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管束严格,等到他走后,昨日的侍寝、今日的晋封与看望才一层一层向下传递,被宫妃们所知晓。
“什么?纪挽棠得了宠升了位,还在圣宸宫留宿!”半多宫妃不敢置信,十日前纪挽棠那憔悴丑陋模样她们都看在眼里,怎么会突然被皇上宠幸?
莫不是……扮猪吃老虎。
曾经欺辱过纪才人的钱答应、袁贵人、王丽仪等皆是惶惶,钱答应袁贵人等人后悔自己不该如此嚣张,本以为这女人不可能翻身的,果然这后宫就没有不可能的事。
王丽仪五味杂陈,又嫉又妒,纪才人竟一跃三级,甚至还得了封号,已然高了她一级,这哪是一般的赏赐啊。两年前她是第二个承宠的,也好生得宠了一番,却不过一级一级升,年前靠着胡妃进言才成了丽仪。
回想两年间,她给这懦弱女子下过不少绊子,若是现今的纯月仪有心,她一个失宠的妃子哪斗得过……不成,她得去找胡妃商量一番!
长和宫侧殿,原以为自己风光无限的宁贵嫔得知此消息,发了好大一通火,将一战战兢兢的宫女打烂了脸,整个侧殿如暴风雨来临般阴沉。
嫉妒成性的张妃得知此消息,怒火过后却是冷笑了一声:“宫里得宠的后妃难不成还少吗,以为自己得了宠便能逍遥自在?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何人宫里碎了几只茶碗暂且不说,纪挽棠却是风光正好,内务府的人刚得了消息,便快马加鞭挑了十数人,匆匆往瑶华宫赶来。
内务府管辖整个后宫之事,可以说是后宫中权力最盛之地,内务总管是由前朝官员担任,官至二品,连皇后都动不得,只得敬着,所以可见有多牛叉。
也正是因为此,他们才敢苛待宫妃,倒不是皇帝不管,而是根本就没人敢通知皇帝,皇帝对这种琐碎事并不上心,别指望他能主动查,皇后则是明哲保身。
今日内务府倒是挨了一通骂,正是因为绛云阁纪才、哦不,是瑶华宫纯月仪之事,所以他们顿时热络了起来。
素冬已经带着行李过来伺候,她是从圣宸宫出来的人,平秋自动把右边的位置让给了她,自己和小顺子都居左。
内务府带来了十二个宫女,三个太监,年龄看着都不大,纪挽棠先看了她们的脸,合合眼缘,再一个个问过来,哪里人,几岁,叫什么,怎么会来宫里的,来了多少年了。
宫女们大多是从小便进宫,在嬷嬷手下历练上三五年,才会被送到各宫主子手里,而此次内务府带来的都是出挑的人。
颜色自不用说,有两个叫纪挽棠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性子更是各有千秋,其中一个丹凤眼小姑娘,笑的十分甜,红润的嘴巴嘚啵嘚啵,几句话就让人笑得合不拢嘴。
见纯月仪面带鼓励,这小姑娘大着胆子夸她:“小主仿若刚下凡的神仙妃子,叫奴婢看傻了去,还以为自己上了天呢!”
“噗嗤……”小姑娘语气十分真诚,叫纪挽棠忍俊不禁,不得不说,被人夸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于是这小姑娘顺理成章被留下了,小姑娘本名叫春花,今年十三,名字虽然挺有野趣,但还是俗了点,故纪挽棠给她改名为匀春,喜得小姑娘连声道谢,小脸通红。
还有一个女孩子,十四岁,瓜子脸,白皮肤,细眉毛,眼中含着羞涩,说话轻轻柔柔,问起来果然是江南人士。纪挽棠前世便是江南人,对老乡有滤镜,再加上这姑娘看着就很温柔,她最喜欢柔婉之人,就愉快地拍板让女孩留下了,更名为络夏。
再有两个是素冬挑的,叫琪花瑶草,十二三岁的年纪,据内务府嬷嬷说,是这一批宫女中样貌最好的两人,潜台词就是给皇上准备的,小主用来固宠什么都挺好使。
固宠什么的,纪挽棠不想要,也觉得自己不需要,但是素冬却在她耳边道,比起把这几人放其他宫中去成敌人,还不如放自己眼皮子底下,左右不过一幅皮囊,陛下不是那等轻浮之人。
纪挽棠觉得有道理,只是有一事她不同意,她觉得靖元帝挺轻浮的啊……对她不就是见色起意嘛,第二面就那啥了,虽然在古代正常得不得了,但放现代,不得被标上色狼?
