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静默的盯视了她几秒,莞尔一笑,道:“你确实想了很多,但你真的了解我吗?”
她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颜彤盯着她脸色变了下,目光紧紧的盯着她,生怕她下一个举动就是拎起她的衣领。
颜汐看到她惊恐防备的眼神,笑了下道:“怕什么,我又不打你,你都已经跟我说了实话。”
“不过……”她转头看了一眼大门口,“你现在应该跟我回去,在老爷子那里说道说道了。”
颜彤嘴唇微动了下,手指不住的颤抖。
她知道老爷子不会让她去坐牢,可只怕在老爷子那里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关注,任何的信任。以后,她就只是一个颜姓的活人罢了。
她挣了这半生,难道就此作废?
……
车子在融安花园的马路上行驶,霍家老宅成为这条马路上的一道风景。颜汐透过窗子,淡漠的略略一瞥,竟然看到霍淮寅站在门口。
他苍老了许多,好像也发现了她,两人目光在空中有一瞬间的交汇。
颜汐淡漠的抽回眼神,车轮碾过路面,前方又是不一样的风景。
理论上来说,霍淮寅是她的公公,她不该如此冷漠,只是由于霍祝平的缘故,跟霍瑨深的感情就这么冷淡了下来,双方好像悬着一根微妙的弦保持着平衡,你在这端,我在那端,互不打扰。
霍瑨深都是如此了,那么颜汐这个儿媳妇就更没有打破平衡的必要了。
颜彤坐在后车座,也看到了霍淮寅,冷哼了一声道:“颜汐,你可真够可以的,看到自己的公公也不打个招呼。”
颜汐冷淡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颜彤心中存着愤然,看到颜汐这样的平静就忍不住要打击她,给她添点儿堵。她道:“你跟霍瑨深一结婚,霍家就出乱子,霍祝平突然被调往非洲。你说,你是不是个灾星啊?”
堂堂霍氏总裁为何突然降职调往非洲,外界的人都难以理解,还以为霍家内斗,霍祝安挤走了他的大哥。传闻中,霍祝平还有个妻子,他去往非洲的时候却只有一个人。
颜彤没有去参加颜汐的婚礼,没有看到温阮冲出来的那一幕,却在别人嘴里听说了点儿消息,当时可把她给乐坏了。
颜彤打量着自己的手指甲,再道:“霍瑨深的那个妹妹呢?我听说你已经离开空山新雨,怎么,姑嫂不合吗?”
颜彤满是恶毒的目光,颜汐见怪不怪,只当她自言自语。一个字也不高兴搭理。
车子在颜公馆停了下来,正好颜蓓下课回家,看到颜汐的车子跑了过来,高兴道:“姐,你今天怎么有空回家……”
在她看到车上下来的人时,颜蓓的脚步慢了下来,诧异的打量着颜彤:“大姐?”
颜彤回颜公馆见怪不怪,但奇怪的是她从颜汐的车上下来。这比老天下红雨还稀奇。
颜汐下车甩上车门,走到惊掉了下巴的颜蓓跟前,拍了下她的后背往前推了把:“看什么看,回家去。”
她转头看向颜彤,冷冷道:“怎么,怕了吗?”
颜彤抬头看着颜公馆的灰砖墙,匾额,蓦然浑身一阵冷。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脚走进去。
一旁的颜蓓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她看了看颜汐道:“她怎么了?”
颜正俞坐在院子里的那棵柿子树下,他的助理小金给他报告公司状况,颜汐走进去叫了一声:“爷爷。”
她的脸色凝重,小金看了看她,再看向脸色煞白的颜彤,很有眼色的道:“董事长,那我就先回去了。”
颜正俞拿起茶杯抿了口茶,“嗯”一声摆了摆手,等小金离开后才看向颜汐,道:“我听张妈说,你回来过,找我有事?”
