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有山。
山峦叠嶂，高耸入云，山上林木茂密，野兽繁多，就算是经验最丰富最为老辣的猎人也不会独自上山，因为这山不止是地势险峻，更有很多不知名的猛兽藏身其中，威力比之于猛虎豺狼高出不知多少。
远处看去，山体通绿，这个时节本不应该有如此的绿树，可是这座山上偏偏却有，而且数目不少。
在通绿的山体上，一个黑点在快速的移动着，仔细看去，黑点上似乎还有一个红点，就像是一片叶子上的一只蚂蚁一样的扎眼而又引人的注意。
他们已经爬了很长时间的山，但是无论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有那些闲情逸致的登山者，更像是被人追赶至此，逼不得已才要爬山。
背着红衣的黑袍人并不说话，就连呼吸也很平稳，他的步伐依旧很大，速度也很快，从一开始爬山的时候他就是这个速度，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变过。
“你不累吗？”背上的红衣问道。
黑袍人摇摇头说道：“不累，小的时候跑得多了，比你重的人在我背上我也能跑的这么快。”黑袍人忽然轻笑两声，而且还笑出了声，红衣女子有些惊讶，因为他从没见到过黑袍人竟然有如此开心到笑出声的时候。
女子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田舍郎和王侯郎竟然这么厉害，我们两个加起来都没能打过他们。”
黑袍人说道：“我们两个加起来打不过的人有很多，多他们两个也没有关系。我们是疲惫之躯，他们是有备而来，输给他们并不冤枉。”
女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梗咽，甚至有些委屈，她将头深深的埋在黑袍人的后背上，感觉到从腿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量，从她被背起来的时候这温度和力量就没有一丝的变化，让她的心中莫名的感觉踏实了不少。
她觉得这黑袍人根本就不是人，就像是一尊雕像，因为他从不说累，而且他好像也感觉不到累，而且她到现在都没怎么看到过他的脸。
女子叹气道：“如果不是我的腿被田舍郎打断，现在说不定我们能跑得更快一点，这样你就不用这么受累了。”
黑袍人摇摇头说道：“我不累，而且，你应该庆幸田舍郎的那一招只打在了你的腿上而不是身上的其他地方，否则，我现在极有可能是背一局尸体在跑。”
女子眉头蹙着，没好气的在黑袍人的肩膀上一拍说道：“你呀你，真是一点都不会和女孩子说话，将来还怎么得了？田舍郎固然厉害，可我也不是吃素的，那几道剑气种在他的体内，想来也让他不好受，剑气侵蚀经脉的痛楚可比断腿痛得多！”
黑袍人停下脚步，然后蹲下身子，红衣女子松开双手，黑袍人将她扶下来歇息，他又熟练的从山上找到了几位药草敷在女子的腿上，女子发出嘶嘶的痛楚之声，黑袍人看了她一眼说道：“忍着点，会有些疼，但是对你的伤有好处。”
女子点点头，双手撑着仰天笑道：“想不到我西门夭夭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你知道吗，从我握剑的时候开始，和别人打架我没怎么输过，就算是输也不过是输上几招，可从未像现在这样几乎把命都搭进去。”
黑袍人小心翼翼的提西门夭夭爆炸好伤口，拍拍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说道：“我倒是和你不同，从小到大打架从来没有赢过。”
西门夭夭笑道：“可是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王侯郎被你一剑斩伤，田舍郎也不好受，如果不是你，现在我们两个也许都已经死了。”
黑袍人一怔，然后点点头道：“你这么说也很有道理。”他将自己的斗笠摘下，斗笠已经破烂不堪几乎看不出这是一个斗笠，露出他的真正的脸。
西门夭夭仔细的看着这张脸，有棱有角，说不上很英俊，但绝对是一个很坚毅的人，他的双眉很直挺也很平，好像是一条直线，西门夭夭托腮笑着看着，看着看着又笑了出来。
黑袍人有些慌张，吃吃的说道：“你，你笑什么？我，我长得很难看吗？”
西门夭夭摇头笑道：“你长得虽然不算好看，但是也绝对不算难看。”
“那你为什么要笑？”
西门夭夭的脸红了，红的就像是天边的晚霞，红的露粉，红的诱人。
她的眼里有了一种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她从未觉得一个男人竟然可以像黑袍人这样让她想要亲近一下，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西门夭夭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慌乱的看向别处，下意识的挪动了一下双腿，然后便有一声惨叫声在山谷回荡。
黑袍人只好再次提西门夭夭包扎好伤口。
西门夭夭嘟着嘴很是不满的看着黑袍人说道：“你啊，真是个木头疙瘩！”
黑袍人笑道：“当时师傅也这么说我。我比较笨嘛。”
“你何止是笨，你简直是笨的要死，笨的要命，天底下就没有比你更笨的人了！”
黑袍人一本正经的摇头说道：“我是很笨，可是如果我是天底下最笨的人我却是不这么认为的，我觉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笨外也有笨，一定会有比我还要笨的人！”
