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别离不知道所谓的天星楼在何处,但是他知道,天星楼和天星老人一定有莫大的关系。
老人点名就要去天星楼,他是去还是不去?
所有人都会在最快的时间里面做出答案,那就是不去!去就是羊入虎口,原本萧别离的身份对于天星老人来说就十分的特殊,去的话不是等着暴露是什么?更何况萧别离还没有自信到以自己脸上的面皮就足以瞒过无所不知的天星老人!
所以萧别离没有走,他只是蹲下身子,让老人下来,看着老人摇摇头道:“对不起,我找不到天星楼在何处,所以,我不能带你去。”
老人眯着眼笑道:“每个齐郡来到齐郡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天星楼在何处,所以你也应该知道天星楼在何处,它并不难找,你只需要一直往前走,便会看到天星楼。”
萧别离默不作声,老人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目光,像他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见到过无数阴谋诡计,见识过许多心怀鬼胎的人,他脸上的每一处老人斑点都像是勋章似的炫耀着他丰富的人生阅历。萧别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无论他说什么谎,无论他的理由多么的天衣无缝,在老人面前都像是被抓到现行的小偷一般无处遁形。
在这个老人面前,他甚至连将谎话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萧别离的嘴巴打开,上下嘴唇微微耸动,他显然是想一个在他看来很是中肯的理由来回绝老人,只是他脑海中闪过的每一个理由在他看来都是那么的蹩脚。
老人善意的笑了笑说道:“年轻人,不要说谎。走吧,带老夫去天星楼。”
萧别离苦笑一声,他双脚微微用力,事到如今,他只能选择逃逸来躲闪老人。他选择留到齐郡,但是不代表啊选择了直面天星老人萧别离相信,就算是赵高,就算是李斯都不敢拍着胸脯说在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敢直面这个江湖上可以说是最为传奇的人物。
只是他的双脚还没有离地,老人却已经在他的背上,轻的像是一根羽毛,轻的像是空气一样让他感觉不到一丝的重量。萧别离略微感到一丝诧异,他不想伤害老人,于是双肩一卸力,双臂几乎要垂到地面上似的,好让背上的老人能安稳的落在地上。
只是,老人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坐在他的背上,好像已经与他的后背融为一体。
萧别离的额头留下黄豆般大小的汗,他感到了一丝丝的恐惧,这个老人显然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无论他用什么方法,老人都牢牢地在他的背上,纹丝不动。
老人轻轻一笑,脸上的皱纹尽全力的舒展着,他道:“年轻人,愚公移山至死不渝固然是好,可也要懂得堵不如疏,一味的生拉硬扯,到最后伤的还是你自己。更何况天星楼离此地绝对不算远,你若是方才就走,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你若是在等上半个时辰再走,怕是走不到天星楼,你就已经累垮了。”
深深的疲倦感涌上萧别离的心头,这对一个宗师境的高手来说是十分罕见的,武夫到了宗师境,不说力气可抵千钧,但是绝对不会出现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感到力竭,而且原本就像是羽毛一般轻巧的老人,此刻却像是泰山一般的沉重。
萧别离迈出了第一步,很艰难的一步,这一步他足足用了一刻钟!当他的脚落地的时候,一股酥麻的感觉遍布在他的双腿之上。
老人好似安慰他一般说道:“年轻人,所谓万事开头难,你已经迈出了这第一步,那么接下来的第二步,第三步,乃至地一百步,你绝对会比你一步轻松许多。”
萧别离咧咧嘴,他现在却是连反讥老人的力气都没有,萧别离咬紧牙关,迈出了第二步。
脚踩在地上,却像是踩在白云上一般柔软而无力,萧别离一个趔趄,好悬没有摔在地上,老人则是笑嘻嘻的说道:“年轻人,贪多嚼不烂,步子大了容易扯蛋,一口气绝对吃不出个胖子,不妨步子迈的小一些,反正这里离天星楼都是这么远的距离,不会因为你迈的步子大而变短,也不会因为你迈的步子小而变成,不妨步子迈的小一点,这样还能看看沿途的风景。”
萧别离现在绝对没有心情去看风景,他只是单纯的感觉背上的老人好似有千钧之重,他甚至怀疑这老人是不是什么隐世奇人,会使用千斤坠这样的功夫。
老人闭目悠然自得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萧别离停下脚步,深提一气,猛的呵出一口浊气。只是这一口呵出去的气,比起之前却有着许多的不同,这一起近乎与雾气一般的实质,而且有着丝丝黑气缠绕其中,模样甚是怪异,不等萧别离有所反应,老人便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了萧别离的脸上。
萧别离大怒,心想老子背你就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他娘的打我一巴掌算什么?老子给你面子,你不给老子面子,当老子是泥捏的,好欺负?
