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冬夜最为漆黑而寒冽,夜风刮起雪粒卷进入人的脖颈内,让人从头冷到脚底。
楚明心的心就跟这寒冷的冬夜一样,阴冷至极。自她下车的那一刻,就嗅到了一丝非常危险的味道。六个大活人是不会凭空消失的,要么他们是藏起来了,要么就是已变成了死人。
楚明心的俏脸僵住了,因为她发现了第二种结果。
尸体是平躺在地上的,每个人脸上都没有惊惧与痛苦之色,他们死的都很安详。伤口都在咽喉处,长宽深度都一样,显然是一人所为,之所以他们没有露出任何表情,是因为他们在还没有发现敌人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呼吸。
楚明心的手心沁出了汗水,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可怕的让人心悸。
寒冷的夜风又吹起来了,拂动着她鬓角的几缕青丝。
她蓦然转身,剑已拔出,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叮——”电光石火般的一声脆响过后,一条灰影倏然跃至一边。
一顶斗笠下露出一张异常冷峻的面孔,刀削斧劈般的五官衬托着漆黑的眼眸锐利得如同刀锋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是你?”楚明心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好久不见了,涵依王妃,”那人冷冷的说道:“开封一别,没想到还能在此处相见。”
“是呀,时光一晃便是数月,没想到你还能记起我,”楚明心轻笑了一声,“跟到这里你方下手,姓冷的你真好耐心。”
那人正是冷一飞,他冷冰冰的说道:“过奖了,你祸乱宗室,处处与朝廷作对,今番以为还能再躲过去么?”
“我压根便没有想过要躲,”楚明心的眸子也变得冷厉,“要不是你、杨牧云还有那个姓宁的,子墐又怎会死?我曾发过誓,一定要取了你们的性命,你既然出现了,那很好......”
冷一飞嘴角轻轻一撇,“我们不出现的话,朱子墐便能逃过这一劫么?你反叛朝廷,他迟早也要被你害死。”
“住口!”楚明心娇叱道:“如果我们成功了,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都是你们,坏了我教的大事......”
“你们会成功么?”冷一飞嗤笑一声,“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他们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跟着你们邪教去造反?别自欺欺人了,现下我给你两个选择,是自己乖乖的束手就缚呢?还是要我动手?”
“在我的印象里,你一向是不多话的,”楚明心眸子盯着他说道:“我的选择很简单,就是杀了你,继续走我的路。”
“很好!”冷一飞话音一落,身形瞬间便移至她面前,一道森寒的刀光向着楚明心划了过去。
“当——”楚明心的长剑一格,紧接着一收,斜挑起数道剑影向冷一飞刺了过去。
剑光到处,冷一飞的身影蓦然消失。楚明心随即变招,长剑反撩至身后,“嘡——”的一声,封住了自后袭来的刀锋......
两人的身法都极快,出招迅
疾如风,夜色中不断有火星四处溅落及铿锵声响起,根本无法看清两人是如何交手。
“铿——”的一声,楚明心奋力挥出一剑,冷一飞的身影一闪,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楚明心屏息凝气,发现一棵树后似乎有衣袂一动,飞身而起,剑光甫动,“嗤——”的一声剑气过处,一件挑裂的灰色衣袍悠悠荡荡的落于地上。她眸中瞳孔一缩,转身向四处看去,寒风瑟瑟,再无一点儿人的踪影。
“不好......”楚明心的秀眉一蹙,足尖一点,身子迅速的向马车疾飞而去。
车帘一挑,里面空空如也,人已不知去了何处。
“冷一飞......”她咬了咬银牙,转身飞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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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楚明心带着赛因孛罗出来的城外那个秘道口,又鬼魅般的闪出两个人影。
“娘娘,”岳斌向着娜仁托娅说道:“这里已是城外,您暂时安全了,不过这儿仍是关内大明的地界,一切还得小心,不如你还是跟我去找少主,让她安排人送您回草原更为妥当些。”
“少主?他又是谁?”娜仁托娅问道。
“她是我教老圣主的最钟爱的一位弟子,也是老圣主的衣钵继承人,”岳斌解释道:“我观音教中的很多教务都是由少主她打理的,你别看她年少,但为人很是精明强干,而且武功也很高......”
