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会替我谋划啊!”郑可轻叹一声,看了儿子一眼,“要是让阿玉嫁给这个酒囊饭袋,我这心里还真是有些不甘呢!”
“阿爹,”郑昭说道:“为今之计,咱们家不过是暂借丁家的势而已,您又何必太在乎丁煜这个人呢?”
“我去借丁家的势?”郑可冷哼一声,“你想多了吧?”
郑昭身子一颤,“是儿子......儿子说错了。”
郑可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去把阿福叫来,我要更衣!”
“阿爹,您要去哪里?”郑昭心怀忐忑的问道。
“入宫,”郑可转过身来向门外走去,“他丁列在校场阅兵,我这个太尉得陪王上去巡视巡视。”
“那儿子护送阿爹。”郑昭忙伸手抓起墙上挂的佩刀追了过去。
“嗯。”郑可衣襟摆动,已到了院中。
守在郑府一座内院宅屋外的铁甲护卫看了看提着食盒的青衣婢女,推开房门说道:“进去吧!”
“谢谢军爷。”婢女欠了欠身,迈着细碎的步子进了屋子。
“吱嘎——”一声房门又合上了。
“阿洛——”坐在房内的郑玉一见青衣婢女进来,忙起身迎了上去。
“小姐,你饿了吧?”阿洛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盒盖,把里面的饭菜一样样的摆了出来,“赶快趁热吃,这可是你最喜欢吃的炸春卷和清蒸明虾,还有炙鱼脍和鸡肉粉丝汤,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唔......我尝尝,”郑玉深深吸了一口饭菜的香气,拿起匙羹喝了一口汤,“嗯,不错。”坐下来用筷子夹起一只放入嘴里细细咀嚼,眸子一转,“我阿爹呢?现在还在府里用餐吗?”
“侯爷已经出去了。”阿洛答道。
“出去了?是去上朝吗?”郑玉眸子一亮。
“婢子不知,”阿洛用匙羹一边往她的碗里添汤,一边说道:“大少爷护送侯爷一起出的府,至于去哪里婢子就不知道了。”
“阿洛,”郑玉眸子向她霎了霎,“那杨牧云呢?他没跟阿爹和阿昭一起吗?”
阿洛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快说啊!”郑玉催促道。
“小姐,”阿洛看了她一眼,“夫人吩咐过了,不准婢子在小姐面前提那个杨牧云。”
“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郑玉俏脸一沉,“啪——”的把一双筷子扔在了地上。
“小姐......”阿洛连忙俯身将地上的筷子拾起,“您莫再耍性子了,要不是看你一天两夜没有吃饭,婢子苦苦哀求的份上,夫人是不会让我来给小姐送饭的。”
“你不说,我就不吃。”郑玉扭过了身子不去看她。
“我的好小姐,您就别再难为我了,”阿洛央求她道:“您要再不吃的话,可就真把自己给饿坏了。”
“饿坏也比气坏的好。”郑玉红唇微微翘起,“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就推三阻四的,那你还过来干什么?”
“可是......可是小姐为什么非要问他呢?”阿洛嗫嚅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侯爷和夫人因为你跟杨......杨公子的事生多大的气,婢子又怎敢多口?”
“这里又没旁人,”郑玉没好气的乜了她一
眼,“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要知道,你是伺候我的丫头,你不听我的话,我还要你做什么?”
“小姐......”阿洛咬了一下嘴唇,心一横说道:“那阿洛就说了,昨儿一早,宫里就派人来传旨,除侯爷被封为太尉外,杨公子也被封了个神武卫都统制的官儿。”
“神武卫都统制?”郑玉秀眉一蹙,“那不是东京卫军的编制么?阿爹是想让牧云在他的麾下当官,怎么会是这个结果?你莫不是听错了?”
“宫里的公公宣读诏书时,婢子就在不远处,决不会听错的,”阿洛说道:“而且诏书一宣读完,杨公子就随宫里的公公一起出府去大都督府了,连停都没有停。”
“东京卫军是王上的亲军,”郑玉皱着眉头说道:“怎么会让杨牧云一个明人来当卫军里的都统制?”抬眼看了看阿洛,“阿洛,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小姐您......您想让我做什么?”阿洛一脸怯怯的道。
“咱们两个人换换衣服,”郑玉向她眨眨眼,“你替我待在这里......”
“不行啊,小姐,”阿洛大惊道:“这要是被夫人知道了,她会重重责罚阿洛的。”
“你怕什么?”郑玉瞪了她一眼,“我阿娘对待下人再厚道不过,是不会要人性命的。再者说了,我就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决不会被人发现的,你放心好了。”
“可是......可是......”阿洛一阵紧张,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没什么可是,”郑玉打断她的话道:“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么?要不是顾忌阿爹他在府里,你觉得守在外面的那些人能看得住我?”
阿洛手指搓着衣角,默然半晌问道:“小姐出去要干什么,是去见那杨公子吗?”
