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殿下不曾大婚,那女子却是一副妇人家的打扮,看她姿色尚可,说不定是誉王殿下路上从哪里捡来的。”
青衣儒生不以为然地说,“誉王殿下是薛相的亲外甥,说不定这二皇子妃的人选薛相早就内定了玉儿小姐呢,这个女子就算模样再出众也没用,回头找个机会除掉她就是了。”
“这件事回头再说吧,等誉王殿下醒了,我先探探他的口风。”
刘瞎子沉吟道,白日里看誉王殿下和那女子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他们不能贸然动手。
“那黑风山的事情怎么办?薛相让咱们一定拦住誉王殿下的,若是誉王殿下执意要去,那可如何是好?”青年儒生担忧地说道。
“我白日里已经劝过了,若是他执意要去,你就按照薛相提前给咱们支的招,只让他看到可以看到的,知道可以知道的就行了,至于他身边的那名女子……”
刘瞎子冷哼了一声,眼底划过一丝狠意:“他们若是一意孤行非要进山,我就只好先动一动他身边的那名女子了!
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我刘半仙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既然我说有血光之灾,就必定得让她见见血!这就是她不相信我的代价!”
“今后的事,今后再说吧,还是得尽量劝阻,别让誉王殿下西去。”青衣儒生说道,又问:“龙哥,我这里有醒酒药,要给誉王殿下服下吗?”
“给他服下吧,你不能在这里久留,得赶紧赶回黑风山去。”刘瞎子对青衣儒生摆了摆手说道。
那青衣儒生答应了一声,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来。
他打开瓶塞上前一步,在洛云锡的床前弯下腰去,将瓷瓶的瓶口轻轻放在了洛云锡的鼻下。
片刻之后,洛云锡轻咳了一声,皱着眉头悠悠转醒。
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他的神情一凛,眼中一丝凌厉划过,将青衣儒生和刘瞎子吓了个够呛,更加坚信眼前这人的身份了。
洛云锡猛地坐了起来,随手摸出了一把匕首,对准了距离他最近的青衣儒生的脖子。
“你们是什么人!”他沉声问道。
刘瞎子对着他笑了笑,伸手将青衣儒生扯到了自己身边,然后齐齐地对着洛云锡跪了下去。
“小人刘龙(楚青)见过誉王殿下!”
刘龙指的是刘瞎子,至于楚青,自然是那名青衫男子了。
洛云锡眼神微闪,盯着刘龙和楚青足足看了好一会,才沉声开口:“先起来吧。”
他将匕首收了回来,缓缓弯腰穿好了靴子。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楚青已经从一旁的衣架上取过他的外衫递了过来。
“誉王殿下殿下,小人服侍您更衣。”楚青笑着撑开了衣裳。
洛云锡看了他一眼,背过身去穿好了衣服,然后在床上缓缓地坐了下来。
他看了刘龙一眼,沉声说道:“你既已认出了本王,白日里在问仙阁里,为何不与本王相认?还说一些大不敬的糊涂话来颠三倒四!”
刘龙被洛云锡那一眼看得抖了抖身子,他“噗通”一声又重新跪了下来:“二皇子息怒!实在是白日里您身边还跟着那位姑娘,小人不知道的您跟那姑娘的关系,便没敢跟您相认。”
洛云锡冷哼了一声,又看了楚青一眼:“还有你,舅父不是让你在黑风山盯着吗?你怎么有功夫来了这里了?”
他口中的“舅父”,指的自然是薛嵩。
九渊后宫盛宠一时的德妃薛忆盈是二皇子蓝景钰的母妃,也是丞相薛嵩的同胞妹妹,蓝景钰的封号,取的是他名字中“钰”字的谐音——誉王。
楚青也是不敢抬头,他悻悻然地笑了两声:“殿下,这不是龙哥见您到了,不知道如何招待,所以便让人飞鸽传书让小人过来了吗?
这里距离黑风山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小人已经安排好那边的事情了,想赶的话,很快就能赶回去的。”
“本王这次回京途中路过这里,就是随便看看,你们都不用在这里候着,你回去你的黑风山,至于刘龙你,继续回问仙阁做你的刘半仙就行了。”洛云锡站起身来下了逐客令。
他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天已经快黑了,那丫头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到,就她那个时而灵光时而笨得要命的脑袋瓜子,乍一看到这俩人,说不了几句话准得露馅!