颜汐看了一眼颜彤,道:“确实有事。”
……
颜汐把假货案的事情说了一遍,语气平静,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就好像只是一个述职的把自己的调查结果说出。
“啪”的一声,紫砂茶杯在青石板地面裂成碎片,茶水顺着砖石缝隙流淌下去。
又是“啪”的一声,茶壶也摔在了地上,里面的茶叶可怜巴巴的分散在碎片之中,热气袅袅升起,茶壶嘴好巧不巧的对准了颜彤的方向。
颜彤的脚悄悄的往后挪了一步,手指攥紧着。
颜正俞捂着胸口摇晃了下,似是难以接受,指着颜彤道:“你……我看在你是我长孙女的份上,一次次的原谅你,一次次的相信你!”
“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能够做出这种事!”
“颜家哪里对不起你,你要毁了仪颜堂!”
颜彤跪了下去,眼泪流了满面,却没有再像是以前那样求饶,她抬手指向了颜汐,大声道:“因为她!”
“爷爷,我才是颜家的长孙女,我本该最受器重,可我成什么样了?”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不是您的孙女,她才是!”
“您说颜家哪里对不起我……爷爷,您错就错在,不该让她进颜家的门,不该让她进入仪颜堂!”
颜正俞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这……居然还成了我的错?”
“是的!”颜彤用力一抹鼻涕眼泪,“就是您的错,颜东临的错!”
颜东临从外面走进来,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是怒了,大声道:“放肆!谁让你直呼我的名字,你还有没有规矩!”
颜正俞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先别说话,我倒是要听听,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颜彤惨然一笑,道:“你们都觉得给了我最好的,让我成为颜家的门面,让我风光……可你为什么要跟我妈离婚?”
“如果你当初有现在这样的男人气概,我妈能离开你吗?”
“我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的父亲被别人分享了,我的家被别人分享了,我只是想要拿回我的一切,我错在哪儿了?”
“颜家是我的,仪颜堂也是我的,我可以让仪颜堂更好,可是爷爷,您从来不肯相信我,不给我机会!”
颜汐冷冷的看着颜彤痛哭流涕,以往她做错事,会求饶认错,但现在倒打一耙的举动,也是绝妙的一招了。
这一切的错,错在上一辈,她只是在纠正这样的错误……
颜蓓咬着嘴唇一脸纠结,眉心皱得紧紧的。
颜汐看了一眼颜蓓,也看到躲在回廊后面的沈妆,这个时候,她们这些后妈系的人都陷入了一种尴尬境地。
关注点一下回到二十年前,回到颜东临跟徐婉华离婚的点上。
空气窒闷的安静,只有颜彤不住的抽泣声,更显得她凄凉。
颜汐忽然嗤笑了一声,打破了这种死寂般的沉默,道:“颜彤,你说的对。父亲为什么要跟徐婉华离婚。为了你,父亲被绿也是应该的,你要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颜蓓站在颜汐的身旁,吓得一个字也不敢说,连呼吸都屏住了,惊恐的看着她。
此时颜正俞脸色难看到极点,颜东临的脸色黑透。
颜彤转头,怒道:“你少胡说八道,我母亲不会做这样的事。她是离婚后才……”
“才开始包那些男人?”颜汐不客气的打断了她。“她离婚了,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是她的自由,无可指摘。可要说她没有离婚,她未必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徐婉华心高气傲,颜东临根本压不住她。颜彤却想从这里给自己开罪,想得美。
“颜彤,你的父母离异,不是我跟颜蓓的错,也不是我母亲的错。你别在这里博同情。如果你真的想为自己争口气,就该贡献出你的力量,让别人看到你的能耐。”
“我在前面打江山,你在后面挖我的墙角,这就是你的本事?你有脸在这里哭,无非是想让老爷子对你心软。颜彤,老爷子没让你去坐牢,已经是你最大的便宜。”
“另外……”颜汐看向颜彤的肚子,“你是最没资格说原生家庭的。”
“你肚子里的孩子,你想过给他/她家庭了吗?你敢说,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颜彤浑身一僵,停止了哭泣,手指摸在自己的肚子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颜汐看向颜正俞,平静道:“董事长,我已经给了您交代,这次,我还是把她交还到您的手上。要怎么处置她,由您来决定。”
她冲着他点了下头,不顾颜正俞气得就快晕厥过去的样子,转身走向外面。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走进来几个穿着警服的人,沈妆最先看到,惊呼了一声,也随着她的这一声惊呼,所有人都看向走道那边。
颜汐的脚步停下来,望着眼前的几位警官,皱眉问道:“警官,你们来颜家有什么事情吗?”
