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骨干朝众人略施一眼色,几人立即屏气凝神,收拢浑身气机,形如鬼魅般向四周极速散去。火云逸的秉性,众人是一清二楚,他们压根就不愿接这趟任务,虽然他们之中大部分人没有见过丁勉,但是鸾桐兮对后者的态度,几人是略有耳闻,任务无论成功与否,他们都得不到任何实际的好处,唯一能够值得他们拼命的,或许便是与亲人永不分离吧!凡人有凡人的烦恼,修士也有修士的顾忌,世俗已成病态,修界亦是如此。每个人都想受人尊敬,奈何弱者在强者面前,根本就没有话语权,因此那份微不足道的善念,只能被他们掩埋在心底了。
领头骨干与另一位骨干稍稍交流了一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丝无奈之举。凭心而论,这他们对丁勉还是略有好感的。修为虽然低下,但是后者一副单薄的身体下,却是隐藏着一颗令万千修士都为之震撼的心。隐居在天南不死火山不知多少岁月的他们,已经逐渐失去了一颗踏天争锋的万丈雄心,更多的则是沉迷在与家人的天伦之乐之中,这是他们想当然的使命,如今为了继续保留住这份天伦之乐,他们只能硬起心肠,违心一次了,要怪就怪丁勉时运不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吧...
飞禽一族的乐园乃是天空,在那里他们能静静地享受着来自大自然的抚摸,并且一览众山小的开阔视野,也绝非地面能够给予他们的。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灭掉丁勉等人,那么任何的逃跑机会,他们都不能留给对方,否则他们与家人之间的缘分,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这小子虽然修为不足,但一身阵法神通,却是令人叹为观止,困兽犹斗不得不防啊!先让他们探探路也好,免得你我阴沟里翻船,反而成了他人的猎物,如此可就不美了!”纵身踏入云端的两位骨干,肩并肩地极目扫视着云层下方。二人对丁勉诡异莫测的手段,至今回味无穷,尤其是从后者身上闪出的那座魔势滔天的黑莲虚影,更是令他们心生忌惮,这抹忌惮已经不是修为境界高低可以抹平的了,而是实实在在的灵魂冲击,显然丁勉的迷魂阵,已经悄无声息间奏效了。
“刷刷刷...”
几道红色身影,从四面八方闪聚到了一处赤红如霞的灌木丛前,不由分说,一道道火龙无声无息间,窜入了灌木丛中。“滋滋滋...”的白烟,从中大量泛出,堪堪眨眼工夫,整片灌木丛尽皆化为飞灰,扬扬洒洒地飘落一地。
“恩?”众人心神突然一凌,待看到几柄焦黑一片的刀剑,十分扎眼地斜插在燃至贻尽的灌木丛中之时,顿时有种骂天的冲动。
“他娘的,我们上当了,那几人根本就不在这里!”一位眼睛狭小,鹰鼻刀唇的中年汉子,气急败坏地走到那几柄被熏黑的刀剑前,抬腿便将之尽数踢飞了出去。
“嗖嗖嗖...”道道幽光分离而出,直接钉在了周围的古木主杆之中,狭长的刀柄剑柄,“嗡嗡嗡...”的在空中发出了阵阵不甘的悲鸣。
就在此时,周围突然泛起了大量的白雾,转瞬之间直接弥漫至了这方小天地,将众人尽数笼罩在了其内。
“不好!是法阵!快退...”
突如起来的浓郁白雾,立即令众人心神顿时警觉了起来,道道红影如四散奔逃的兔子般,向白雾外围迅速冲去,然而迎接他们的非是豁然开朗世界,而是一阵被硬物撞击的疼痛感。此时此刻,四散而退的众人,便好似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牵引住了一般,竟然鬼使神差地相互碰撞在了一起,他们走不出去了。
“这是迷阵,传言那小子乃是一位资质超群的阵法师,便连四长老孔玄飞都自叹不如,想不到我等天罡境巅峰的修士,居然会被一座小小的迷阵困在了其中,若是此事传将出去,还不得笑掉他人大牙...”鹰鼻刀唇的中年汉子,看着周围翻滚不息的浓雾,满脸的难堪之色。原本以为他们会和对方,真刀真枪地来上一场,最后再在对方的惊恐中,削掉几人的脑袋,如此则大功告成矣!不承想丁勉等人居然会如此之狡猾,以几柄品相丑陋的刀剑为诱饵,引诱他们出手,而他们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未曾捕捉到,便被这迷阵直接给困在了其内,着实令人憋屈至极。
“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吧!若是被族长一脉的人发现了端倪,纵然脉主有心相救,也是无力无天了...”
