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速很慢,语气很轻松,一边说,一边脸上还带着笑,仿佛是在谈论一些家常琐事,而听到这些话的赵氏却逐渐变了脸色,听到最后,她的身子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
薛楚玉说完,淡淡地看了赵氏一眼:“怎么?这就害怕了?”
赵氏慌忙摇头:“没,没有!”
“你也可以选择没有听过我说的这些话。”薛楚玉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也知道,父亲是个极其看重出身的人,他虽然喜欢墨儿,可是却对墨儿的出身一直耿耿于怀,若不是我那个嫂嫂不争气,墨儿又离不开你,他早就将墨儿过继到我嫂嫂身边抚养了……”
薛楚玉暗中观察了一眼赵氏的神情,又继续说:“当然,这事儿也并不是非你不可,你若是胆小怕事,我大可以找别人去做,只是墨儿他恐怕就……”
薛楚玉轻笑了一声:“依我哥的身份地位,要不了多久就会再续弦,墨儿过继过去就成了嫡子,也是不错的!”
“大小姐!我答应您!”赵氏又惊又怕,慌慌张张地拉住了薛楚玉的一只衣袖:“您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您!只求您别将墨儿从我身边抢走!”
薛楚玉摇摇头,一把将自己的衣袖从赵氏的手里抽了回来:“你求我没用,只有你自己能留得住墨儿……
你以为我真的有那么大的本领可以将手伸到后宫去吗?实话告诉你吧,你这是在为德妃娘娘做事,若是事情办得漂亮,到时候别说墨儿的去留了,就算是你的地位,在父亲那边,还不是德妃娘娘一句话的事?”
“我听您的,大小姐我听您的!”赵氏咬了咬牙,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点头如捣蒜,信誓旦旦地跟薛楚玉保证:“大小姐放心,我一定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薛楚玉盯着赵氏脸看了片刻,最终满意地“嗯”了一声:
“我要的结果已经告诉你了,过程我就不管了,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轻而易举地诱她上钩……至于上钩之后的事情,就不是你我二人能插得了手的了,完成任务之后你带着墨儿离开即可。”
“是,奴婢记下了!”赵氏应道,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
薛楚玉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薛青墨,微微一笑之后,她动了动胳膊,将怀里的薛青墨朝着赵氏身上递了过来:“我要提前赶过去,就不陪你们一起进宫了。”
赵氏忙不迭地将睡熟的薛青墨接了过来。
空出手来之后,薛楚玉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青瓷瓶子。
她拔开瓶口的塞子,将瓶口对准了薛青墨的口鼻处,片刻之后才将瓶子收了起来。
“墨儿已经没事了……外头冷,待会你提前将他叫醒,多给他穿些衣服,别冻着他。”
临下车之前,薛楚玉又叮嘱了赵氏一声。
“是,奴婢晓得了。”赵氏点点头,见薛楚玉对薛青墨关心,她心里既开心,却也有些担忧。
薛楚玉“嗯”了一声,先是掀开马车后方的车帘往身后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然后才掀开车帘离开了马车。
她的离开就像刮了一股微风,连前头赶车的车夫都未曾惊动,瞬间就消失在了车帘外面。
赵氏看着薛楚玉消无声息地离开,终于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她轻轻拥紧了怀中的薛青墨,喃喃自语地低声念叨。
“墨儿,娘的墨儿……”
“……你放心,娘一定想办法让你成为人上人!你是薛府唯一的希望,永远都是!”
……
因为路上出了些小插曲,所以桃夭夭她们赶到宫门外的时候已经时辰已经不早了。
宫门外停了不少马车,收礼处的队伍那里已经剩了没几个人。
桃夭夭粗略地打量了一下,来参加生辰宴的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妙龄女子,一个个都跟桃依依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有些人手里还抱着乐器,有的则是捧着舞衣。
“大姐姐,剩了没多少人了,咱们赶紧过去吧。”桃依依怀里抱着一把琴,小心翼翼地对桃夭夭说道。
“好!”桃夭夭点点头,上前抱了洛冰好一会儿才松开,然后便在洛冰千叮咛万嘱咐的碎碎念中,抬步朝着那道宫门走去。
“二位姑娘,还请出示请柬。”见两人走近,宫门口的太监客客气气地对着桃夭夭二人低了低头。
桃夭夭笑着点点头,将手里的请柬朝着那太监递了过去,桃依依也慌忙双手递过了请柬。
“二位姑娘请——”那太监检查过请柬,又双手朝着二人递了过来,然后伸手指了指一旁的一个房间:“二位姑娘莫怪,宫中规矩,还请二位入内室检查一番。”
桃夭夭刚刚点了点头,忽然身后传来了桃依依惊讶的低呼声:“这……这是要搜身吗?”
