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尘的话让桃依依的脸瞬间面如死灰,她拼命地摇摇头,又跪着往前爬了几步:“我错了夫人,我心里从来就没想过要害大姐姐!这一切都是姨娘逼我的!
是她逼着我给大姐姐下毒,但是我并没有,大姐姐并没有中毒不是吗?
夫人我求求您,您不要将我嫁到薛府去啊!我宁愿……我宁愿嫁一个低等小吏,我也不想嫁去薛家啊!”
桃依依疯了似的在地上猛磕头,还拽着沈卿尘的衣裳不松手,更口不择言地将程氏出卖得彻彻底底,程氏的脸色微微一变,顿时僵在了一旁。
看着桃依依毅然决绝的表情,桃夭夭却若有所思。
抛去定远侯府和相府的恩怨不说,若是依薛府的背景和桃依依的身份,桃依依嫁去薛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算不上吃亏的,桃依依本该开心才是。
可是现在看桃依依的态度,为何却如此排斥?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若是放在这之前,你说出嫁给低等小吏这种话来,或许你父亲还会赞扬你一番,可是现在,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沈卿尘冷声说道,她将自己的裙摆从桃依依的手里扯了出来,然后回头看着程氏,眼中满是怜悯:
“程蓉,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女儿——
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连生身母亲都毫不留情就出卖的女儿!我真是替你感到悲哀!”
程氏对沈卿尘的话置若罔闻,只呆呆地看着桃依依,眼底除了失望之外,还带着自嘲。
许久之后,她低低地笑了两声,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看来这里也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去了。”沈卿尘一边说,一边在白芨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桃依依:
“这两日没什么事,你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在家里等着薛家的花轿来接吧!还有……”
她又看了程氏一眼:“待会我会让白芨过来核对一下账目,你做好准备。”
听到“账目”二字,程氏终于从呆滞中猛地回过神来,她惊讶地看了沈卿尘一眼,结结巴巴地问道:“夫……夫人,那些账目,您之前不是已经……核对过了吗?说没有什么问题的。”
“有没有什么问题,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沈卿尘冷笑,
“之所以之前不拆穿你,不过是为了给你留个自己坦白的机会罢了,只可惜我等了那么些天,却始终等不来你的坦白,现在我手里的证据已经搜集够了,就算你想要坦白,也已经晚了。”
沈卿尘缓缓走到了桃依依的身边,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程蓉啊程蓉,你聪明了半辈子,用尽各种手段私吞的那些庄子,铺子,还有田产,无非是想留给你这唯一的女儿将来傍身用的,只是可惜,你这女儿似乎并不承你的情呢!”
沈卿尘低低地笑了两声:“这下好了,你这么些年的心血还不够堵你账本上那些窟窿的,正好也不用为了你女儿的嫁妆操心了,你们母女,这下还真是扯平了!”
程氏的脸色变了好几变,被沈卿尘的几句话气的微微发起了抖。
她咬了咬牙,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沈卿尘,眼底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恭敬:“夫人,您好狠的心!好阴毒的手段啊!”
“彼此,彼此!比起你用尽计谋害我,害我女儿的手段,我这是小巫见大巫了!”沈卿尘淡然开口,再次轻笑了一声之后,她挺直了脊背从程氏的面前缓缓走过。
沈卿尘一行人走后,程氏淡淡地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哭泣的桃依依,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如同一个木偶一般朝里间走去。
“姨娘!”桃依依像是才回过神来似的,她对着程氏的背影凄厉地叫了一声:“姨娘,您救救我啊!我不想嫁给薛楚萧啊!”
程氏的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转身,只自嘲地笑了一声:“二小姐这话可说错了,奴婢一个卑贱的下人,哪里够资格插手您的婚事!”
“姨娘!姨娘我错了!您不要不管我!”桃依依从地上跪着爬到了程氏的身后,伸出胳膊抱住了程氏的大腿。
“姨娘!薛楚萧他不是人!他是魔鬼!是恶魔啊!您若是非要让我嫁过去,那我……那我宁愿去死!”
