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一声马车的车轮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车厢一震,两人几乎坐立不稳。
“怎么回事?”女子的目光向外看去,马车前,一棵十余丈高、好几人才能合抱的大树被生生放倒,横在路中间成了路障,要不是马车停得快,也会被树干砸到。
“小姐,这好像是有人故意施为。”坐在车驾上的车夫一脸警惕的向四周看去,
一条条人影从周围的树丛中冲了出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小姐,怎么办?”青衣蒙面少女也在一旁紧张的问道。
“你们先不要妄动,”女子沉住气,一点儿也没有惊慌,“待会儿看我手势,我们分头杀出去。”
“车上的人听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出来,“我们不是来打劫的,还请出来说话。”
围着马车的人向两边一分,进来两位年轻的公子,一位年约二十八九岁,生得浓眉大眼,脸膛黧黑,一双眼睛目泛精光,显得整个人精干之极。另一位年约十五六岁,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端的俊美无匹。
年长的公子嘴唇翕动,想来方才的话是出自他口。
“走,下去。”女子眸光一闪,对青衣蒙面少女说道。
两人一跃下车,目光紧紧盯着这两位公子。
“姑娘不知如何称呼?”年长公子自我介绍道:“在下元兴裕,这位是舍弟元琪儿。”一指身边无比俊秀的少年。
女子的目光阴冷,没有说话。
“姑娘好手段,”年长公子微微一笑,冲她一抱拳,“趁着我们与人冲突,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将东西取走,未免太不厚道了些。”
女子冷笑,“你们不就是等着那东西被人取出,然后出手去抢么?”
“据我所知,”元琪儿嘻嘻笑道:“这件东西也并不属于姑娘你吧?”
“那又如何?”女子的晶灿的眸子在他身上一转,唇角一勾,“小相公,莫非你要第一个上来抢么?”
“姑娘何必说的这么难听?”元琪儿大胆的迎着她的目光,话中隐含挑逗之意,“你若乖乖的把东西交出来,我和兄长绝不难为你。”
“那我要是不交呢?”女子说道。
元琪儿和兄长对视了一眼,目光在她身上不住逡巡,“那就请姑娘和这件东西一起留下来了,本公子也好奇得很,姑娘这面纱后面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容貌?”
“你想知道?”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娇柔起来,钻入人的心里直痒痒的。
元琪儿笑而不答,一双眼睛却变得极为不老实。
女子恨不得把这轻浮的小子的一对眼珠子给挖出来,但声音却越发的腻了,“你现在何不过来?”
“我可不敢,”元琪儿笑笑,“我怕被你吃的连块骨头渣子也不会剩下。”
女子一怔,知道他是拐着弯儿的骂自己是母老虎,也不生气,“那我可真为你感到可惜了,你若过来的话,不但东西给你,连我整个人也是你的。”
听女子这么一说,元琪儿的目光却转向了身边的兄长,“大哥,你听见了么?这位姑娘不想将手中的东西轻易放手。”
元兴裕浓眉一轩,一脸正色的说道:“姑娘,我也不问你背后仗的是何方势力,眼前的情势你都看到了,若想过元某这一关还得手底下见真章,这样......”声音稍微一顿,续道:“你莫说我们一群男子大汉欺负你们两位弱女子,我方出两人和你们两位交手,若我们赢了,你就把东西交出来,我们放你们走路,绝不难为你们。”
“若小姐和我赢了呢?”青衣蒙面少女说道。
