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别离武学说不上有多繁杂,但也绝不是那等只会三板斧的莽汉,他曾经在墨家山头看过许多刀谱,也曾将这些刀谱记在脑海里,不是那等一板一眼的拘泥于刀法,而是融会贯通,将这些刀法全数柔和在一起,若问萧别离最得意的是那一招,那必定是在小茅屋前一柄木刀斩断瀑布的那一刀!
也只是因为那一刀,他将当时还在墨家的墨听书打败。
那一刀的刀意只属于萧别离。
在没有人看好的情况之下,在滚滚大潮尽数东去之下,逆流而上,自有一股不服输的气魄在其中。
所以,在面对道剑翁的七字天雷杀的时候,萧别离没有用墨莫陌传授他的一刀九青龙,也没有用脱胎于半截梅的六国腊梅,而是用他自己领悟的一拳一刀。
萧别离自问没有那等天不容我我便逆天的气魄,他也觉得没有必要,因为他认为老天爷没得罪谁干嘛老是被人逆来逆去?
可是这不代表他会认输。
雷龙睥睨般的盯着眼前这个宛若蝼蚁的人,它好似有些不满有人竟然在看到它的时候,没有跪地等死,而是直勾勾的冲了上来,好似要和它分个高低。
这无疑是一种挑衅。
雷龙的颜色由金色逐渐变为紫色,若是有道家高手在此定要大惊失色,这可是传说中只有那等仙人飞升时候才会有的天劫之雷的颜色!
道剑翁虽然有着一手不俗的道家手段,但是他远远不到召唤这等天雷的境界。雷龙带着万钧之力呼啸而下,数十丈的雷龙仿佛要将整个天空劈成两半,要将整个大地轰成粉碎,才能抚慰它心中的愤怒,转眼间便将萧别离吞噬。
道剑翁神色一萎的坐在地上,他毕竟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七字天雷杀原本就是极其消耗内力的招数,更何况这道雷龙已经超出了道剑翁的想象,只一瞬间便将他全身的内力一抽而空。他现在就好比是一直破旧的水桶,当水桶内没有多少水的时候,这只水桶也马上到了丢弃的时候。
道剑翁忽然一脸羡慕的神情看向被雷龙包围的萧别离,这种意气风发,这种潇洒睥睨,不就是他初入江湖时所梦想追求的?
混迹江湖这么多年,道剑翁可谓是名利双收,除却了对大统领近乎于偏执的仇恨之外,他已经成了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江湖宗师。可是成了宗师之后,他何曾痛快的和人打一场?
武夫以武犯禁,若是人人循规蹈矩,畏首畏尾,这个江湖是不是有些太暮气沉沉了?道剑翁蓦然想起当年家乡老人说的一句话:“田地里有陈草陈稻,便有新草新稻,要想地里的收成好,就要勤块一些,多去除却地里的陈草,给新草让出位置,这样收成才会好,若是陈草占着茅坑不拉屎,那这块田也算是废了。”
老人的话看似和武学没有一点关系,可是道剑翁此时却觉得,老人才是真正看透江湖的人。若是江湖总是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站在浪头之上,这些后生晚辈看到前辈的身影只能卑躬屈膝,而心生不出半点想要将这些老古董拉下马的想法,江湖也不过是一潭死水。
中原江湖人人都知道道剑翁的七字天雷杀威力难测,好比天地之威,可实际上真正见识过七字天雷杀的人并没有多少,奉承的话听多了耳朵也会烦躁,像萧别离这般天大地大老子就是不服你的做法倒是让道剑翁感觉这个江湖还总算有些生气。
道剑翁盘腿而坐。只觉体内那早已经冷了多年,甚至有些忘了何为热血何为冲动的血液此刻缓缓流淌,他闭目朗声道:“今日过后,无论胜败如何,江湖豪杰应当像这位少侠视为榜样。我辈江湖人就该这般不服输!”
南宫凉霓轻轻点头吗,显然是十分同意道剑翁所说,那双秋水长眸当中流转着别样的光彩,冷艳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抹笑容,这抹笑容竟是让周围的江湖才都是一失神,什么时候见过潮霞仙子露出这般好似看到初恋情人一般的笑容?