刘龙和楚青对视了一样,两人却谁也没动,最终还是刘龙陪着笑先开了口。
“誉王殿下,容小人问一句不该问的话,白日里跟在您身边的那位姑娘,不知道小人们应该如何称呼?”刘龙小心地问道。
“这不是你应该打听的事情!”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做好你们该做的事情,不该打听的事,别打听!”
“是是,誉王殿下教训得是。”刘龙慌忙低头,又硬着头皮问道:“誉王殿下,薛相一直让小人在柳叶镇恭候着您的大驾,他已经在京城做好迎接您的准备了,不知您打算何时启程回京,小人好给薛相再去封信,让他心里有个底儿。”
看着刘龙和楚青的小心翼翼,洛云锡轻笑了一声:“怎么?不打算带本王去黑风山看一眼舅父的大业吗?
拦住本王不让本王去黑风山,究竟是你们自己的意思,还是舅父的意思?
你们以为本王当真不知道黑风山上都有些什么吗?”
“这……”楚青和刘龙再次对视了一眼,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回话。
“还是那句话,你们两个各自回去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当本王没有出现过!
你给舅父的信,还是缓一缓再说吧……”
洛云锡看了刘龙一眼,轻哼了一声:“他可是本王的亲舅父,你以为他会相信你,还是更相信本王?”
伴着那一声轻哼随之而来的,还有洛云锡陡然间释放出来的压力,让本就低着头的刘龙和楚青二人瞬间矮了一截。
“还有,本王这次来柳叶镇,是微服,连身边的亲信都没带着,你们可知是为了什么?”洛云锡又问。
刘龙和楚青抬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只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因为本王的身边,有父皇的眼线!”
洛云锡睁着眼睛一本正经地胡扯,“你们若是贸然往京中传信,让别人知道了本王的下落,再将人引到黑风山来,坏了舅父的打算……后面会发生什么,就不用本王多说了吧?”
刘龙和楚青身子一震,瞬间觉得这个誉王殿下果真是顾虑周到。
黑风山这个表面看着不起眼的山群,若是扒开了看,里面犯的可都是该杀头并且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誉王殿下,其实这黑风山,您也不是不能去。”
抖过之后,楚青笑着开了口,“薛相这不是怕黑风山条件艰苦,委屈了殿下您嘛!您若是想去,黑风山的兄弟们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过两日吧。”洛云锡眼神微闪,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柳叶镇的环境倒还不错,我一路赶来,路上都没怎么歇息,就在这里待两日再说吧。”
洛云锡的话让楚青和刘龙面上一喜,慌忙点头答“是!”
“行了,有人来了,你们回去吧,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别过来找本王了。”洛云锡不耐烦地对着刘龙二人摆了摆手。
“那……若是二皇子一定要去黑风山,一定要提前跟龙哥说一声,让龙哥给小人去个信,小人好让人好好收拾一番。”楚青小心地对洛云锡说道。
“那是自然。”洛云锡笑着答应了一声,眼底一丝精光一闪而过。
刘龙和楚青二人告了辞,一前一后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一阵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径直朝着这间房走了进来。
听着那阵小碎步,洛云锡扯了扯嘴角。
这丫头迈不开大步的憋屈模样,着实让人打心眼里想笑。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露出来的是陶夭夭一个小小的脑袋,颇有些鬼鬼祟祟。
“别看了!跟做贼似的,还不进来?”看到屏风外面那道影子,洛云锡清了清嗓子,板着脸开了口。
听到洛云锡的声音,陶夭夭松了一口气,一个闪身进了房门,然后又一把将房门插紧。
“世子,那人来了吗?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陶夭夭四处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开口,鼻子还在空气中嗅了嗅。
“你这狗鼻子嗅出什么味道了?”洛云锡似是心情很好,忍不住调侃起来。
陶夭夭白了洛云锡一眼,将肩膀上扛着的一个小包袱随手丢在了床上。
“那个刘瞎子来过了,屋里有香灰的味道。”陶夭夭笃定地说道。
“嗯,来过了,跟他一起的,还有那个叫楚青的青衣儒生,就是在一楼大厅角落里监视我们的人。”洛云锡说。
“他们来做什么?就看了看就走了?”陶夭夭上下打量了洛云锡一眼,没有血腥味,衣衫也齐整,应该没有打斗过。
“他们啊……”洛云锡卖了个关子,笑了笑之后吐出两个字来:“来认主。”
“认主?”陶夭夭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你将他们收为小弟了?”
