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掉啦!是苦的吧!老赌鬼把自己女儿赌死啦!还真以为奇迹那么容易啊,赌瘾上来了吧,把自己的亲女儿赌没啦!”
喧闹的这一头,一位抱着妻子的男人静静地旁听着那边的议论,一颗心蠢蠢欲动。
“那个,让我来试一试吧?”
他听见自己颤抖的笑声,没想到自己竟能如此冲动地说出口,在话音刚落时,他感到妻子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指尖透过厚重的衣物带来一丝不明显的疼痛。
“滚开!让我先来!”一个壮汉撞开了两人,将自己一条胳膊放到桌面上,“我是一名铁匠!如果我失去了胳膊就没了吃饭的手艺,这条胳膊就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话语出口的瞬间,他的胳膊在肩膀处被以一道整齐的刀痕完整切割,他毫无预兆地惊叫起来,在难以忍受的剧痛中摇动转盘,一颗粽黑色的药丸被他急不可耐地塞进口中。
更多的血花绽放了,红色液体爬满了墙壁,染红了每个人的视线。
扑鼻的血腥味中,男人走上前来,恐惧和兴奋挤满了外表,他的表情像是恶鬼一般挣扎。
“我赌我妻子的生命!”
哗啦哗啦。
哗啦哗啦。
或许贪念是会传染的,写作贪婪的疾病会攻占你的细胞,占据你的大脑,将人制成欲望驱使的提线木偶,然后被不可视的黑线提入火炉。
可怜的女儿,可怜的妻子,她们的挚爱败给了自己的贪念,作为贪念的牺牲品,她们会永远活在人们的愧疚中。
原来如此,从来没有什么无法抵抗的控制,一切的初始只是小小的愚蠢、厄运和自甘堕落。
没关系,毕竟这就是人性。
“你的委托我接受了,我会帮您寻找杀死您妻子的方法。”
男人的妻子要偿还丈夫欠下的赌债。
“哦对了,该怎么称呼您?”
“我……卡提·雷伊。”恢复正常的男人躲闪着查理的目光。
“好的,卡提先生,那么请您先将妻子带回去吧,不要再试图伤害她了,改日我会登门拜访。”查理平静地看向哭泣地缩成一团的妻子,淡然一笑。
“哦对了,不要再去赌场了。”
……
“麦麦小姐,我们的转盘呢?”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苍蝇一样搓手,用下流的眼神笑眯眯地上下打量。
麦麦穿着贴身的黑色皮衣,翘着腿坐在桌面上,一手撑着桌旁的转椅旋转着,不亦乐乎。
“转盘?不是还在那里吗?”
麦麦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指甲,上下堆叠的两腿毫不忌讳地抬起翻转了顺序。
“麦麦小姐,是这样的,我们的伙计到处都找不到转盘,转盘可能……丢了。”
“丢,丢了?”麦麦立刻乖巧地把腿并拢,收起嚣张跋扈的飒爽姿态,喏喏地问道,“真的丢了?找不到了?”
“快再找找,有没有可疑的家伙?有没有目击者看见?”麦麦急坏了。
“这……麦麦小姐,”男人明显有些为难,“这里是赌场,赌徒这么多,什么样的家伙都有,而且我们的人一直守在转盘周围,能偷走它的家伙只可能是秘法师……”
“哎呀!我不管!”麦麦从桌子上跳下来,生气地一脚踢飞脚边的转椅,“难道你不是秘法师?给我找!这个转盘绝对不能丢,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这都能让人偷了去!”
“在找了大小姐!在找了!但这真的不能怪我啊,我怎么知道这里还有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偷走东西秘法师在啊,这样的秘法师怎么会来这种最差劲的地下赌场啊!”男人恨铁不成钢地拍打着大腿,推卸责任道,“这群没用的饭桶!”
但他没骂几句就又泄了气,“哎哟……这我可又要去哪里找啊,对方是秘法师的话,那肯定有办法抵消安魂师的占卜啊……”
“对了!我想起来了!”麦麦猛的直立起身子,“郭里斯顿,你快安排人去找,我记得那个转轮里面……有标记!”
赌场里唯一有秩序的一小堆人飞快地布置起来,很快,一个银白色的图阵已经刻画于麦麦脚下,麦麦将几根蜡烛点燃放置于图阵四角,默默打开卷轴。
“麦麦小姐,您还记得怎么用吗?”