有与南宫凉霓交好的江湖女侠挽起她的胳膊轻笑道:“呦呦,我们的南宫仙子可是动了春心,让我想想是看上了哪位才俊,是那位吴难戚?不对不对,他的皮囊虽好,可是好不入你的眼,难不成是他身边哪位儒家弟子?你还别说,这等俊美公子,在中原行走江湖,无需赘物配件,单单是手持一壶酒,就足够那些女侠们心系在他身上的。”
南宫凉霓显然是和这位女侠关系极好,想来素日里也多说些悄悄话,在这等节骨眼上,那女侠竟然还说这些儿女情长的话,倒是让南宫凉霓直捂额头,不知道是该说这位女侠心大还是该说她来到头曼城当做是游山玩水了。
南宫凉霓看着头顶与雷龙奋战的萧别离轻轻说道:“我是在笑他。一个谁都不知道的无名小辈,却让道剑翁前辈如此称赞,当真是和其他中原江湖所谓的公子们不大像,倒是有些地皮无赖的味道。”
哪位女侠看了一眼萧别离嗤笑一声道:“就算是道剑翁前辈称赞他又如何?有胆子敢正面硬撼七字天雷杀,可未必有那么好的命活下来。”
南宫凉霓听了这话微微蹙眉,旋即揉了揉眉心,虽然她不太爱听这话,可是事实好像的确如此,就连对他称赞有加的道剑翁,能说出那番话,也无异于是认为萧别离已经是个必死之人。
她双眸含水看向萧别离轻轻的叹了口气。
如此有意思的一个人,如此与众不同的人马上在她眼前死去,多少有些可惜。
李锉狠狠的盯着萧别离,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他要的就是萧别离死!让这个坏他好事的废物死成渣!他还不忘得意的朝着南宫凉霓看了一眼,希冀能看到这个对他一直不闻不问的冷艳美人脸上能有一丝肯定的神情。
没有,什么都没有,南宫凉霓依旧是高傲的宛若一直孔雀,而李锉在他面前就像是过街老鼠一般无地自容。李锉胸膛猛然一挺,紧紧的握住手长的剑,他在等,等到萧别离从天上落下来的一瞬间,冲上去,将他的头颅斩下。
雷龙在萧别离的周身炸裂成无数细小的雷蛇,每一条雷蛇都像是内力高手用鞭子在萧别离身上狠狠的抽打一般,一道道匪夷所思的雷霆霹雳爆炸之声犹如海浪一般,铿锵之声不绝于耳,萧别离左手拖曳的一刀由下而上斩了出去,一道极其诡异的长弧刀罡像是月牙一般将无数雷蛇拦腰截断。
这一刀浑然天成,有鲤鱼跃龙们一般的感觉,刀身拖曳在萧别离手中的时候平淡无奇,甚至在这一刀出手的时候依旧是一尾混迹在江水当中的土鲤,可当月牙刀罡挥出之时,那便是一条越江长龙!
雷蛇舞动,刀罡无坚不摧,自下而上,冲破雷蛇的身躯依旧不停留,硬生生的将漫天乌云展开一道裂缝!丝丝阳光顺着裂缝洒在大地之上,让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南宫凉霓看的有些痴,她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这一刀!
这一刀的风情,不是千转百媚,而是平淡无奇,可是平淡之中却有一声惊雷平地而起!
南宫凉霓嘴角上扬,带着破瓜少女看到心仪郎君一般的笑容喃喃道:“若说世间刀法剑法,无非是剑招刀招,剑气刀气,剑意刀意,这一刀的刀意竟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不似之前的霸道,更是一种不甘,真想知道这招叫什么名字。”
南宫凉霓身旁的女侠撇撇嘴不以为然道:“不过是月牙刀罡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地方,倒是你是不是有些魔怔了,寻常也不见你这般对一个人有如此高的评价,怎么今日对这小子有这般赞誉?”
南宫凉霓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道:“你若是仔细去感悟,自然知道这一刀的刀意是多么的不凡。”
女侠耸肩并不多。
一刀斩出,右手金龙对着乱舞的雷蛇愤然扫去!金龙咆哮,竟是将那些雷蛇尽数吞入肚中,一阵剧烈的摇动之后炸射开来。
道剑翁就算是在镇定此刻也有些失态,他喝到:“小子竟有如此刀意,难怪胆敢硬撼七字天雷杀!可是你真当你那身子是泰山不成?”
萧别离长喝一声,一刀一拳使出,他已经精疲力尽,只是嘴角却挂着满意的笑容。
天空轰然一声爆响,将密布的乌云炸开。
萧别离无奈的笑了笑,身子宛若秋天的落叶一般缓缓下落。
他那原本就疮痍满目的身躯,更添加了许多深可见肉的伤口,全身上下宛若焦炭,散发着一股股奇异的肉香味,他咧嘴笑了笑,原来这就是烤人肉的味道?他娘的,竟然还有些饿了!
虽然身上很狼狈,但萧别离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发的灿烂。
“总算有一招自己像样的刀法了,叫什么名字好呢?”
“逆水寒。恩,好名字。”
与此同时,城外三十里处,一浪荡的江湖汉子,背负长剑,朝着头曼城,狂奔而来。
转瞬之间,已到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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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