“你这脑袋瓜子想什么呢!”洛云锡黑了黑脸,伸手在陶夭夭脑袋上弹了一下:“你以为每个人都像小五和小七那样识人不清吗?”
“这跟识人不清有什么关系?我有那么差劲吗!”陶夭夭不服气地嚷嚷道,“他们认我做三哥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正儿八经打赌打输的!”
她一边说,一边还不服气地挺了挺胸膛。
恢复女装之后,胸前便不需要缠上一圈又一圈紧得透不上气来的裹胸布了,她瞬间觉得自己胸前的那两团小可爱一下子变得扬眉吐气了,连个头儿都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嗯……
看来这些日子的酱猪蹄没白啃。
陶夭夭一边点头,一边满意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某个部位。
点头的举动让洛云锡心下疑惑,他顺着陶夭夭的目光看去,瞬间便红了脸。
他干咳了两声,迅速移开了目光,哑着声音说道:“废话少说!我的时间不多了,跟你交代几件事情,你都听好了!”
陶夭夭从自己的胸前回神,抬起头讶异地看着洛云锡:“啥?你的时间不多了?”
不是吧,洛云锡难道受了很重的内伤?
或是,中毒了?
看着陶夭夭对自己毫不避讳的打量,还有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洛云锡便知道这丫头又会错意了。
他黑了黑脸,咬牙切齿地开口:“我说的时间不多,跟你想的,不是同一个意思!”
“哦哦,那太好了!”陶夭夭松了一口气,“什么事你说吧,我一定仔细听。”
“我问你,你可还记得天山鬼叟?”洛云锡问。
“天山鬼叟……”陶夭夭想了想,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挺熟悉,但是却跟人对不上号。
“名字记得,人我忘了。”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她便放弃了,实话实说不知道。
“这么快就忘了?”洛云锡看了她一眼,“醉欢楼被你在床上一剑杀死的那个黑衣刺客。”
“醉欢楼……黑衣刺客……”陶夭夭想了又想,眼前猛然一亮:
“我想起来了世子,只是,那人不是你杀的吗?我只是白捡了个功劳而已!不对啊,那天山鬼叟死都死了,您为何又提起他来?”陶夭夭疑惑地问道。
“因为白日里在问仙阁里见到的那个瞎眼的刘龙,是天山鬼叟的师弟。”
洛云锡说道,“江湖上有个刘瞎子,善于问卜和制造兵器,我早在老板娘提到的时候就已经怀疑了,在问仙阁的时候差不多就已经确认了,刚才他来的时候,也已经自报了家门,确实是刘龙,死的那个天山鬼叟,是他的师兄,他们师兄弟二人关系很好,几年前一同下了天山,被人收买之后人效命。”
陶夭夭打了个冷战:“我当时在醉欢楼的光荣事迹已经传遍了京城,都知道有个叫陶季的小书童舍身护主立了大功,所以,你才不让我用陶季这个名字,怕他找上门来给他师兄报仇?”
“没错,他曾经花过重金请月夕阁帮忙买两条人命,一条是你陶季,另一条,则是洛云锡,也算是完成他师兄没有完成的任务。”洛云锡说,想到祁风过来报告时候哭笑不得的脸,洛云锡现在就还想发笑。
“啊这……”陶夭夭愣了,“那该如何是好?万一他反应过来对你下手怎么办?”
洛云锡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无妨,我现在不是洛云锡,而是……二皇子誉王。”
“啥?”陶夭夭更懵了,她伸手在洛云锡肩上锤了一拳头:“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一口气说完行吗?”
