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1 / 1)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否则又怎会称她为陋颜奇女呢?但有句话你却说错了。此诗远还称不上绝代,你待我慢慢说下去便会明白了。”

锦衣少年脸涨的通红,欲待争辩,却被人劝住。

中年男子但笑笑,继续道:“到了第一关最后一个比试会场时,已经没有人再怀疑他们三人的才华了,连林公子此时也是一副失魂落魄,想着那少女的诗。

歌赋的比试与前三场都有些不同,他没有特殊的要求,只消能用声乐歌词打动每一关的把关者,出来相见即可。

林公子只说了句:‘此关由江南第一名妓苏婉柔主持。’

大家可以想象,此言一出,有多少人心怀向往。在场众人无不怦然心动。

平生若能得见‘南苏北马’是多少公子歌一生都无法得尝的心愿。

少女凑近那少年神医轻笑道:‘江南第一名妓耶!你不想见见吗?’

少年无奈,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是你自己想见吧?非得赖在我身上。’

少女尴尬一笑,道:‘老规矩?’

少年温笑着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枝碧绿通透的玉箫。

众人恍然,原来这一关是由少年神医来应对。但很快,我们便知自己又错了。

一阵悠扬的箫声倏忽间响起,那种感觉仿佛他是从心底里忽然冒起的一般。乐声时而低沉哀婉,仿佛温柔女子的低诉;时而又喷薄满布生机,仿佛破茧重生的蝴蝶。我的心被层层托起,又轻柔的放下,脑中忽然印过许多亲人的面孔,竟忍不住的感怀眷恋。

正当我们都沉浸在那箫声中无法自拔时,少女的歌声随着节奏响起: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曲罢,众人犹在梦中,却只听珠帘沙响,一个仪态万方,国色天香的女子已从内室走了出来。

只见她满脸泪痕,却丝毫不减其姿容,反更添我见尤怜的哀婉。

她却不多说话,只快步到那少女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急切道:‘这是何人所做的曲子?曲目为何?’

少女楞楞地看着她,半晌才回过神来道:‘这首曲子叫一剪梅,是一女子思念其出门在外的丈夫时,为抒别愁所写的。’

苏姑娘仿似没看见身边的任何人,神情时而悲伤,时而甜蜜,被泪水洗净的眼睛仿佛述说着无尽的心事。许久才叹了口气道:

‘你们过关了,还请上三楼。’

少女仍未缓过神来,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反握住她的手,轻柔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苏姑娘猛然抬头,眼中满是泪水和难以置信的色彩,半晌才说出一句道:‘多谢。’

少女沉吟了半晌,忽然脸色一变,道:‘你刚刚说我们上三楼?为何?不是还有第二关没过吗?’

苏姑娘带泪的脸,也忍不住倾城一笑,颠倒了无数看客,道:‘你们刚刚已经通过了第二关的所有测试,还不快上去。’

众人此时才恍然,为何他们面临的第一关难度如此之大。原来林公子早在猜测他们是否无游三人,是以直接将第二关的比试换到一楼。”

中年男子说到此处不由停了下来,众人兀自都在沉思中,并不催促。

这也是为什么,事情发生都已经这么多天了,仍是未有几个当场经历过的人肯出来相述。只因当日那几场比试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了,人人都需要长长一段时间去思索那日的每个场景。

喝光了一壶酒,中年人又要了一壶,众人也终于缓过神来,催促他继续讲下去。

中年男子却在心中苦笑:真正震惊,无法用语言描绘的还在后头呢。

“苏姑娘仿佛此时才醒起旁边仍有人,视线落到少年神医身上也是楞了半晌回不过神。

少年似毫不在意,露出温和的微笑道:‘有劳苏姑娘了。’

苏姑娘这才尴尬一笑,微一躬身道:‘三位请。’

原本依据望江楼的规矩,我们这些人是决计没资格上三楼的,但今日我们在场众人谁也顾不了些许规矩了。我们都很清楚,在场的谁若是错过了这场比斗,必将后悔一辈子。

望江楼的掌柜恐怕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便没有留难,我们这一群人便浩浩荡荡跟着到了三楼。

从前我一直觉得望江楼的布置典雅、高贵,莫说寻常店家没法相比,就是这世上恐也没法找到几家能与它相提并论的了。

可是上到三楼,才知自己平日所见有多浅薄。我从不知道,同样一个大厅,几间雅房、几个武场,只是上下两个楼层之差就可以给人天堂与人间的差别。

在场的众人除了苏婉柔姑娘,也俱是与我一般从未踏足过三楼的,此时震惊、艳羡、钦叹怎样失神的表现都有。

倒是那三人,一个依旧淡笑,一个依旧冷眼,一个依旧兴致昂然的四处打量。

少女环视了一周,咋舌道:‘竟都是用黄金分割的比例,恁的厉害!’

‘冰依,何谓黄金分割?’少年神医奇怪地低头问道。

‘这个……’少女柳眉一皱,颇有些无奈道,‘很难解释啦!你当我没说好了。’

一片无语。

苏姑娘对着三人略一躬身道:‘第三关的关卡顺序与前两关不同,并非能由诸位自行选择的。婉柔的引导也只能到此为止,接下来也只有旁观的权利。’

神医少年笑笑,问道,‘姑娘是否意示我们要先另寻引导之人?’