桃夭夭回过头去,就见桃依依正紧张地抱着怀里的琴,右手还若有若无地捏紧了腰间的香囊。
“姑娘不用紧张,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检查的都是后宫里的嬷嬷,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其中一名太监看了桃依依一眼,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客客气气,可是眼底却闪过一丝嘲笑。
这些在门口当值的太监常年混迹宫中,学到最多的便是察言观色。桃夭夭和桃依依手上的请柬虽然没写名字,却是写明了定远侯府府邸的。
定远侯府最近的风头正盛,所以这些太监并不难推测出桃夭夭和桃依依二人的身份。
那几名太监对视了几眼,目光又分别从桃夭夭和桃依依二人身上扫过,然后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庶女就是庶女,如此大惊小怪,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多谢几位公公提醒,我这就带妹妹进去。”桃夭夭瞪了桃依依一眼,回头对着那几名太监笑了笑。
那几名太监早就被桃夭夭的那一笑晃了心神,忙不迭地应了几声,恭敬地将桃夭夭请进了内室。
内室里燃着好闻的熏香,几层袅袅的纱幔隔着,里面影影绰绰,还隐隐传来些女子低低的说话声。
“二位姑娘请随我来。”就在桃夭夭暗地里打量的功夫,一名年轻的宫女迎着二人走了过来,笑着将二人引到了纱幔后面,桃夭夭便见到了两名看起来还算慈祥的老嬷嬷。
“二位姑娘恕罪,咱们也是按规矩办事,还请二位多多配合,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们见谅。”
那两名老嬷嬷送走了排在前头的两名女子,便笑着朝桃夭夭二人走了过来,一下就被桃夭夭绝色的容貌惊得呆了一呆。
她们在宫中呆了这么久,阅人无数,能惊艳到她们的女孩子,还真是凤毛麟角。
“嬷嬷严重了,我们会配合您二位的。”桃夭夭对那两名嬷嬷笑了笑,便在原地站住了。
那两名嬷嬷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年长的那一个朝着桃夭夭走了过来,另一个则跟在了身后。
“帮姑娘将外面的衫子脱了。”那老嬷嬷对着身边的小宫女开口。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桃夭夭一边说,一边利索地脱了自己的外衫交到了那小宫女手里,那小宫女接过衣裳,又交给了身后那个稍稍年轻些的嬷嬷。
“还得请姑娘将胳膊抬起来片刻。”老嬷嬷笑着对桃夭夭说道。
桃夭夭点点头,依言举起了自己的胳膊。
老嬷嬷沿着桃夭夭举起的胳膊依次往下,又经过桃夭夭的后背和腰间,所有能藏兵器的地方全部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检查完之后,她脸上的笑越发慈祥。
伸手指了指桃夭夭的腰间,她问:“姑娘,您随身的那两个荷包,方便咱们看一眼吗?”
桃夭夭眼神微闪,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没问题。”
她站在原地没动,从腰间解开那两个荷包递了过去,然后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尤其没漏掉的,是桃依依的神色。
看着那两个嬷嬷凑上前去检查桃夭夭的那两个大荷包,一旁的桃依依眼底似乎划过一丝幸灾乐祸。
可是,当她看到那两个嬷嬷将荷包翻来覆去检查完一遍,却没有发现荷包里的任何东西之时,她的脸色彻底变了。
怎么可能?
她明明记得来的时候桃夭夭那两个荷包里面还是鼓鼓囊囊的呢!现在为何空空如也了?
这两个老嬷嬷检查这么仔细,那自己身上的这个香囊,可如何是好!
桃依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捧琴的双手已经泛起了一层薄汗。
“姑娘,请收好您的东西!”年长的嬷嬷双手将桃夭夭的荷包递了过来。
“嬷嬷们切莫见怪,我只是平日里习惯了用这两个荷包随手装些东西而已,……”桃夭夭笑了笑,脆生生地解释自己这两个空了的荷包,
“现如今进宫赴宴,自然得顾忌着宫里的规矩,但是我又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带,什么东西不能带,索性便都留在外面了。”
她确实是借着拥抱洛冰的机会悄悄将荷包里的东西都转移了出去,因为她必须得防着点桃依依。
马车当中的那股异香,她没能一下分辨出来,只依稀分辨出来一些致幻的药物,而且,她已经可以断定,东西就藏在桃依依腰间的那个香囊里。
桃依依不是个合格的坏人,至少她时不时往自己身上瞟的眼神就出卖了她。
她怕桃依依打她荷包的主意,回头再给她来个栽赃嫁祸,于是便索性便清空了荷包,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至少她那荷包里的那些瓶瓶罐罐和夹层里那些针不会被发现了。
“姑娘真是心思缜密,想得真是周到,若是所有的姑娘们都跟您一样,我们也就不用守在这里了!”
