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国跟安南国不一样,安南国本身原来就是中原王朝的一部分,文明程度很高。从典章、文字、官制各个方面与中原王朝别无二致。而澜沧国是从原始丛林的部落联盟发展而来,国家结构很松散,位于勐苏瓦城的澜沧王室说是澜沧各部落的共主,可对其他地方的控制力并不强,为了树立自己绝对的权威并摆脱安南国对自己的威胁,澜沧王国第二代国王翁欢曾以老挝土官的身份向明朝朝贡,当时的明朝太宗皇帝朱棣便在澜沧王国管辖的范围内设置老挝军民宣慰使司,以翁欢为宣慰使。由于交通不便,中原文化对澜沧国的影响有限,而澜沧国始终保持半原始的状态,既然现有的行政体系不能制约各部,那么施加宗教影响加强王室集权便成为最有效的手段,这也是圣殿能够在澜沧国崛起的原因。圣殿里派出的神师有着神圣的地位,就算是澜沧国的大臣和各部头人见了神师也得行礼。
如今澜沧国的大权掌握在太后婻娇潘芭的手里,这个神奇的女人是澜沧王翁欢晚年纳的最年轻的一个妃子,她不但受翁欢的宠爱,还与翁欢的儿子兰坎登保持着暧昧的关系。翁欢死后,兰坎登继位,他不顾众人的反对,封老爹的妃子婻娇潘芭为王后,这简直就成了唐高宗李治封武则天为后的澜沧版。兰坎登继位后,耽于酒色,不理政事,王后婻娇潘芭掌握了大权。十年后,兰坎登暴毙,婻娇潘芭膝下无子,便相继立兰坎登与其她妃子生的子嗣为王。可诡异的是,没有一个澜沧王继位能够超过两年的,他们一个个死因不明。就在立陶吕猜的同父异母弟披耶康吉为王的时候,婻娇潘芭自称为女神摩诃黛维的化身,为自己能取代澜沧王室成为女王奠定了舆论基础。当然,她现在称王还不是时候,因为陶吕猜的存在,他是澜沧王室唯一仅存的骨血,只有他不存在了,婻娇潘芭才能以存续澜沧王统的名义继任为王。
勐苏瓦作为澜沧国王都,这座城市并不大,连同驻军加平民百姓也不过才五万出头,这个规模只相当于大明一般州县,比安南国都东京差得多了。不过想对于人口不到百万的澜沧国内各城邦来说,勐苏瓦是第一大城。
澜沧国的官员系统相对简单,太后婻娇潘芭以下,设立一位宰相加玛登管理民事,另设一位大将军梭温管理军队。梭温便是随神师阿罗纳在安南军队撤出存盆谷地时对其进行伏击的那位梭温将军。
为保证他们对婻娇太后的绝对忠诚,婻娇潘芭在他们每人的身边安插一位神师,说是协助理事,实际上分其权,监其行。
澜沧国内还有很多贵族,虽然没有具体职权,但他们对国家的影响力很大。
澜沧王宫设立在勐苏瓦城的最顶端,象征着高高在上,里面的布局与装饰比起安南王宫风格迥异。从风格上说,安南王宫是中原王朝帝都宫城的翻版。而澜沧王宫则更倾向于来自印度的文化,里面到处是雕刻着印度诸神的石雕石柱,就连婻娇潘芭自诩的女神摩诃黛维,也是印度教的一位神灵。想对于更习惯用世俗统治国家的中原王朝和安南王国,澜沧王国有着更多的宗教情节。
婻娇潘芭的年纪已然不小,从在翁欢身边为妃时算起,在这个王宫里已经呆了二十多年了,虽然她从不透露自己的年龄,但从推算可知她最少也已四十开外。可她仍然显得很年轻,无论岁月如何侵蚀,也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苍老的痕迹,单单从面相上看,她应该不超过二十五岁,
也算是注容有术了。
她虽然独处宫廷,却从不甘寂寞,经常命自己的大总管拉布瓦为自己选一些年轻男子入宫,择其最俊俏的一个留下来侍寝。所以,这位太后身边从不缺男人。
这日清晨,婻娇太后还未起床,大总管拉布瓦已来到殿外静静等候。拉不瓦的年纪与他所侍奉的主子相仿,可从面相上看却苍老得多,但一双眼睛粲然生光,透出一丝很精明的样子。至于他怎么当上王宫大总管的,外面传言很多,有人说他是太后少时的情人,也有说他是太后的亲戚的。总之这个人办事很讨婻娇太后的欢心。
他在殿外静候了一会儿,就听里面传出了声音,“拉不瓦,是你吗?”
“太后,您忠诚的仆人拉布瓦来向您请安了,”拉布瓦躬了躬身子,话音一转,“太后,今日一早便有一个好消息到来,神师阿罗纳已经把披耶猜王子给带来了。”
“哦?”里面的声音微感意外,“他的动作倒挺快,那召恩呢?有没有一并带来?”