苏姑娘怔了怔随即笑道:‘绝世神医确实不负才名。’

随即纤纤玉指点了点前方一个雅房,继续道:‘此间名为风月阁,在此阁内室隐了位高人。此人之名连婉柔和林公子也从未得知。’

说着转头望了眼随众人而上的林谦,林公子点了点头,以示确实如此。

‘你们若想闯出第三关,必须先用房中任何一件乐器,奏乐,打动了他。方能由他带你们去下一场比试之地。’

‘还请三位不要嫌婉柔罗嗦,那位高人婉柔虽从所未见过,却得以在每天晚上聆听他的琴声。那琴声,我只能说余音绕梁、惊心动魄,比之公子的箫声有过之而无不及。’

闻得此言,少年神医脸上竟不见丝毫异色,仍是淡笑道:‘多谢姑娘提醒。’

走进风月阁,首先入目的却不是他诡异的布置,而是满屋满室的乐器,什么鼓、瑟、琴、筝……凡是你能想到的,这里都能见到。

苏姑娘道:‘这里有不少稀世之品,还请公子慎重选择。’

少年却是洒然一笑,随手拿起身边一架毫不起眼的瑶琴,道:‘就这把吧。’

苏姑娘和林公子均是眼睛一亮,齐声道:‘公子端的好眼光!’

少年这次倒是楞了下,低头细看了那把瑶琴一眼,不由苦笑道:‘竟是鼎鼎大名的‘凤尾寒’,真是一大笑话。算了,请问我可以开始了吗?’

神医少年姿态潇洒地席地而坐,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了两下,琴身中跳脱出几个悦耳的音符,他一笑道:‘果然好琴。’

随即眼中精光一闪,双手抚上,琴音竟在一瞬间迸发而出,震得我心中一片酥麻,却又是说不出的舒服。

还未等我回神,琴声已经缓了过来。琴声平和有力,时而高亢昂扬仿如在九天之外,时而又低叙浅吟犹如沉潜渊海,就象一个世界芸芸众生的旁观者在平缓地叙述这个世间中难以逃避地悲欢离合。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然既为生就必须为生而努力。”

“正当众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之时,屋内竟隐隐传来与之应和的箫声。声音从无至有,从弱到强,却也是说不出的悠扬动听。

但那箫声,与其说是应和还真不如说是为了压制那少年的琴声而起的。

少年的琴音,在打压下变得低沉而无章,似一个久困牢笼中无法自拔地罪人在挣扎攀爬,曲音低若不可闻,几被湮灭。

少年绝美的脸上,在此时,竟恍惚间露出个遇到知音的完美笑颜,

忽然,一阵破晓之声骤起,竟一瞬间逼地那箫音无法动弹。

琴声仿如星辰仿如阳光,冲开牢笼的诅咒,将无法自拔的灵魂拯救而出。在那一瞬间,箫声虽仍是无比曼妙却竟成了陪衬般,反将那一屡孤魂拖的更高。

众人皆醉,不自禁地闭眼聆听,生怕亵渎了这高贵的灵魂,这灵魂的主人。自此他们才知,少年在刚刚那一关根本就未尽全力。

琴声却是毫无征兆的嘎然而止。

房中的箫音似带着满腔疑惑,却也不得不渐低而止。

众人皆是一惊,不甘愿的勉强回神,面面相觑,均不知发生了何事。

屋内一个淡然低沉的声音响起:‘公子为何于关键处停了下来?’

神医少年露出个兴味的笑容,道:‘先生见谅,在下只是想提醒一下身后的同伴,似乎忘了自己该做的事。’

站在他身后的少女面色一红,啐道:‘得意什么?你又不是没闪神过。’

此时我们才醒起,刚刚第二关,也是那少女的歌声。或者说是闻所未闻的歌词,震惊了众人,如此文采确实当得奇女二字。

思及此,众人不禁对即将来临的精彩雀跃不已。

琴声重又响起,屋内的箫声此次不再应和,仿佛也是静静地等待更大奇迹的降临。

少女清悦的声音于此时响了起来,不论于我,于在场的众人还是那仍未露面的高人,这一曲却是真真正正征服了我们在场的所有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琴声停了下来,神医少年微微震惊地望向一曲唱毕的少女,竟仿佛是头一次认识她一般。

少女嫣然一笑,那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说不出的动人耀目:‘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次好该轮到你闪神了吧?’

少年一楞,随即无奈地起身揉揉她头发,苦笑道:‘实是拿你没辙。’

无游三人旁若无人,众人却是心犹在曲中无法惊醒,屋内沉默良久,忽然只听一声拍案巨响,低沉的声音再无复初始的淡漠,甚至略有些沙哑颤抖:‘哈哈,哈哈!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枉我尹子恒自负风流人生,却还不如个小姑娘看的通透。好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话音未落一个儒衣书生从屋内走了出来,躬身抱拳道:‘公子的琴,姑娘的歌,在下今日输的心福口服!’

神医少年微微侧了身,笑道:‘尹殿下切莫客气,请问我们可以去下一个场地了吗?’

众人更是震惊,这位高人竟是皇室之人,望江楼的势力果然不可同日而语。

尹子恒是尹国的四皇子,文采武功名声无不在几个哥哥之上,可惜无心政事,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四殿下点点头,微微一笑道:‘下一场,比试赌术。’

少女一惊道;‘我们可没选这个啊?’

‘可是在下却越来越想对三位一窥全貌了?’

少女垮了张小脸道:‘那你也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或者你让我们先吃了饭再比不迟?’

四殿下这次倒是一楞,随即大笑道:‘倒是我的疏忽了,三楼就有雅座,三位请!’

他们只四人吃饭,自有丫鬟上来布菜,林公子和苏姑娘也是小心伺候着。

我们舍不得散,就聚在门口,四殿下便吩咐在三楼又摆了几桌酒菜,招呼我们坐下。

一顿饭吃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才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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