“是么,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见一见她,”娜仁托娅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怅惘看向夜幕中的居庸关城方向,“不知诺布丹增大师现在怎样了,你能把他也带出城么?”
“这......”岳斌面呈难色,“要不是大师将那名朝廷高手引开的话,恐怕我们谁也出不了城了。”踌躇了片刻说道:“现在在下的人手已尽数折在城内了,只能找到少主后请他派人去城内打探大师的消息......不过娘娘放心,大师武功高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晚些时候他一定会来跟娘娘汇合的。”
“但愿如你所说......”娜仁托娅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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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我确实把她关在了这间屋子里了呀?”在一座普通小院的厢房,林媚儿吃惊的看着屋里对杨牧云说道。
房中靠墙铺着麦草,从上面的躺卧的痕迹来看,确实曾有人在上面待过。
“你是怎么安置她的?”杨牧云问道:“要知这个东瀛女人的武功不错。”
“这还用你说?”林媚儿瞪了她一眼说道:“我点了她的穴道,还捆绑了她的双手,除非有人来到这间屋子救了她去,否则就凭她一人决计脱不了身的。”
“是么?”杨牧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了她几眼,“那你点的是她身上哪几处穴道?”
“你什么意思?”林媚儿气道:“你是怀疑我故意放她走的么?告诉你,本姑娘没这个心情,当时你擒住她时,依本姑娘的脾气,就当一刀杀了干净。”
宁祖儿看着他们争吵,有些不明所以。插口问了一句,“你们说的那人是谁?”
“唔,你也见过的,”杨牧云看了他一眼说道:“数月前开封城南燕门外十里处的小山岗和我交手的那个东瀛女人,宁公子还记得么?”
“是她?”宁祖儿颇感意外,“她也来了这里么?”
“嗯,”杨牧云微微点头说道:“媚儿在马府寻找赛因孛罗的踪迹,遇见了她,结果失手不敌......”
“谁说我敌不过她的?”林媚儿出言反驳道:“这个倭人女子会一些邪术,我是猝不及防才着了她的道的,如果面对面光明正大打一场,她才不会是我的对手。”
“这么说那个东瀛女子是杨兄你擒住的?”宁祖儿看向杨牧云问道。
“那个东瀛女人会一些遁术,”杨牧云解释道:“我也只是侥幸破了她的遁术才拿住她的。”
“哦,”宁祖儿眨眨眼,“我相信林姑娘是决不会放她走的,此事只怕另有蹊跷,不管怎样,人都已经跑了,就不要再追究了。当务之急是找到赛因孛罗,皇上可是下了旨意,要一定找到他的。”
“赛因孛罗被劫持到了哪里,芊鹤樱子应该是知情的,”杨牧云皱了皱眉头说道:“现在她不见了,再要探寻那位鞑子王爷的踪迹可就难了。”
“我看你是舍不得那个倭女吧?”林媚儿睇了他一眼说道:“一看到漂亮的女人你就有些神思不属了。”
“你......”杨牧云为之气结,一时说不出话来。
“既然那个东瀛女子不见了,我们只能从别的地方着手,”宁祖儿转开话题,“鞑子已经退了,关门以及瓮城的将士一定会大部移至内城,到时封锁了全城后,再仔细查找吧!”
“那他若是被带出了城呢?”杨牧云问道。
宁祖儿一怔,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沉吟片刻道:“那到时我们再去城外查找,总之一定要把人找到。”
“你不是拿住了那个番僧吗?”林媚儿目光瞥向他说道:“不如好好审一下那个番僧,或许能得到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撬开他的嘴恐怕不容易,”宁祖儿微微摇头,“那个番僧抱了必死之心,就算动用大刑也不一定能问出什么,还是暂时把他羁押起来再做计较。”
天终于蒙蒙亮了,居庸关的百姓惊奇的发现,整座城里除了昌平卫的官兵外,还出现了一支很特殊的队伍,他们的装束很醒目,佩刀也和一般的刀不一样,人也趾高气扬,昌平卫的官兵和延庆州的衙差见了他们都恭恭敬敬的。
“他们便是京里来的锦衣卫,”一位上了岁数的老人说道:“连京里的王侯大官们见了都怕得很呐,咱这个地方又不得清静了。”
锦衣卫挨家挨户的搜索每一户民居,直闹得整座居庸关城都人心惶惶。他们又哪里知道,关城昨晚刚度过了一场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