小姐?”洛冰好笑地问道。
“没什么,听路人聊天呢,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东西交到他手里了?”桃夭夭问道。
“交给他了。”洛冰点点头,然后又哀怨地跟桃夭夭诉苦:
“小姐,您知道吗?我是被世子赶出来的!
我交给他那么重要的东西,立了那么大的功,他却连口茶水都不让我喝,立刻就把我给撵了出来!
还说什么‘你家小姐身边离不开你,赶紧出城追她去吧!’”
洛冰一本正经地模仿着洛云锡的语气,惟妙惟肖的模样将桃夭夭逗得“哈哈”大笑。
她捂着笑疼了的肚子:“洛冰你说,回头他要是知道咱俩这样瞒着他,你猜他会怎么样?”
洛冰撇撇嘴:“您嘛,当然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世子可舍不得动您一根手指头,但是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可就惨喽!”
“哈哈,放心吧,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桃夭夭对着洛冰拍了拍胸脯,然后指了指东边的方向:“刚才禁军朝那个方向去了,咱们跟过去看看吧?”
为免洛冰担心,桃夭夭没有提及刚才自己的那阵被人监视的不安,只催促洛冰赶紧离开。
“好啊!小姐,您先等我一下!”洛冰说着钻进了马车。
她将发髻弄散,用一根蓝色的发带在头顶挽了一个髻,又从座椅上的包袱里取了一身男装出来。
她利索地换好了男装,又在脸上涂涂抹抹了好一会儿,连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也抹了抹,最后,她下巴上贴了一个小胡子,这才笑着抬起头来。
“这位公子好!老朽这厢有礼了!”洛冰装模作样的对着桃夭夭拱了拱手,将桃夭夭逗得哈哈大笑。
桃夭夭对着洛冰伸出了大拇指,果然,洛冰的易容本事是不容小觑的,就算她跟着白芨学了这么些天,怕也是比不过洛冰的。
“坐稳了公子!老朽赶车楼!”洛冰弯腰钻出了马车,又粗着嗓子吆喝了一声,马儿长嘶了一声之后,迈开四蹄朝前方奔去。
马车离开之后,正对着马车的那家茶楼的二楼窗户忽然“吱呀”响了一声,呼延齐那张英俊又带了些野性的脸从窗户后边露了出来。
“殿下,那辆马车上赶车的车夫之前明明是位妙龄姑娘,为何忽然又变成了一个老叟呢?”
“怎么?连鲁左使都没看出来吗?倒是有点意思!”
呼延齐笑着开口,一直目送着桃夭夭的那辆马车在街角的尽头消失,他才转过身来。
鲁域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干笑了两声之后开口:
“殿下,您就别跟小人打哑谜了,小人实在是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妥的,而且,马车里等候的那人,不是一直没露面吗?”
呼延齐瞪了鲁域一眼:“你老眼昏花看不清人也就罢了,难道连玄幽王府那几个大字也看不清了吗?你以为本殿守在这里是为的什么?”
鲁域一愣:“殿下,您守在这里,难道不是因为要亲眼看看薛楚玉想耍什么花招对付洛世子吗?”
呼延齐“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
“是啊!本殿本来是来监视薛楚玉和洛云锡的,没想到竟然还能有意外之喜!真是应了他们九渊的那句话,叫做——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呢!”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马车里的那人竟然能够警惕至此,他都那么小心敛去气息了,竟然还能被她察觉!
看来,想要得到这只小野猫,他还得好好费上一番功夫呢!
呼延齐似是心情极好,放开了嗓门“哈哈”大笑了几声,甚至还抬手拍了拍鲁域的肩膀。
“本殿已经想好了,若是薛楚玉的这一计能成,本殿立刻就将玄幽王交给薛相!”呼延齐的眼底满是算计:
“这一次,本殿一定要让洛云锡再无翻身机会!
本殿要让他们洛氏父子双双殒命在这紫云城!
到时候,整个玄幽,便都是我们天晟的国土了!”
看着呼延齐眼底的亮光,鲁域犹豫了好半天才硬着头皮开了口:
“殿下,咱们在九渊呆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是时候回去了,若是九渊皇同意了让誉王出征西北,您好歹得回去做做样子不是?”
呼延齐对鲁域的话充耳不闻,他笑着用下巴指了指窗外:“别说话,来了……”
鲁域悻悻然地住了口,上前一步顺着呼延齐的目光望了过去。
只见西边的街角处正缓缓驶过来一辆马车,马车装饰豪华,色系明亮,外面的标志上面用烫金大字写着一个大大的“薛”字。
那辆马车经过呼延齐所在的这座茶楼,在玄幽王府所在的那个巷子口转了弯,最后缓缓停在了玄幽王府的门前。
马车停下,车夫恭敬地上前掀开车帘,一身大方得体的浅紫色衣裙的薛楚玉从车上走了下来,妆容精致,眼底闪着璀璨的星光。
抬头看着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薛楚玉微微笑了笑,抬步朝着玄幽王府的台阶走去。
……
“小姐,就停在这里吧,我先去打听打听。”洛冰勒停了马车,压低了声音对桃夭夭说道。
桃夭夭“嗯”了一声,伸手掀开了车帘。
马车外面如今是一片骚乱,前面不远处是一片民房,差不多属于紫云城内贫民窟了,大部分居民已经搬走,住的人家倒是不算多。
也好在住的人家不多,因为此刻的这一片民房已是浓烟滚滚,全部被大火包围了。
看热闹的人太多,整条街都被禁军持着长矛堵住了,也隐隐能听到禁军吆喝救火的声音,却又被周围人群的议论声压了下去。
“看清了吗?真的是薛家的那个侍卫?”
“怎么没看清?那么多双眼睛呢!禁军捉拿的就是他!”
人群里有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么大的火!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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