程氏缓缓回头看了桃依依一眼,眼里却没有丝毫的惊慌,有的只是漠然:“二小姐的这话,留着跟侯爷去说吧。”
说完,她用力挣脱了桃依依的胳膊,没有再看桃依依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留下桃依依一人在原地哭哭笑笑。
……
夜幕初上。
玉笙居。
沐浴更衣完毕之后,桃夭夭乖巧地陪着沈卿尘安安静静地用了一顿晚饭。
桃桓的晚饭是送到房里吃的,因为他一直跟蒋文在商议事情。
桃灼依旧没有回来,好在让人提前送了口信回来,说会很晚到家,让家人莫念。
饭桌之上,从沈卿尘和白芨洛冰她们的口中,桃夭夭确认了一件预料之中的事,那就是誉王蓝景钰和定国公府嫡傅紫苏二人的婚事。
据说这婚事遭到了皇后和德妃一致的反对,最后却在皇上和舆论的威压之下不得不松了口。
“娘,明日我想出府一趟。”
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许久之后,桃夭夭终于放下了筷子。
“好啊,夭夭想去哪里?”沈卿尘也放下了筷子,笑问道。
“我想去钦天监徐大人家里拜访一下徐闵姐姐。”桃夭夭说。
她刚才已经问过洛冰了,洛冰将昨日她离开宫中之后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徐闵的情形跟花羽说的差不多,外伤不重,只是受了些惊吓,后来被徐家的人接出宫去了。
但是说到底,徐闵挨的桃依依这一下,其实也是因为救她,所以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探望一下表示感谢。
“只是想去徐大人家里吗?”沈卿尘笑问道。
桃夭夭眼神微闪,知道自己瞒不了沈卿尘,只得诚实地开口:
“除了徐姐姐之外,我还想约一下另外的两个姐妹,刘锦和郭湘,还有……傅紫苏,对了,我还想去桃花斋看一眼……”
“夭夭跟傅家的那个紫苏姑娘,已经这么熟悉了吗?”
沈卿尘再笑,“这样吧,那个桃花斋,这些日子你就先不要去了,若是有什么话要问,就让洛冰代你跑一趟。
至于你说的那几个闺中密友,明日你先亲手写好拜帖,让下人先去那几个府里跑一趟。
我倒是觉得,与其去她们家里拜访,倒不如你们约一个地方,一起去喝喝茶,散散心,你觉得呢?”
桃夭夭犹豫了片刻之后才点点头:“那……好吧,我待会回去之后就先去写帖子。”
沈卿尘满意地“嗯”了一声,她抬手摸了摸桃夭夭的头发:
“夭夭啊,娘之所以不让你去桃花斋,是因为你和洛世子的婚事……你再怎么问心无愧,也总得为人家考虑考虑不是?”
“哦——”桃夭夭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却悄悄地弯起了嘴角。
连她自己都快瞧不起自己了,她这是得有多恨嫁?竟然这么喜欢听到“婚事”这两个字!
“还有,这些日子你若是闲来无事,就好好学学针织女红,咱们九渊的习俗,定亲之时女子是要送上自己亲手绣的绣品才行!”
沈卿尘调侃道,“若是你不怕被我数落,我倒是可以教教你!”