“回太后,”拉布瓦说道:“召恩冥顽不灵,一心对抗太后与圣殿,已被其子召斯温诛杀。”
“好一个召斯温,”里面的声音轻笑一声,“竟然敢对自己的父亲下手,也算是一个人才。”
“太后,”拉布瓦道:“那召斯温愿效忠太后,请太后立他为芒虎之主。”
里面一阵娇笑,“他既然请了,本后还能不立吗?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敢诛杀,我要是不遂他的意,他岂不反了?”顿了顿,“召斯温来了吗?”
“禀太后,他人还在桑怒,不过是托阿罗纳给太后带个话来。”
里面的人犹豫了片刻说道:“阿罗纳也太大意了,他应该留在召斯温的身边,至于披耶猜,让盖苏武护送来就可以了。”
“太后,”拉布瓦说道:“盖苏武受了重伤,现留在桑怒养伤,所以阿罗纳才亲自送披耶猜王子回来。”
“盖苏武受了伤?他是怎么受伤的?”
“他是被披耶猜身边的高手所伤,”拉布瓦道:“据阿罗纳说,抓到披耶猜王子很是不易,差一点儿又让他逃了。为保路上不再出意外,阿罗纳不得已才亲自护送。”
“也真是难为阿罗纳了,”里面的声音说道:“不过芒虎那边离不开他,召斯温身边还需一个得力的人看着。”
“太后,您要见见披耶猜王子吗?”
“看来他对我的误会颇深,”里面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你下去吧,让阿罗纳带着披耶猜在迦罗殿等我。”
“是,太后。”拉布瓦应声退了下去。
伽罗殿是婻娇太后专门处理政事,接见大臣的地方。
今日婻娇潘芭刻意打扮了一番,带着一顶插满孔雀翎羽的后冠,穿着一身来自大明的淡金色纱罗,在宫女侍卫的簇拥下来到迦罗殿。
一见太后到来,阿罗纳忙起身行礼,“臣阿罗纳参见太后!”
婻娇潘芭一挥衣袖,目光却落在一旁的陶吕猜身上。嫣然一笑,“披耶猜王子,你总算来了,请到你可真不容易。我们大概有很久没见面了吧?”
陶吕猜的面色看起来很不好,听到婻娇潘芭的问话,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婻娇潘芭一点儿也不生气,笑道:“不知你为何躲着我,本后是一番好意请你回来继承王位,难道你作为王子连王室的王统都不承续了吗?”
闻听此言,陶吕猜再也按捺不住,怒目瞪视着她,咬着牙说道:“妖妇,你迷惑我父王,残害我兄弟,我与你不共戴天,今日落于你手,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披耶猜决不会向你低头。”
“住口!”拉布瓦在一旁喝道:“披耶猜王子,不得对太后无礼。”
婻娇潘芭格格一阵娇笑,声音有如银铃般动听,“果然是在大明读过书的,连说起话都文绉绉的......”朝陶吕猜眨了眨眼,“这些话是大明的哪个先生教你的?”
陶吕猜气鼓鼓的没有言语。
“披耶猜王子,”婻娇潘芭收起笑声淡淡说道:“你是本后看着长大的,本后可从来没有薄待过你和你母亲,你对我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不怕伤我的心么?”
“你......”陶吕猜气得眉毛一挑,“妖妇,亏你还有脸提我母亲,她是怎么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婻娇潘芭叹了口气,“看来披耶猜王子对本后误会已深,也罢,本后也懒得跟你解释。”向旁瞥了一眼,“拉布瓦——”
“太后。”拉布瓦忙应声上前。
“你把披耶猜王子带下去好好梳洗一番,另外派人通知各位贵族大臣,让他们来晋见王子。”
“是。”拉布瓦刚要带披耶猜退下就又被婻娇潘芭叫住。
“记住,要让所有人以参拜大王的礼节来面见披耶猜王子,他现在已经是大王了,只不过要择一个好日子正式登基......”向陶吕猜抛了一个媚眼,“你说是不是啊?披耶猜大王?”
“你又要耍你的老把戏吗?”陶吕猜怒道:“你不如一刀杀了我干净!”
婻娇潘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走到他身侧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放心,我是不会如你所愿的,我不会让你死得那样干脆......”停了片刻续道:“因为我要让你知道,只要落在我手里,什么时候死,怎么死,本后说了算。”
一席话说得陶吕猜心下一寒。
陶吕猜被带下去后,婻娇潘芭看着阿罗纳道:“一路真是辛苦你了,你解了本后的心头大患,说吧,让本后如何赏你?”
“能为太后效劳是臣下的荣幸,”阿罗纳笑道:“怎敢讨要太后的赏赐?”
“你倒很会说话,”婻娇潘芭乜了他一眼,“你既不说,本后也不会少了你的赏赐,到时我会让拉布瓦颁发给你。”
“谢太后!”阿罗纳深深一躬。
“那个召恩是召斯温亲手诛杀的吗?”
这冷不丁的一问使阿罗纳一愣,他忙道:“回太后,正如您所提,召恩确是为召斯温亲手所杀。”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召斯温,”婻娇潘芭的一对秀眉微微蹙起,“就然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敢动手。”
“他这是向太后表明心迹。”
婻娇潘芭哼了一声,“这份心迹本后可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