领队的一位男子拿出一份出示文件,说道:“我们接到报案,颜彤与秦暮合谋制造假货,扰乱市场,现在发出正式拘捕。”
身后,颜彤仿佛一个炸雷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不可置信的瞪着颜汐尖叫:“你敢报警?”
颜汐回头,看到颜正俞等人的目光,坦然说道:“我从未这么做。”
如果她真的要置颜彤于死地,何必把她带回颜家,交给老爷子发落。
颜彤跟仪颜堂有着密切关系,这事情不能让外界知道。
警方才不管颜家人怎么做,只是过来执行任务。冰冷的手铐落在颜彤手腕上,颜彤惊恐的大叫了起来,哭着道:“爷爷救我!”
颜蓓也慌了,上前道:“你们小心点儿,她怀孕了。”
颜彤的挣扎此时毫无力量,她还是被带走了。
颜汐瞧着警车离开,心中疑惑,颜彤怎么会被带走?是谁报警的?
她原本打算处置完颜彤以后,再去找宋颂,但现在她吃不准下一步该怎么做。
颜正俞的身体本就不行,被颜彤气到以后,又是一番惊吓,一下子承受不了晕了过去,被紧急送往医院。颜东临到底不放心颜彤,对着颜汐道:“你去警局了解一下情况,我去医院,分两头行事。”
颜汐“嗯”了一声点头,就算颜东临不说,她也会去的。只是在颜东临上车时,她问道:“父亲,你相信我?”
颜东临道:“在你把她带回来时,就做好了打算,你不会做这种事。”
颜汐淡淡勾了下唇角,有些自嘲,也有些欣慰。
自嘲的是,自己在这个时候受到了认可,欣慰的也是如此。颜东临虽然没有什么魄力,优柔寡断,不过却是一个温和的人。
颜汐什么话都没再说,走了两步上了自己的车。颜蓓跟过来:“姐,我跟你一起去吧。”
颜汐道:“你跟妈留在家里,颜家多事之秋,家里不能没人。现在你长大了,就要承担起责任了。”
她勉励一笑,关上车门。
颜蓓怔怔的看着两辆车子相继离开,心中前所未有的慌乱。爷爷倒下了,大姐入了警局,安稳的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
颜汐来到警局,意外的看到了宋颂。
宋颂对她轻轻点了个头作为打招呼,颜汐走过去:“宋颂,你怎么在这里?”
宋颂的目光盯着走廊里经过的颜彤,平静说道:“因为是我报的警。”
颜汐惊讶:“你?”她皱眉,不确定的道,“可是你不是已经成了那公司的企业法人……”
宋颂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她要我接下公司的时候,就打算让我做挡箭牌了,她想利用我要挟你。”
颜汐抿住了嘴唇。两人从闹翻以后,再没有见过面,宋颂连她的婚礼都没有来参加。
面对面的看着彼此,两人都有些尴尬。
沉默中,走廊又响起一阵脚步声,秦暮被人押着送进来,宋颂的目光一下子冷若冰霜,手指也一下子攥紧了。
对于这个毁了她的人,她是恨的,恨得想杀了他。可她又那么怕他,看到他,就想到自己被她毁了的人生。
不敢面对他,就是不敢面对自己的过去,所以,她连这个人的名字也不想看到,不想提起。
宋颂掐得掌心生疼,才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
她走了过去,挡住秦暮的脚步,两人面对面的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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