“行!”洛云锡点点头,正色看着陶夭夭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很重要,你一定要听仔细了。”
陶夭夭点点头,心里头顿时紧张起来。
她很少见过洛云锡满脸担忧的样子,想必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
“天黑之后,我让人护送你连夜回京,你还是恢复成你男装时候的样子……”
“世子,您先停一下!”陶夭夭开口打断了洛云锡的话。
“您在打发我回去之前,是不是得先跟我说一说咱们这次来的目的?
我这好不容易跟您出来一趟,才刚走到半路就被遣返了,回去之后是不是也太没面子了点?”
“别在这儿嬉皮笑脸的,我在跟你说正事!”洛云锡板起了脸。
“你不是想知道此次黑风山之行的目的吗?我可以告诉你。”
洛云锡沉声开口,“有一个叫贾万贯的富商买下了黑风山附近的几座山头,还贿赂朝中重臣垄断了黑风山通往西北的一条贸易商道,我已经查明,贾万贯背后的人,是薛相。”
“哦。”陶夭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当时在醉欢楼杀你的天山鬼叟,就是薛相的人,所以,你才会联想到刘瞎子身上,因为他也是薛相的人!”
陶夭夭恍然大悟地咂了咂嘴:“薛相好大的手笔啊!竟然收买了江湖中人为他做事!还一直想要将你除之而后快,他好坏哦!”
陶夭夭眉头紧锁,她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爹!
“陶夭夭!”洛云锡长出了一口气,忍了好几忍才没有发火,“你听事情都不会抓重点吗?”
“重点?什么重点?”陶夭夭还是不太懂。
“我在跟你说黑风山的事!黑风山的背后主谋,是薛相!”洛云锡忽然觉得有些头疼,这一次,他根本就不该带这丫头出来。
“我知道啊!薛相那么大官,肯定少不了贪污受贿,富商有钱,他有权,他们两个这不是互取所需吗……”
陶夭夭满脸无辜地问道,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什么,她眼前一亮,又问:“世子,这黑风山附近很繁华吗?”
洛云锡冷哼,这丫头,终于看出不对来了。
“恰恰相反,黑风山是一座荒山,方圆十几里荒无人烟,连猎物也少得可怜。”
“我知道了,这黑风山上,一定有东西!不会是埋着宝藏吧!”
陶夭夭继续自言自语,“不对啊,就算是宝藏,那个贾什么贯的也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啊,更不用花大价钱打点朝廷买通贸易商道啊,难道……”
陶夭夭终于想通了,她压低了声音凑到洛云锡面前:“黑风山上有矿石对不对?是什么矿?”
“铁矿。”洛云锡沉声开口,“而且,是大矿。”
“世子,咱们九渊,允许个人开采铁矿吗?”陶夭夭皱眉开口,“铁矿难道不应该上交朝廷吗?”
“这是律法的漏洞,朝廷是允许私人铁矿存在的,不过需要多交好几倍的税收。”洛云锡说道。
“朝廷会派人常驻矿山吗?矿山的开采量是谁定的?”陶夭夭又问,“还有,那个贾富商买下这座铁矿,上报朝廷了吗?”
“朝廷派过去的官员通常会被收买,税收的多少不过是他们笔下的一些数字,只要不是数额特别巨大,朝廷通常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洛云锡说道,又皱眉,他竟然被这丫头给带偏了。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现在不是讨论匿税的时候!”
“匿税这么严重的事情,朝廷竟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皇上心也太大了吧!”陶夭夭不禁咂舌。
“我接下来跟你说的事,会比匿税更加严重。”洛云锡沉下了声音,“我怀疑薛相暗中跟天晟的人有来往,那条商道一路延伸到西北的苍梧镇,苍梧镇是一所边关重镇,再继续往西北走,就是天晟的地界了。”
“你是说走私啊!”陶夭夭身子一抖,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杀人放火也就罢了,收受贿赂也还罢了,竟然还扯到走私上了!
“所以,你这次带我过来,是来黑风山找证据的?”陶夭夭终于转过弯来了。
“没错。”洛云锡点点头,“我原本的打算,是装扮成商人进黑风山,你依旧是我的书童,但是你恢复女装之后我又改了主意,可以扮成私奔落难的夫妻。”
“那现在呢?”陶夭夭问。
“现在,我顶着蓝景钰的身份一个人光明正大地过去就行了,你跟着帮不了任何忙,带着你,我反而放不开手脚。”
洛云锡沉声开口,原以为陶夭夭会不乐意,可是出乎他的意料,陶夭夭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好啊!你怕带着我碍事,我还怕跟在你身边危险呢!我什么时候出发?”