“哼...你休要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我等可是堂堂的天罡境强者,岂会被一个区区阴神境小修士布下的迷阵给困住。”鹰鼻刀唇的中年汉子当即冷哼一声,身子在原地猛然一旋,瞬间显露出了凤凰真身,两只遮天之翼携带着凌厉刚猛的风雷之声,向四周狂扇而去。与此同时,他的身影是越拔越高,隐隐有直上九天之势。
众人眼见于此,也跟着纷纷化出真身,狂掀着滚滚浓雾向上飞去。可惜,这方被诡秘白雾笼罩的小天地,便仿佛自九天之阙贯穿而下般,任凭几人如何展翼飞天,这诡秘白雾依旧如蛆跗骨般,死死地缠着他们。
“不对劲!依照我飞行的速度,此刻应该已经入得云端才是,可为何还是这幅雾里看花之景?难不成我是在原地打转,根本就没有向上飞?这似乎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早知如此,就应该带个脉内精通阵法的高手前来了...”瞬间的心神恍惚,此人再度感觉到了一股捎带弹性的冲击力,几人忽闪着凤翅又撞击在了一起。
“咦...这几人在搞什么鬼?怎么像是酗酒大醉般,在那显露真身起舞呢!”云层之中,其中一位骨干,极目而望的瞳孔,猛然一缩,骤然愣在了当场。
“他娘的,这些人怕是被阵法给困住了,那小子的阵法果然够邪性。我去将他们扯出来,你去周边围堵他们,莫要让他们跑了!”领头的骨干,眼中寒芒一闪,纵身飞下云层,向原地起舞的众人掠去。
“嘿嘿!放心吧!有我在,他们跑不掉的!”最先开口的那位骨干,瞬间回过心神,身影一晃,随之坠下了云端...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处迷阵中的几人,对此虽然隐隐有所猜测,但是始终无法走出那片天地,而身处云端的二人,却是看的分明...
一连串的爆响,响彻在了古木林中,鹰鼻刀唇的中年汉子和一干人,被领头的骨干,一一拍飞了出去,云山雾罩的景象不见了,众人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统领!我们几人一不小心...”脱离迷阵的几人,眼见不远处站立的领头骨干,顿时明白了其中玄机,双翅随之一收,瞬间又恢复了人形。
“哼...一个小小的法阵,就能令尔等方寸大失,火氏一脉的脸面,都被你们给丢尽了!”领头骨干面色阴郁地扫视了一眼众人,一副怒气升腾的表情。话虽如此,然而他心中却是不由暗暗佩服起丁勉来,修为境界虽然代表不了全部实力,但没有超绝的境界,是万万不能的。术乃小道,唯法永恒。阵法之道,在与一时的随机应变,唯有身负超绝境界,以及强悍实力,才能在这方天地中走的更远,至少此刻的他是这么认为的。
“我明白了,定然是这些丑陋刀剑使的怪!”鹰鼻刀唇的中年汉子,顺手从古木主杆中,拔出了一柄离他最近的漆黑长刀。刀一入手,此人顿时面色大变,情不自禁地大惊道,“是鬼器!”
“什么?”领头骨干霎时心中一惊,形如鬼魅的身影在原地虚晃了两下,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便被其握在了手中。此刻他那惊愕的表情,丝毫不比鹰鼻刀唇的中年汉子差。“鬼器向来便为地府的专属,难不成那几人中有地府阴官的存在!那四个阴兽本就出身阴间,如此看来,我们似乎是在追杀一位地府的阴官,甚至是两位,事情倒是显得棘手了。地府行事素来霸道,若是被他们觉察出了端倪,我等可就惨了!”