“东西我们也不要了,你们走我们也不拦着。”元兴裕说道。
“那要是一胜一负呢?”女子眸波一转说道。
“那就算你们赢,怎么样?”元琪儿一笑,开口说道。
“此话当
真?”女子的目光看向元兴裕。
“舍弟既如此说,我还能怎样?”元兴裕淡淡的看了元琪儿一眼,一点儿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那好,你们都是堂堂七尺男儿,说话可得算话。”女子声音一转,登时变得肃然。
“那是自然,”元琪儿上前一步,背着双手,目光在女子身上游走不定,“本公子这就请教姑娘高招。”
“你?”女子轻笑一声,“你还不配跟本姑娘交手,”眸子转向身边的青衣蒙面少女,“蓉儿,你去陪这位元公子玩玩,要小心,不要把他的一身贱骨头给打折了。”
“婢子明白,”青衣蒙面少女上前一步,对着元琪儿一抱拳,“元公子,请赐教。”
元琪儿抬首望天,看都不看她一眼。
叫蓉儿的少女一愕,心下登生怒意,“这元公子好生无礼,当我是一个下人,便如此轻视么?”正想再说两句,只听身后女子的声音急急的说道:“蓉儿小心!”她微一愣神,眼前元琪儿的身影已倏忽不见。当下心中一紧,娇小的身子猛向一旁滑出丈余,饶是如此,脸上一凉,蒙面的青巾已被人摘去。
待她侧目看去,元琪儿手里拿着她蒙面的青巾,笑吟吟的向她看来,正待再说几句轻薄话儿,见到蓉儿极清丽的容颜,不由略微怔了怔,改口赞道:“好漂亮的一个丫头,”目光向那女子瞥去一眼,“连身边的一个丫鬟都如此漂亮,不知姑娘的容颜会是怎样?”
“我家小姐比我漂亮十倍,”蓉儿悠然一笑,眸中却露出狠戾之色,“你个登徒子,轻薄我家小姐,我断容你不得。”说着袖口一拢,手腕一翻,亮出两把雪亮的匕首,腾身向着元琪儿扑去,还未近身,匕首便在空中划出两道亮弧,向着她疾劈而下,看这架势,像是要将这个登徒子给生生劈为数截。
元琪儿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匕首还未及身,她整个人已闪开一步,匕首的锋芒贴着他的鼻尖一划而下,只差一分堪堪躲过。蓉儿心中一急,变劈为扫,匕首挟着劲风横削向对方的腰际。
谁知元琪儿滴溜溜的转了个圈子,鬼魅般绕到了蓉儿身后,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笑道:“好美好滑的脸蛋,本少爷可真舍不得伤了你。”说着把手放置鼻端嗅了嗅,旁边有人凑趣道:“好香啊!”所有人登时哄然大笑。
蓉儿又羞又怒,出招更是狠辣,一对匕首挥舞得有如水银泻地,一招快似一招的向元琪儿整个人招呼过去,那疾如旋风的打法,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大卸八块一样。
在对方疾如骤风的进攻面前,元琪儿好整以暇,也未见他如何躲闪,却能躲过蓉儿每次凌厉无比的杀招。每次都很险,慢一分就会伤到对方刀下。
可这一分就如一道天堑一样,使蓉儿在一片惊呼声中一直无法将她毙于刀下。
“人美,刀也靓。”元琪儿在对方连番暴击之下一点儿也不狼狈,还好整以暇的赞了一句。话音未落,匕尖堪堪划过自己颈侧,她“哎唷”一声身子向后仰面欲倒。
“好机会!”蓉儿紧握双匕,向着她胸口狠狠的戳下。
“杀人啦!”元琪儿双臂乱摆,腰身一拧,匕首竟然贴着她两边胁下滑了下去。
蓉儿娇呼一声,竟然变成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元琪儿乱摆的双臂将蓉儿一把搂住,两个人一块倒在地上滚在一起。
“你个混蛋,我杀了你。”蓉儿挣脱他的怀抱,羞愤之极,狂舞着匕首向她身上没头没脑的刺去。“叮叮叮”地上火星四溅,元琪儿一一躲了开去。蓉儿还想追上去,却被那女子叫住了,“蓉儿,住手!”