陶夭夭说着站起身来,“正好我将东西都带出来了,随时可以走。”
“你……”洛云锡张了张口,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来,只在心里划过一丝隐隐的失落。
“天黑之后再走,你可以先睡一会。”洛云锡说道。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出发?”
陶夭夭不客气地蹬掉鞋子上了床,又问:“你刚才说你现在的身份是誉王蓝景钰?那刘瞎子竟然都没认出你?”
“誉王常年在外征战,立下过不少军功,京城中认识他的人尚且不多,更何况这个柳叶镇。”
洛云锡说,“薛相的人一直拦着不想让我去黑风山,想必他还瞒了誉王一些事情,我已经先行稳住了他们,说两日后再启程去黑风山,但是今晚,我打算出其不意,先行过去探一探。”
陶夭夭“哦”了一声点头,忽然又问:“黑风山既然是矿山,那么征收的壮丁应该不少吧?我看柳叶镇的壮丁都不多,不会全部都去黑风山了吧?”
“说得没错,黑风山的人大部分都是方圆几十里的壮丁。”洛云锡说。
“最后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回京?还有,见了陈管家,我该怎么说?”陶夭夭又问。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将事情都交代给护送你回去的人了,不出意外的话,三五日之后回去。”洛云锡有问必答。
陶夭夭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沉默了一会之后,她回头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
“不睡了!一会天就黑了,我下楼去点两个菜,让小二送上来。”
洛云锡“嗯”了一声,他也正有此意,这丫头这么瘦,是得多吃点。
不多时的时间,店小二送来了两菜一粥,肉末芹菜和宫保鸡丁,加上一份红枣莲子粥。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滞,洛云锡一直想着事情,陶夭夭也难得安静下来,在心里寻思着自己的打算,一顿饭吃得很暖很饱。
“嗝——”安静祥和的气氛被陶夭夭的一个饱嗝打破了,她对着洛云锡呲了呲牙,“我得多吃一点儿,后半夜到了城外,不知道在哪儿过夜呢!”
“若非事情紧急,我也不会让你连夜出发。”洛云锡沉声开口。
刘龙和楚青的那些对话,句句都是冲着这丫头去的,他原本是不信那些占卜之说的,可是自从听刘龙说了“血光之灾”那几个字,他心里就像卡了一根刺。
“世子,你是不是担心我?”陶夭夭笑着凑上前来,“你是不是信了那刘瞎子说的血光之灾了?”
看着洛云锡沉下来的脸色,她又笑:“放心吧!那刘瞎子不是说不能往西吗?我回京城是往东去,不冲突。”
对上陶夭夭的笑脸,洛云锡不自然地扭开了头:“你想多了,我只是怕带着你分心。”
陶夭夭撇了撇嘴,这原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答案。
……
秋日的天黑得特别早,尤其是还下着毛毛细雨。
房里开始掌灯的时候,窗户那里忽然轻响了一下,一个人从外面跳了出来,是祁玉。
他利索地跳进屋来,在看到女装打扮的陶夭夭之后,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是我啊祁玉!”陶夭夭对着祁玉挥了挥手,笑着上前锤了他一拳头。
祁玉一直呆愣着,陶季昨日里昏倒在徐记粥铺的时候,他也是在场的,只知道公子很慌张,神色也很凝重,他原还奇怪公子为何会托粥铺的老板娘照顾陶季,现在看来,原来如此。
原来陶季,竟然是名女子!
而且,还是一个容貌如此出色的女子,他们那些人,之前眼睛都瞎了吗?
祁玉对陶夭夭捶在自己肩头的那记粉拳似乎视而不见,一直半张着嘴巴愣在那里,直到洛云锡的一声轻咳响起,他才尴尬地扭开了头。
“我跟祁玉在外面商量些事情,你赶紧将衣服换了,头发也挽上。”洛云锡沉声对陶夭夭说道,颇有些凶巴巴。
“好!”陶夭夭莫名其妙地看了洛云锡一眼,不知道自己哪里又碍着这位世子爷的眼了。
凶什么凶!她巴不得赶紧换了这身碍事的衣裙呢!