至于太监,她让小顺子做主挑了一个,毕竟日后是跟着他做事的,还是得脾性合得来才成。
当晚,靖元帝去了娴妃宫中。
小顺子本就有许多认识的人,如今得到重用,旁人更是蜂拥般涌来,一时之间消息八卦多得吓人。
只是这个消息,实在算不得好消息,平秋一开始还想瞒,可她实在不会说谎,纪挽棠一追问她就漏了底。
纪挽棠好歹做了一个多月的准备,倒不会过于伤感,只是难免会有些闷闷不乐,毕竟今日还对她温言软语的郎君,今日却要对别人更温言软语,这也太戳人肺管子了。
不过闷一会也就过去了,这种醋是最没必要吃的,只有害没有利,她才不那么笨呢。
倒是突然想起昏厥前的菊华,问小顺子那人如今怎样了。
小顺子愁眉苦脸地摇头:“如今都被关在慎刑司呢,那里围得严严实实,奴才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纪挽棠惊了:“瑶华宫的事连瑶华宫的人都问不出来?陛下这保密工作做的可真好……”
看来是不用她操心了,纪挽棠十分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甘泉宫
娴妃与靖元帝对弈许久,靖元帝赞道:“爱妃棋艺又进步了。”
娴妃立马道:“哪能比得上表哥棋艺精进呢,自年后以来,臣妾便一直翘首以盼,盼着表哥什么时候能来,如今,表哥终于舍得来了。”
靖元帝淡淡道:“前朝事多,耽搁了。”
娴妃却哼了一声,小女儿姿态尽显:“怎么就耽搁了臣妾,听说表哥昨日得一美人……”
“柔沅,该你了。”靖元帝不想多谈此事,娴妃醋性向来大,从前他还会体贴一二,可如今朝中之事越发多杂,他越来越不耐纠缠这些无用之事。
一句闺名,已经是他的安抚了。
娴妃脸色却白了白,她不免想到从前靖元帝的包容,无论她怎样使小性子,他都只一笑而过,甚至为她的小性子,多日不入后宫,如今却物是人非。
棋局毕,娴妃揉了揉心口,靖元帝关怀两句:“怎么,心口又疼了,最近身子如何?”
娴妃惨然一笑:“我的身子如何,皇上还不知道吗,娘胎里带出的病罢了。”
她身旁的雨竹插嘴:“还不是为了宫里的流言,那些嘴碎的就是见不得娘娘好,这才多久,娘娘失宠的话便满宫传了。”
“……”靖元帝皱眉,不赞同地看了娴妃一眼。
只听陶瓷掷地之声,靖元帝沉声道:“去查,何人敢在娴妃宫中胡言乱语,罪魁祸首杖责八十。”
然后他看向娴妃:“你既为四妃之一,便有权力管辖宫人,谁敢多说一句,此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至于如此糟践你的身子,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娴妃眼中含了泪,柔弱地看向他:“四妃之一又如何,只要表哥不在我身边,我便心痛难忍,表哥,当年我进府,你答应过我,会好好待我的……”
“还不够吗?”靖元帝面色冷峻,他的生母身份卑微,也不得宠,正巧先皇后丧了子,将他抱养,他这才有了登基的机会。娴妃是先皇后的亲侄女,两人从小便认识,先皇后将他当做亲生儿子,全力扶持他登基,他便投桃报李,对陈家多有恩重。
他与娴妃确实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情分,只是因年岁相差不少,在娴妃及笄前,兄妹情分多过男女之情。只在五子夺嫡,先皇后病重时,娴妃常常陪伴于他,为他排忧解难,这才让他渐渐有了几分喜爱。
因为相处时间长,娴妃也是一众后妃中最了解他的那一个,常常会装可怜邀宠,这套法子他确实吃,且五指有长短,人总有偏爱,便屡屡让她得逞。
可是这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柔弱无助,陈家势弱的陈侧妃了,她如今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娴妃,连皇后都不敢对她有一句重话,陈家枝繁叶茂,而他也将她捧于掌心,这难道还不够吗?
九五之尊一怒,谁都不敢直面其锋芒,娴妃也知道自己过了,可是她已经多月不见皇上,年前有个宁贵嫔,年后又出来个纯月仪,叫她如何静得下心。
且这个时候,她身有依仗,自然是要为自己争上一争。
“我只求表哥能全心全意待我,其余的都不过是身外之物……”娴妃泪意盈盈,娇弱万分,仰头看向靖元帝,盼着垂怜。
只是靖元帝却感同不了她的身受,他已经给了所有能给的,结果就得了一句不过是身外之物?纯月仪得赏时还知道推脱避退,可你明明收了,却不知道感恩!
“你累了,早些歇吧,朕还有公务处理,先走一步。”音落,他毫不留恋地起身,只是刚走两步,便听见后面传来惊慌的呼喊:“来人,娴妃娘娘晕厥了,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