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梦在林间带着孙德言跑了一阵,虽然因为跑动而有了薄汗,脸上的滚烫却始终不减。
每每想起方才的那一幕,白芷梦只觉得羞愧难当。
也就在这时,前方突然闪出一道人影。
穿着一身看似普通的粗布马褂,鹤发童颜,留着一抹山羊胡,眼睛微眯,看起来颇为和善。
白芷梦一惊,旋即松了口气,“是福伯啊。”
若是有旁人在场,一定会发现这人影其实就是之前在藏在林间准备对五师兄动手的黑影。
“让小姐受惊了。”福伯恭恭敬敬地一拱手,旋即把手一挥。
从腰间飞出一块布帛,见风而涨,温柔地帮白芷梦托起了仍在昏迷的孙德言。
“无妨,只是我偷跑出来,让福伯担忧了……”
白芷梦眼神不自然地闪动,索性看着脚下的地面,语气有些奇怪地说道。
“我也是看小姐不见了,这才出来寻找……”福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明知故问地说道:“小姐跑的如此着急,莫不是后面有什么麻烦?”
说着,作势就要前去打探。
“没没没!”白芷梦一惊,连忙摆手说道。
要是被福伯发现了秦氏兄妹,得知了方才她闹出来的笑话,那岂不是……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见小姐没有明说的意愿,福伯哈哈笑着,也不打算戳穿。
方才的那一幕都被他看在眼中。
不得不说,小姐这下,倒是结交了一份善缘啊……
他冷眼旁观,看到的东西自然要比白芷梦看到的更多。
那个叫秦怜梦的女修多半有些问题,可那个叫秦鸣的小子当真是惊才艳艳。
他明显走的是修炼下丹田气海的路子,可还没有修炼小成就能让剑气离体。
凝而不散不说,还颇具威力。
单是这份天赋,他纵观他这修炼的百余年间,就没看到、听到几人能有。
而这几人,刨去中途陨落的,后来多半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再不济,也是镇压一整条灵脉的山主!
而这剑气透露出来的剑意,那更是能令他直观感受到这少年所修炼的功法。
很强!
煌煌然如天威不可当,浩浩然如地势不可欺。
甚至隐约已经超出了他的评价范围!
此时的他就有如此修为,那日后待他成长起来……
恐怕他能直接进大乾榜单!
况且,观其表现,这人还格外看重情义,并不是狼心狗肺之徒。
小姐的这番做派,虽说有些……率真,但也结结实实地搭上了关系。
日后,这份人情若是能利用起来,那可就不是几瓶丹药所能抵偿的了。
他们金陵白家,不就是靠着这一份份的人情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想到这里,福伯又是对着白芷梦和蔼一笑,眼中的意味令白芷梦有些心虚。
小姐啊,你说你欠下人情就欠下人情。
怎么还把“云中锦书”给他了?
这可是奇物啊……
随隔万里,写书传信,不日便达……
少说也是能让那些在蜕凡境界修士眼红的东西。
就这么大大咧咧地交给他了?
看在这小子天赋卓越,品行不错,面容俊秀的份上,家主若是知道,我就帮你美言几句吧……
至于家主的反应嘛,小姐啊,还得你自己想咯~
……
另一边,被白芷梦和福伯视为正道君子的秦鸣正面无表情地揉捏着五师兄的身体。
他没有细看白芷梦赠予他的丹药,而是先要处理五师兄。
丹药可以之后再看,可要是等五师兄缓过劲来就难办了。
秦鸣一边在揉捏的过程中将自身的元气灌注于五师兄的体内,一边细细盘算着这次战斗。
虽然说,他只出了这一剑。
可这一剑,却是他在暗中酝酿了许久的结果。
精气神,人之三宝,都被他调动到了顶峰。
这一剑,就是现在他能发挥出来的大部分实力。
想要再往上发挥,那可就要爆掉剑种亦或是采取其他极端手段了。
饶是如此,这一剑,也只能在偷袭的前提下破开衣袍上自带的禁制……
想来,还是有些……弱。
当然,若是其他人知道他的想法,多半就会破口大骂他不知足!
一个连蜕凡一变都没能达到的修士,能够一剑重创蜕凡一变的修士。
这一剑,该是多么的惊才艳艳!?
绝大多数人,恐怕连鼓起战斗的勇气都没有!
就这,还嫌不够?
当然,现在,一只披着蝼蚁外皮的怪物正打量着他的食物。
对待蜕凡一变的强者,秦鸣自然要更加慎重些。
甚至,他不惜中途又对着五师兄的心脏蹭了一剑。
激活的剑气不但剐伤了心脏,还重创了中丹田赤城。
也亏得五师兄毕竟是个蜕凡一变的修士,气海元气自发萌动疗伤,加上秦鸣还给从那白瓷瓶中翻找出来疗伤丹药。
双管齐下,勉强吊着他的小命。
可在气海流动的过程中,秦鸣的元气也混入其中,悄无声息地开始生根发芽……
他,要的就是元气流动。
水浑,才能摸鱼。
于是乎,五师兄被秦鸣和秦怜梦两人拖入某个隐蔽处,足足昏迷了一日有余。
而在这一日内,秦鸣打坐调息了两次,在五师兄身上种满了元气。
周身的诸般窍穴已经生根发芽,将他的精血和元气统统锁住。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此时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五师兄就如同被蛛网死死缠住的猎物。
秦怜梦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秦鸣冷酷地处理着昏迷的五师兄。
就像是屠户处理案板上的肉一般。
娴熟到令人头皮发麻。
她心中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五师兄在她眼中是多么的高不可攀。
甚至,她需要卑微到低三下四地成为他的炉鼎,供他采补才能博取他的施舍。
可现在,他就这么如死猪般躺倒在地上,任人宰割……
而造成这一切缘由的人,就是面容俊秀的主人。
她越想越是心惊胆战。
为什么主人会找上她?
不就是因为她和五师兄有关?
他让她盯紧五师兄,这才不到几天啊……
五师兄就已经倒在了这里……
越想,她对秦鸣就愈发敬畏。
进而,她心中反倒是生出了几分庆幸。
还好,她是主人的仆役,站在他这边。
若是站在他的对立面,甚至……
只要被他盯上……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听到了一声奇异的吸气声。
七缕血红色的气息扭动着从五师兄的七窍中钻了出来,有些茫然地在空中挥舞了数下,随后如倦鸟投林般没入秦鸣的七窍中。
仍在昏迷的五师兄似乎感受到了冥冥中的危机,虽然仍紧闭着双眼,可全身却抽搐起来。
只是,他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缠绕,任凭他如何触电般地抖动,却不能挣脱分毫。
乍看起来,五师兄就像被钓上岸的鱼,徒劳而又努力地挣扎、蹦跶着。
最后,动作一点点地变缓,变无力。
最终,没声音了。
只剩下血气缭绕。
哪怕秦怜梦亲身经历过这般场景,可亲历和亲眼看是两种概念。
她瞪大眼睛,看着血色小蛇带走了五师兄脸上的红晕,带走了他的体魄,带走了他的一切,投入到秦鸣那宛若无底洞般的需求之中。
难以理解眼前的一切,小腿发软,本能在告诉她快跑。
可她硬逼着自己坐着,强撑着眼皮,哪怕是吓得浑身冰凉,头皮发麻,也要坚持看着。
已经想不到更好的表达忠诚的方式了……
这一看,就足足看了一整天。
太阳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
最终,她呆滞地看着最后一缕血气涌入秦鸣的口中。
而秦鸣,她的主人,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像是评价菜的口味般轻描淡写地点评了一句:“味道差了点。”
身前,干尸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