隔着屏风,她看到了洛云锡和祁玉隐隐约约的影子,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她起身下床将头发打散,又拧巴拧巴挽了一个书童的小髻。
整理好头发之后,她又去包袱里翻出了自己的那身书童装扮穿戴整齐,至于那身换下来的衣裳,自然是随手丢在了一边。
至于那个从头上摘下来的又俗又丑的簪子,她倒是鬼使神差地没舍得扔,随手放到了包袱里面。
好歹也是十两银子买的不是?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等到她穿戴整齐扛着包袱走出来的时候,洛云锡似乎和祁玉起了什么争执。
祁玉在地上跪着,洛云锡的脸色铁青,似乎动了怒。
看到陶夭夭出来,洛云锡脸上的怒意缓和了一些:“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离开吧。”
祁玉抬头看了陶夭夭一眼,脸上抽搐了好久,才猛地站起了身:“是!”
“你安排了祁玉送我回去吗?那你呢?”陶夭夭一直以为洛云锡会将祁玉留下,而让隐在暗处的隐卫送她回去。
“祁玉跟你熟识一些,路上好方便照应。”洛云锡简短两句话解释了陶夭夭的问题。
“那好吧,世子,你就多保重,我们就先回去了!”陶夭夭对着洛云锡挥了挥手,毫不留恋地扛着包袱出了门。
祁玉在房间里磨蹭了半晌,看到洛云锡坚决的眼神,终于叹了一口气跟上了陶夭夭。
“还真是个没良心的小狐狸……”
自言自语的苦笑声在洛云锡口中响起,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抬手用掌风吹熄了房中的火烛,在黑暗里隐去了身形。
……
柳叶镇东。
一辆马车在漆黑的小路上行驶着,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是因为刚下过雨,天黑路滑,所以速度并不快。
祁玉神情严肃地赶着车,陶夭夭就在车上抱着膝盖想心事。
想了又想之后,陶夭夭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对着赶车的祁玉扬声开口:“祁玉,停车。”
“怎么了?”祁玉回头问了一句,却并没有放缓速度。
这个机灵鬼陶季一下子变成了娇滴滴的姑娘家这件事,他一直到现在都是懵的。
“你先停车我再说!”陶夭夭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要是再不停车,我可要跳车了!”
“吁——”祁玉缓缓勒停了马车。
“到底什么事?”他沉声问道。
车内没有回话,片刻之后,只听“哗啦”一声,车帘从里面被人掀开,露出陶夭夭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的小脸来。
祁玉慌忙往后躲了躲,微微低了低头:“外面冷,公子吩咐了让我看好你,你有什么话在车里说也是一样。”
“什么叫看好我啊?我是人,又不是动物!”陶夭夭撇了撇嘴,忽然眼珠子一转,又笑:“祁大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祁玉被陶夭夭那声“祁大哥”叫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再次往边上退了退:“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吧,我可当不起你这声哥。”
公子已经先行让他打探过了,黑风山的形势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严峻,他们这次出来,实在是太过轻敌大意了。
除了他之外,公子就只带了两名隐卫,可是这次护送陶季回京,公子竟然将他们三个全部派了过来,他才刚试探着说留下一个人,公子就气成了那样。
祁玉叹了一口气,好在这里离京城不算远,他现在心里想的,就是赶紧将陶季送回去在城外先安置好,交给另外两个人暗中护着,他好快马加鞭再赶回来去保护公子。
“祁大哥,你听我说,你想不想过去保护你家公子?”
陶夭夭的声音带了满满的蛊惑,眼神里也是一样。
祁玉看了她一眼:“想是想,但是公子的命令,没有谁敢违抗,我必须先将你送回去才能赶过来保护他。”
“我问你,黑风山危不危险?”陶夭夭问。
“那还用说吗?比想象中的要危险得多!”祁玉锁着眉头沉声说道。
“我再问你,是你主子的安危重要,还是你完不成任务事后受罚重要?”陶夭夭又问。
祁玉黑了黑脸:“你这是什么话?别说只是受罚了,只要公子平安无事,我就是豁出去这条命都行!”