“嗯,我想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郑玉道:“还想跟他说几句话......你放心,我一定快去快回,不会让你替我的事被人发现的。”
“那......小姐你一定要早些回来。”阿洛抬起头说道。
“吱嘎——”一声房门开了,一位青衣婢女低着头提着空空的食盒从里面走了出来。
守在外面的铁甲护卫并没有多看她一眼,而是关上了房门。
青衣婢女径直朝院门走去,一出了院门,脚下的步子立刻快了起来......
“呕——”丁煜晕晕乎乎的从床上爬起身来,脚步踉跄的走出门外,目光向四下里一撒扫,不由一怔,“这是哪里,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由于郑昭吩咐府里的下人不得过来打搅沉睡中的丁大公子,所以丁煜从房内走出门外也没碰见一个人。
他用手敲了敲昏昏沉沉的脑门,想起昨日在金凤楼依梦姑娘那里喝酒,喝着喝着就喝多了,起身出去方便,方便完就认不清回去的路了,不知怎么从一扇小门寻摸到了外面的街巷上,然后一阵风吹来,他浑身一软,眼前一黑,便扑倒在地上。
“这还是在金凤楼吗?”丁煜眯着眼又向四周看了看,“不对,这里的景象和房屋布局与金凤楼大相径庭......”挠了挠头,正想找人问一问,忽见右前方一位青衣婢女垂首快步走来。
“喂——”丁煜刚叫了一声,就见那青衣婢女抬头看了自己一眼,飞快的转过一个屋角失去了踪影。
丁煜一愣,揉了揉眼睛,“是她么?她怎会会在这里,而且穿了一身下人的衣服?我这是在做梦吗?”把手指放入嘴里一咬,
“唔,好痛!”看了一眼青衣婢女消失的地方,纵身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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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一杆大枪矫若游龙,夹杂着呼啸的劲风捅至一位马上骑士的胸口,那名骑士登时身子飞起,重重的摔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儿。要不是那杆大枪去了枪头,这一搠准扎他一个透心凉。
黑虎旗下的一众官兵欢声雷动,“钟统制威武——”
钟镇国得意洋洋的一甩手中的那杆大枪,挑衅似的看了点将台上杨牧云一眼。
自阮晟升为副都督后,神武卫的官兵们就改了口,钟副统制直接叫为钟统制。
钟镇国也不以为忤,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在他看来,神武卫都统制一职舍我其谁。谁知天上突然掉下个姓杨的少年,把这一职位给抢了去,让他生生梦碎。自丁列亲口宣布杨牧云为神武卫都统制后,他就深深的恨上了这个少年。就算杨牧云展露了一箭双鹫的神技,这位钟副统制仍旧很不服气,在东京十二卫中,他的武艺可是首屈一指,近身搏杀的功夫在军中少有人敌。当年的大都督阮只特地把他调到阮晟的麾下以充实力的,屈于阮晟之下,他不说什么,可凭什么把这个毛头小子安插到他的头上?钟镇国的目光扫过黑虎旗下一张张对自己万分崇拜的脸,心中升起稍许安慰,在这些部下们的心中,我就是他们的都统制,谁会认得那个坐在点将台上的小子?
“看来最后的胜者应该还是这位钟副统制了,”丁列看了身旁的杨牧云一眼,“今日你们神武卫连拔了两个头筹,真是可喜可贺啊!”
杨牧云微笑不语,他已经深深感受到了钟副统制的敌意,在钟镇国的眼里,最想较量的人应该就是他这位都统制。
“要是各卫将士中真无人能敌钟副统制的话,”蔡弘羿这时又来凑趣了,他睇了杨牧云一眼,“杨统制不妨下去跟他较量较量,压一压他的傲气也好,不然的话,神武卫这一班骄兵悍将可不好带呀!”
“这家伙又来挑唆了,”杨牧云暗道:“看来之前那一箭抢了他的风头,让他大失颜面,他就千方百计的来寻我晦气。”
“杨统制,”丁列也道:“看来钟副统制有向你叫板的意思,你意如何?要不要下去跟他较量一场?”
“大都督,”杨牧云淡淡说了一句,“将不在勇,而在谋,下官刚刚到任,又何必为了一时意气去跟自己的属下争风呢?”
“看来杨统制颇有大将风度啊!”丁列笑道:“不过有勇有谋岂不更是为将之道?你......”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一名将官匆匆来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丁列登时一脸肃然,两眼环视了一圈众将,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诸位,王上的御驾到了,赶快随本督去迎接王上。”
杨牧云和众将跟在丁列身后下了点将台,快步向南走去。
一阵庄严的鼓号声自南边遥遥传了过来,杨牧云抬头极目远眺,前方旌旗飞扬,一队队盔明甲亮的骑兵簇拥着一头大象向校阅场缓缓移来,大象背上的红罗伞盖下端坐一人,颔下三绺长须,目光炯炯,正是安南王黎元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