西门夭夭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发笑，见到她笑，黑袍人也笑了，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西门夭夭叹了口气说道：“真是佩服你，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我们可是被人追杀呢！而且追杀我们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高手，如果在来几个像田舍郎这样的高手，那我们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黑袍人看着山峰说道：“如果哭能够解决问题，我现在立马跪地嚎啕大哭！只是哭不能解决问题，而且他们也不打算在给我们哭的机会。”
西门夭夭和黑袍人忽然同时说道：“对不起。”
两人皆是一愣，旋即吃吃的笑着，黑袍人说道：“你哪里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西门夭夭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田舍郎和王侯郎追杀，他们盯上了我，你和我在一起，自然而然的也就盯上了你。不，这应该怪那个家伙，如果那个家伙不让我来找你，我们就不会被追杀！都怨他！”
黑袍人笑了笑：“不怨他，不怨他，就算是死我都不会怨他的！我现在巴不得想要见到他！之前我在江湖上听人说过，田舍郎和王侯郎都是天星老人的弟子，我们能在他们的手中活下来，我们已经很了不起了。之前想过如果能和他们两人当中的一位交手那应该是极其痛快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人都交了手。”
西门夭夭摆摆手说道：“不要提他们两个，不要提他们两个，听到他们的名字我就来气！都已经是成名的江湖人物了，还和我们两个计较些什么？我现在倒是好奇你为什么说对不起？”
黑袍人看着西门夭夭一字一语很是认真的说道：“如果我在能强一点，你就不用受伤了，我们不但不会被田舍郎和王侯郎追杀，而且还会反过来追杀他们。”
西门夭夭一愣，她抬头看着这个不苟笑的像是雕塑一样的男人，然后眼眶湿了。只是西门夭夭没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便很快的擦了去，她笑道：“没有事，我还小，你也还小，我们有的是时间去修行，有的是时间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
黑袍人点点头问道：“走？”
西门夭夭用力的点点头说道：“走！”
黑袍人很是习惯的蹲下身子，西门夭夭像是他的宝贝一样被他呵护在他额后背上，靠着黑袍人的胸膛，西门夭夭感觉到温暖和安心，好像有他在，她就不怕任何的危险。
黑袍人没有马上走，而是回头笑道：“我们从那里走？”
西门夭夭小声道：“听你的。”
黑袍人摇头道：“还是听你的吧。”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他的双眼遍布血丝，密密麻麻就像是无数只蚯蚓一样，而在那血丝之下的眼睛，是无尽的空洞和深渊。
西门夭夭捂着嘴满脸惊讶：“什，什么时候？”
黑袍人笑道：“应该是在和王侯郎交手的时候，被他在头上打了一掌，想来是这么长时间功力发作了吧。”
西门夭夭心如刀割，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说？自己为什么还要让他背了这么一路，他该有多累？西门夭夭想要挣脱黑袍人的双手，她带着哭腔说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没有，黑袍人没有松手，他的手还是像之前那般的有力而且温暖。
西门夭夭轻轻的捶打着黑袍人的后背，在他的身上轻轻的啜泣：“你为什么不说？”
黑袍人笑道：“你就算是在怎么哭，我的眼也不会好起来。等到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运功疗伤一下便好，放心，只是暂时的看不到了。”
西门夭夭不敢相信的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
黑袍人又笑了笑，笑的那么真挚，的确不像是骗人一样。
西门夭夭又爬了下去带着威胁的口吻说道：“如果你在有伤你就说出来，不然我饶不了你！”
“好。”黑袍人看向前方，虽然他已经看不见，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眼。”
“嗯。向前直走三百丈，然后右转”
数里外，两人一高一低的看着他们在山路上行走。
一个农夫模样的人看着自己的伤势皱眉道：“我们这样是不是显得很不近人情？”
身边的那人叹气道：“师傅的命令，我们怎么敢违背？”
“可是我感觉我们好像被师妹给耍了，由始至终我们都没有见到师傅本人说过追杀他们二人的话。”
“师兄，你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我一直都这么聪明。师弟，你说我们还追不追？”
“嗯，追。回去师傅又有任务交代了，追的好！”
“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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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