那个嬷嬷一边说,一边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那一排柜子。
“姑娘您看,这些编着号数的小柜子里面,收的可都是之前那些姑娘们的随身东西呢!”
“我晓得的!嬷嬷们辛苦了!”桃夭夭对着那两个嬷嬷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一些。
那年老嬷嬷暗地里点点头,然后对着身后的那个年轻嬷嬷开口:“这位姑娘可以进去了。”
桃夭夭伸手接过自己的外衫穿在身上,又看了一眼桃依依说道:“二位嬷嬷,这位是我妹妹,我可以留在这里等她一下吗?”
“当然可以!”老嬷嬷点点头,又朝着桃依依走了过去。
“还请姑娘放下手里的琴,然后脱了外面的衫子。”老嬷嬷跟桃依依说的话,和对桃夭夭说的一模一样。
桃依依放下怀中一直紧抱的那把琴,然后有些拘谨地将外面的衫子脱掉交到那名小宫女手里。
“姑娘不必紧张,就是走走过场而已!”那老嬷嬷话虽如此,却别有深意地看了身边的助手一眼。
做贼者才会心虚,桃依依的紧张一下就出卖了她自己。
另外一个嬷嬷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伸手指了指桃依依腰间的香囊:“姑娘,还请您将腰间的香囊取下来让咱们一看。”
“这……”桃依依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护助了腰间的荷包。
她脸色微赧,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来:“嬷嬷,这就是个普通香囊而已。”
“我知道,但是,即便再普通,我们也是要看一眼的!”老嬷嬷耐着性子对桃依依解释。
“可是……”桃依依还想争辩,却被桃夭夭皱眉打断了。
“依依,这里是皇宫,不是咱们定远侯府!”桃夭夭瞪了桃依依一眼,声音也沉了下来。
桃依依咬咬嘴唇,最终点了点头,缓缓地将腰间的香囊解下来交了过去,又按照老嬷嬷的吩咐抬起了胳膊。
一番检查下来,桃依依身上并未发现什么不妥,那老嬷嬷示意小宫女将外头的衫子递给桃依依,又转头看向了另外一个嬷嬷。
“有什么问题吗?”她看着那个嬷嬷神色不太对,便好奇地问道。
那嬷嬷摇摇头,皱着眉头开口:“这个香囊的味道,很奇特,我之前从未闻过如此好闻的香味。”
“不就是一个香囊吗?”老嬷嬷倒没怎么放在心上,“若是你觉得不妥,就先留下就是了。”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那个小宫女:“给这位姑娘一个号牌,把这香囊放进柜子里,等寿宴结束了再过来领。”
“是!”那小宫女应了一声,从桌上取了一个号牌过来。
“不!不用麻烦了!”听到要将香囊留下,桃依依忽然紧张起来。
她对着两个嬷嬷陪着笑:“二位嬷嬷,实不相瞒,我从小就有隐疾,这香囊里装的是治疗我隐疾的药物,若是离了它,我怕是……”
桃依依一边说,一边掏出帕子掩着嘴巴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姑娘,你这个说辞怕是不行,若真是有如此严重的隐疾,怕是您也不能参加的!”
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原本对桃依依的香囊不以为意,可是桃依依的紧张程度却又让她起了疑心,于是对待桃依依也不客气起来。
“姑娘,您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交出香囊让我们代为保管,二是就此回头,您仔细想想清楚吧!”
“我……”桃依依咬了咬嘴唇,回头看了桃夭夭一眼,却见桃夭夭正对着自己摊了摊双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就在僵持之时,忽然外头传来一个通报声:“程公公到!——”
听到通报声之后的两个嬷嬷都是神色一正,慌忙朝着外头迎了过去。
“宫门都关了是吗?你们在这里守着,可曾见过定远侯府的桃姑娘进宫?”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却又比普通的太监多了几分沉稳?
“回程公公话,桃姑娘来得有些迟,刚刚进去不久。”回话的声音桃夭夭听出来了,是刚才宫门口的小太监。
“在里面呢是吗?”那个声音在内室门外响起,紧接着便是那两个嬷嬷恭敬的见礼声,桃夭夭敏感地发现桃依依的神色似乎微微一变。
“这位姐姐,外面那个程公公,是哪个宫里的?”桃依依压低了声音问里头的那个小宫女。
那小宫女古怪地看了桃依依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宫里还能有几个程公公?自然是德宁宫德妃娘娘身边的程公公了!”
“德宁宫!竟然真的是德宁宫!”桃依依几乎喜极而泣,她终于找到救星了!
桃依依轻轻摸了摸手腕上的那个碧绿镯子,然后不动声色地挽起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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