“呀!说到绣品,我竟然忘了一件事儿!”桃夭夭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脑袋,站起身来一把拉住了洛冰就往外走,“娘,您慢慢吃!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竟然差点忘了,她答应了洛云锡要亲手给他绣一个香囊的,这么些日子耽误下来,却一直迟迟没有开始动手绣。
“这孩子!”沈卿尘笑着摇摇头,眼底却带了几分忧愁。
“夫人,您累了一天了,早点上床歇着吧。”白芨小心地对着沈卿尘开口。
沈卿尘点点头,脸上难掩疲惫。
她站起身来:“我先去睡一会儿,若是子时之前灼儿回来了,你就去叫醒我。”
白芨点点头:“知道了夫人,我先服侍您躺下吧。”
“好。”
……
夜已深。
薛府。
后院里漆黑幽静,“薛氏祖祠”几个大字在黑暗里闪着幽森的光。
祠堂大门紧闭着,门外有两个薛府的守卫,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外守着。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昏黄的灯笼亮光,薛嵩那张阴翳的脸出现在祠堂的门外。
“相爷!”那两名侍卫恭敬地给薛嵩行礼。
薛嵩“嗯”了一声:“开门。”
“是!”那两名侍卫应了一声,二人一左一右推开了那两扇厚重的祠堂的大门。
“将灯笼给我,你们在外头等着。”薛嵩对着身后的随从伸出了手。
那随从低头应了一声,双手递上了灯笼。
薛嵩挑着灯笼,一个人缓缓走进了祠堂。
偌大的祠堂里,除了上面供奉着的那些牌位,当中的地上还跪了一个人。
薛嵩将灯笼放下,上过香之后,他又对着薛氏祖先的牌位磕了几个头,然后才沉声对着那个背影轻斥道:“怎么样?想明白了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薛楚萧的身子跪得笔直,哑着声音沉声道:“回父亲话,孩儿一直就很明白,根本不需要想!是那桃依依意图勾引孩儿,孩儿把持不住才出的事,并没有着任何人的道!”
“混账!”薛嵩气急,飞起一脚踹在了薛楚萧的后腰处:
“她定远侯府的女儿会勾引你?你对谁下手不好?为何非得选上了桃家的女儿!
我好不容易才有了重挫桃家的机会,你却又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你知道桃家是如何对待徐杰的吗?他们直接让人将徐杰绑了丢在了薛府门前,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都怪你!你真是……”
“父亲不就是想说孩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吗?您尽管说吧,要打要罚,孩儿都认了!”
薛嵩越是生气,薛楚萧便越是跪得笔直,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惧意。
“你这个逆子!”薛嵩被薛楚萧满不在乎的态度气的半死,他伸出手指狠狠地指点着薛楚萧:
“好!认罚是吧?那你就在这里好好跪着吧!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就什么时候出来!若是不肯认错,那就跪死在这里好了!”
说完,薛嵩狠狠地甩了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走出了祠堂。
刚刚踏出祠堂的大门,他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循着脚步声看去,一名家丁出现在薛嵩视野内,脸上还带着欣喜。
“相爷,小公子醒了,嚷着要找少爷呢!”
“墨儿醒了?”薛嵩紧走了两步,脸上同样带上了欣喜,回过神来之后却又皱了皱眉头:
“找他做什么?赵氏不是一直陪在他身边吗?”
那家丁点点头:“回相爷话,赵姨娘确实一直守在墨少爷的身边,还有夫人和玉儿小姐也在。
可是墨少爷醒了之后看到赵姨娘就大吵大闹,就跟多害怕赵姨娘似的,夫人和玉儿小姐怎么哄都哄不好。
后来还是玉儿小姐想到了什么,问他是不是想少爷了要找少爷,墨少爷才点了点头,夫人便让小人立即过来祠堂这边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先去看看!”薛嵩沉声说道,又匆匆赶去了赵氏的院子。
还没踏进院子的大门,他就听到了里面薛青墨歇斯底里的哭闹声。
“……我不要姨娘,墨儿不要姨娘,墨儿要桃姐姐!”
“……你走开!墨儿不让姨娘抱!姨娘走开!”
“……呜呜,我找爹爹,我要桃姐姐……桃姐姐……”
薛青墨的嗓子哭喊的有些沙哑,薛嵩心疼地皱了皱眉头,迈着大步踏进了房内。
“这是怎么了?这么些大人连个几岁大的孩子都哄不好吗?”薛嵩沉声问道,脸上满是不悦。
房里的人见到薛嵩进来,全部都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让开了床边的位置,只有赵氏见到薛嵩,似乎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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