“这不就得了!”陶夭夭拍了拍手掌,伸手指了指身后,“咱们现在立刻掉头,你不是已经提前探过路了吗?咱们抄小道,说不定能赶在他前面。”
祁玉见陶夭夭不像是在开玩笑,便有些犹豫。
“哎呀你就别你就别犹豫了!他要是责罚你我会帮你担着的!”陶夭夭催促道。
“要不……我找个地方先将你安置好,我自己前去看看?”祁玉终于被陶夭夭说动了。
“我还是建议你先将这辆马车安置好,这马车太显眼了,不利于咱们计划的施行。”陶夭夭笑道。
“计划?”祁玉微愣,“什么计划?”
“你先掉头,咱们边走边说。”陶夭夭卖起了关子。
“先等一下,我得将公子让我送的信息送出去。咱们人手不够,得找人帮忙。”祁玉下定了回去的决心。
“那是自然!赶紧送信。”陶夭夭点了点头。
祁玉抬起手指放到嘴边,轻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声落下,一个黑衣人落在了马车旁边。
“你速速赶回京城找堂主,就说黑风山情况有变,公子已只身进山,让堂主去绝杀堂找人支援;
还有,将贾万贯那边找到的证据送到太尉府,再去定远侯府找桃大人,请他找兵部的熟人查一查最近几个月的军械往来账目记载;
然后让信鹰给王爷去封信,让王爷今日多注意苍梧镇的动向,最后,让陈管家去长公主府一趟,请她给世子下一道离京出游的口谕……
黑风山距离长公主的封地不远,若是世子出京的事情瞒不住,就说世子是被长公主邀请到封地温泉山来养伤了。
都听明白了吗?”祁玉问道。
“听明白了!”那名黑衣隐卫点点头。
“快去快回!公子还等着咱们支援呢!”祁玉说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回去你问问我们头儿,若是洛冰在京里闲着没事的话,让她也过来。”
最后一句,是他自己加上的。
目的很简单,洛冰是女子,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她照顾起这个陶季来也方便得多。
“是!”那隐卫点了点头,声音落下,只听一阵风声响过,那名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祁玉回过头,陶夭夭正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你们公子好厉害!你的记性也好厉害!要是我,一定记不住这么多项!”陶夭夭从来不吝惜自己的夸奖。
“好了,咱们可以掉头了。”祁玉被陶夭夭夸得有些不自在,便跳上了马车背过了身。
“祁玉,你家公子一直都这么厉害吗?竟然能想到这么多事!”陶夭夭的声音隔着车帘子传来。
“那是!”祁玉自豪地点点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对了,你说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陶夭夭神秘地笑了笑:“先赶路,藏好马车之后我再告诉你。”
祁玉点点头,驾地一声高高扬起马鞭,速度比来的时候快了许多。
……
紫云城。
天色微亮,东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一道颀长的白衣身影站在玄幽王府门前,思索片刻之后,他抬手拍了拍房门。
“这么早,谁呀?”里面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一阵脚步声传来,在门内停了下来。
“是我,桃灼。”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寒凉的原因,桃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清冷。
听到桃灼的声音,门内疑惑了片刻,似乎有人在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
嘀咕声过后,有一个脚步声匆匆远去,门内传来开锁的声音,大门缓缓打开,露出赵力那张憨厚的笑脸。
“桃大人,您怎么又来了?天还这么早。”赵力将门露出了一道缝,却并未请桃灼进去。
“我怕来晚了,你又会说陶季出门了。”桃灼沉声开口,少了平日里惯有的温和。
“这……桃大人,您也知道,陶季平日里贪玩得紧,我们世子也拿他没办法,昨晚他回来已经很晚了,估计到现在都还没起床呢,要不……”
“不用了,我已经跟皇上告了假,今明两日都不用上朝,我就在这等着了,陶季什么时候起身,我就什么时候回去,我是非见到她不可的!”
桃灼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赵力苦了脸,想赶人却又不敢,只得暗自叫苦,心里面盼着李峰赶紧将陈管家叫过来。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赵力如获大赦,慌忙朝后退了一步让开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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