麦麦白了他一眼,“当然记得。”
于是她打开卷轴念诵了大段意义不明的文字,尽管念诵地并不熟练,但也被她迅速接上,总的来说算是流畅连续,在场的众人听得眼皮微阖打起瞌睡。
“都醒过来!找到了!”麦麦高调的呐喊将周围众人从睡梦中惊醒,他们惊讶地望向图阵,此时的图阵已经在地板上流淌出一个不小的水洼,水面上倒映出一栋外表阴森的别墅。
一位身穿黑色西装,头发凌乱的绿眼睛先生正心情大好地品着咖啡,眼球朝麦麦的方向一转,随即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这是……这是恶魔?”不止为何感觉好像对视了,麦麦盯着他罕见的绿色眼眸,不确定地向众人问道。
“我就说嘛!”被称为郭里斯顿的男人“啪”地一拍手掌,如释重负地擦着头上的汗水,“这就是个恶魔啊,恶魔就是犯罪的专家!犯罪的祖宗!他在我们手里偷东西一点都不奇怪嘛!”
看着郭里斯顿款款而谈,麦麦也信服地点点头,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又给了郭里斯顿一脚,“恶魔也不能从我们这里偷走东西!”
“是,是……”郭里斯顿忙忙点头。
“那麦麦小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找到了偷走转盘的家伙,我们要不要……郭里斯顿用手在脖颈出一划。
“这还用问吗?当然了!郭里斯顿,你带几个秘法师一起过去,给我杀了那家伙,无论如何都要把转盘拿回来。”
……
格林兹·格列德洛公爵消息的传播速度非常客观呢,消息发酵了五六日,这样一位先生就已经将委托送上门来,可惜卡提先生并没有帮他宣传的能力。
查理将小转盘握在手里,像简陋的乐器一样摇晃着发出响声,一个人走在荒凉的郊外。
也可惜支付的报酬也是赃物。
那么就先把围着转盘转的苍蝇们拍死吧,这可不再是它们的美食了。
查理避开繁华的街头,避开错综复杂的小巷,独自走到荒僻无人的郊外,走进灰尘扑鼻景色落魄的废墟。
此处本是一栋精致的别墅,它的主人在数十年前抛弃了它,如今已与灰土融为一体,只剩残破脆弱的白色墙面歪斜地坚挺着,成为植物们的爬架,昆虫的庇护所。
查理从怀中摸出个怀表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他面色平静,黑色的身影像水墨被抹,转眼间消失不见。
“他人呢?!”
郭里斯顿瞪了眼身后的追从,追从慌忙回答道,“不知道啊,他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追……追踪不到了……”
“他在哪消失的?!”
身后的人远远一指前面的别墅废墟,“在那!他就是在那突然消失的!”
“他肯定是发现我们跑了!”郭里斯顿立马带人进入废墟,他亲眼确认转盘就在那个男人手中,虽然不知道他用什么方式偷走了它,但绝对不能放那个小偷离开!
“他又不是胆小鬼,怎么会突然消失?快找,他一定还躲在这里!”郭里斯顿的目光从一个个阴影角落扫过,耳朵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终于,猛的转过身大喊。
“在那!”
一个身影从危墙后走出,全身上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的关节不自然地扭曲,双腿打着旋,没有一步踏实地踩在地上,像在天上连接丝线,一个怪异的提线木偶。
而那个提线木偶正是他们伙伴的一员。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木偶大张开嘴发出一系列从未听过的音节,那些音节令他们的思维紊乱,忍不住地想要用指甲挠自己的脖子,郭里斯顿拼命地忍住,又几个次列较低的门徒已经将脖子挠出好几条红色血道。
那个人不停叫着,没有人敢提出拯救他的意见,在场的亡命之徒皆是一脸诧异,脖子上的红道已经渗出血来,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突然间,危墙上的裂纹横向爬到边缘,一大块四方形的墙块掉落,砸上木偶的头顶,令人作呕的声音戛然而止,血呈放射状从墙块下挤出,活像一片涂满草莓酱的面包。
诙谐的恐怖。
“这……这是什么?”郭里斯顿瞪大眼睛,悬着的神经化作惊恐砸下头顶。
“谁在搞鬼?!这是在羞辱我们吗?!”他反而愤怒地大叫起来,唾沫纷飞,一个个污秽的字眼在他口中弹出,试图用这种方式洗刷恐惧。
但没有任何人敢应和他,除了郭里斯顿的破口大骂,现场静得出奇。
“呃啊啊啊——我的手指!”一个站在最外边的跟从突然打叫起来,他举起一只右手,右手的手指全部消失,血液顺着胳膊流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