“小姐,他......”蓉儿的俏脸涨得通红,一双眸子如欲喷出火来,狠狠的瞪视着元琪儿,紧握双匕作势欲扑。
“蓉儿,退下去!”女子的声音抬高了些,“你已经输了。”
“小姐......”蓉儿眼圈一红,像是要哭出来。
“蓉儿,忘了我是怎样交待你的了么?”女子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我
肩上担的是什么?怎能像街巷之间的泼皮一样死缠烂打?”
“是,小姐,蓉儿知错了。”蓉儿心中悚然一惊,面色一黯,垂首退至一旁。
“元大公子,”女子上前一步,向着元兴裕一拱手,“我手下的丫鬟输了,令弟身手不凡,佩服佩服,小女子当领教一下你的高招。”
“姑娘,”元琪儿嬉皮笑脸的迎了上来,“何须我大哥动手,连你也一并由我招呼了吧!不过我话可说到前头,要是本公子赢了,不但东西留下,你的帽子也要摘下来,让我好好看一看,这下面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国色天香?”
女子静静的站在那里,不置一言,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元琪儿还想再说,却被元兴裕打断,“齐......三弟,你且退下!”
“大哥,”元琪儿转过身,不解的看向元兴裕,“怎么,你认为我打不过她?”
“三弟,”元兴裕看了他一眼,缓缓解释道:“我们一开始就讲好了,二对二,你既赢了一场,下面一场自然由我出面,切不可坏了规矩。”
“可是,规矩中并没有规定一个人不能打两场。”元琪儿抗辩道。
“元大公子,”女子开口了,“规矩通常是约定俗成,你不会像你这个兄弟一样无赖吧?”
“你竟敢说我是无赖......”元琪儿愕然转身,正待上前理论,却被元兴裕叫住,“三弟,我们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做起事来不能让他人耻笑,你且退下,看看你大哥的功夫是不是落下了。”
“好,你既然想出手我也不拦着,”元琪儿一指那女子,“你赢了她须让她摘下帽子,让我看看她究竟是一副怎样的模样。”
“人家既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你又何必一定要揭开人家的面纱?”元兴裕看到元琪儿眸子闪烁的目光,立知其意,“这漂亮的女人啊,永远会对另一个漂亮女人的相貌充满好奇心,生怕对方会比过自己似的。”他抬首向那女子看去,见她并未出言相驳。心中一动,张口说道:“姑娘,我三弟的话你可都听到了,不过你放心,她对你并无恶意......”他侃侃而言,就像对方已输定了似的。
“元大公子,”女子冷冷的出言打断了他,“你不觉得说这些话还为时尚早么?”
“......”元兴裕微微一笑,止住了下面的话,作了个请的姿势,“姑娘,请”
女子缓缓自腰间的剑鞘中抽出长剑。紧盯着元兴裕,只见他还两手空空的站在那里,一点儿也没有准备动身的样子,黛眉一蹙,“你为何还不亮出兵刃?”
元兴裕抬起自己的双手,悠然道:“这便是我的兵刃。”这是一双很平常的手,手指细长,只是苍白了些,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何特异之处,很难让人把它跟一件厉害的兵刃联系起来。
“好狂!”女子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我一定让你为你说的话而后悔。”手中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向着元兴裕疾刺而去。
她的剑招精妙,快如闪电,比起丫鬟蓉儿显然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元兴裕站在那里,不偏不倚,一点儿也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这个人难道是傻了么,还是故意托大?”女子心中暗道,剑锋迅疾的刺向他的左眼,剑尖喷吐着剑芒挟着凌厉的劲风激荡起他鬓边的长发。近了,更近了......女子心中一喜,眼看剑芒如流星般离他左眼只有一寸了,她甚至看到他的瞳孔在收缩。
“铮”一切嘎然而止,剑芒倏然消失不见,长剑如同被一个巨大的铁钳夹住了一样再也递前不了一分。女子蓦然睁大了双眸,夹住自己长剑的不是铁钳,而是两根手指,两根普通的手指,剑尖如同吐着信子的小蛇晃动了几下,就此无力的停了下来。
她终于明白,元兴裕没有说谎,他的手真的是一件极厉害的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