老人好像没有看到萧别离的怒目而视,一本正经,神情极其严肃道:“想要半途而废?走路就像是学业,你若是停下半步,别人就比你多走了半步,半步加半步,半步复半步,半步何其多!你就比别人落下了太多步,还不赶快走!”
声音宛若洪钟轰鸣,宛若雷霆炸裂,萧别离的耳中嗡嗡乱响,下意识的向前走去,就好像老人的话语就是天底下最不可抗拒的命令!
老人这才满意的抚着自己的如雪白髯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一声锵然,萧别离停下脚步,老人自然是没有吝惜自己的巴掌,重重的打在萧别离的脸上,老人面色铁青道:“左耳朵说完右耳朵出,方才和你说了什么,你停下脚步这又是作甚?”
萧别离颇为委屈道:“城中有剑意!剑意之雄厚实属罕见,这才让我停了脚步。”
哪料老人听了萧别离的辩解,更是勃然大怒说道:“礼,乐,射,御,书,数此乃君子六艺,剑乃君子之器,什么剑气剑意,都是胡搅蛮缠,毫无道理!赶路就一门心思的赶路,心思便全数放在赶路上,什么剑意剑气与你何干?”
萧别离下意识的连连称是,可是转而一想说道:“可是不是你刚才说要看看沿途的风景的吗?”
老人脸色一僵,咳嗽了几声呵斥道:“那是老夫!老夫是要看沿途的风景的,你懂得什么风景好?你懂得什么风景不好?让你看也是白看!赶你的路去!”
萧别离想想,道理也是这个道理,就算是山花漫野他也说不出个什么花花肠子,最多说上几乎人比花娇,小娘子莫要走,和我在这花丛当中做一对戏水鸳鸯之类的荤话。
萧别离甩甩头,将头上的汗珠甩去,真如老人所说,万事开头难,在迈出去第一步后,越到后面,他的步伐越是轻快,越是感到轻松,甚至感觉身心从未有过的舒适。
老人悠然自得的满意笑道:“怎么样年轻人,老夫没有骗你吧?是不是愈发的感觉轻松了?”
萧别离点点头,步伐大迈。
“呦呦呦,这不是萧统领吗?”
一个萧别离万分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只是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的迈出了脚步。他料定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在诓骗他,因为他知道,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面皮,不,是两张面皮,天星老人能看出他是谁,但是这个人绝对猜不出他是谁。
“叮。”一声弦相,一目盲老人当街而作,膝上放着一把青铜色的筑,看那模样已经年岁已久,但是声音却是依旧清脆悦耳,想来不是凡品。
萧别离心中大骇,此人赫然便是高渐离!他怎么会在这里?
萧别离苦笑连连,南宫优与高渐离离开琅琊郡后必定是赶往天星老人处,天星老人应该就在齐郡,他们二人出现在齐郡自然而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一声弦响之后,萧别离体内气息奔腾如狂野乱马,内力狂乱如同鼎中沸水,萧别离猛吸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好似与常人并无两样,同时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看着眼前的高渐离。
南宫优矮胖的身子从高渐离的身后走出,他笑眯眯的脸上几乎看不到那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他的手指发出清脆的关节叩击之声,一步一步的逼近在萧别离的身前,同时对着萧别离的小腹飞快的拍出一拳。
萧别离躲闪不及,背上老人眯眼说道:“路遇不平,本该拔刀相助!”
手中拐杖宛若灵蛇一般点在南宫优那一拳的必经之路上,拳仗相触,南宫优向后连退数步,这才停下身子。
逃过一劫的萧别离依旧有些惊魂未定,老人面不改色道:“走,继续往前走,老夫不说停,你不能停!”
萧别离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路过南宫优和高渐离时他瞥了一眼二人,便再次目视前方。
高渐离叹息一声:“可惜了,不是他。”
南宫优笑了笑,看着萧别离离去的背影并不说话,只是用手掌在自己那几乎看不到的脖子上面轻轻的一抹。
萧别离已经忘记自己走了多少步,他就像是老牛一般勤奋的向前走去,直到老人拍拍他的后背,轻声道:“好了,停下吧,天星楼已经到了。”
萧别离长出一气如释重负道:“终于到了,忙也帮完了,老头,不对,小弟,咱们后会有期!”
老者点点头,笑眯眯的看着萧别离道:“真的不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萧别离有些疑惑的抬起头,只是看了一眼,他便好似被定身一般呆在原地。
天星楼,赫然就是他方才的藏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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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