短暂的失神后,领头骨干阴晴不定的脸,瞬间又变得寒芒流转,“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出手了,势必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领头骨干心神凝重地对其中一人道,“你,快回去禀报脉主,就说这些人中有地府的阴官,让他早做打算,免得被地府之人找上门来。届时不但会事情败露,便连整个族群,甚至也会随之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是!统领!”那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朝领头骨干略一拱手,直接消失在了远方...
片刻不到,另一位骨干面色难堪的与众人汇聚到了一处,“唉...这里已经没有他们的气息了,看来几人已经逃出了这片古木林!”
“哼...此地乃是南冥部洲!在这里,我火凤一族便是天,万千飞禽一族,谁人敢触犯我族眉头。通知周边其他几族群,让他们加派心腹寻找那几人。记住,一定要让他们守口如瓶,若是谁敢阴奉阳违,杀无赦...手段便不用我多说了吧!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些人给我找出来,否则...整个火凤一族怕是要危险了...”领头骨干大手一挥,所有人皆面色凝重地向四面八方掠去。
一时之间,整个南冥部洲的飞禽一族,皆动了起来。一位位实力强悍的飞禽修士,从洞府闪出,快速消失在了远方,这便是火凤一族所承载的王者之风,整个南冥部洲飞禽一族的族长、头领,莫敢不从。当然真实内情,堪堪只流传在一些飞禽高层之间,他们巴不得攀上火凤一族这方高枝,将族群的实力,再次提高一番。而今机会就在眼前,南冥部洲所有飞禽一族的高层,纷纷卯足精神,势要将丁勉等人找出来,一股明争暗斗拉开了序幕...
而促使这一切的丁勉,对此却是一无所知。早在众人围堵灌木丛的那一刻,他便金蝉脱壳,以妖魂之姿携带着被灭世黑莲吸附的空海、四大兽王他们,向远处的大湖遁去。与他阴神融为一体的那些妖魂,浑身所散发出的妖气,已然盖过了他身上的气机,如此倒是令他堪堪躲过了之前漂浮在云层之巅的那二人的勘察。
火凤一族虽为整个南冥部洲当之无愧的王者,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对于水之一道,他们本能的生出一种排斥之感,而丁勉所身负的妖魂妖魄,恰恰全是昔日水中巨妖死后所化,这一饮一啄,可谓皆是定数。他可以以那些妖魂妖魄之阴身,潜藏在湖中数月之久,前提是没有被人发现...
从九幽极地中的那座血煞矿洞出来之时,他便发现了这口方圆几十丈的大湖。原本以为这口大湖,仅仅只是一口普通之湖,然而在其沉入湖底的那一刻,才发现这湖底,原来内含乾坤。或许是南冥部洲飞禽为王的缘故,这口大湖除了一些鱼虾之外,并无任何妖物入主其内。之所以说它内含乾坤,乃是因为此地隐匿着一方破败不堪的洞府,除了一尊静止不动的石雕之外,便是些杂乱无章的珊瑚群,除此之外,在无他物。
“他娘的...老子就不信躲在这里,还能被那些长了翅膀的鸟人发现?”化身九婴之魂的丁勉,顶着九颗硕大的蛇头,不由仔细观察了一番眼前七尺高的石雕,嘴里喃喃道,“见过以犬、猫当宠物的,却没见过以蝙蝠为宠物的。这女子的审美观,倒是有些异于常人啊!不过,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还是先美美地睡上一觉,恢复一下心神之力再言其他吧...”
天南不死火山,火氏一脉某一密室之中,一尊盘膝而坐,浑身覆盖一层厚厚灰尘的雕像,静止不知多少岁月的五官,忽然间颤抖了两下,一股无形的气浪骤然而出,将覆盖其身的厚重灰尘瞬间震散了出去,尘土飞扬过后,一位面色刚毅,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赫然站起了身形。“玉儿已经不在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却是有些不称职啊!也罢!今日我便走上一遭,为火舞这孩子讨回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