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银冠,一身红妆站在月光下,身后跟着若妮和佳。
杨牧云下意识的后撤了几步。
“牧云,你过来一下,我想跟你说两句话。”一双澄净的剪水双瞳带着一丝幽怨在他身上掠过,转身向着一棵大树下走去。
看着她窈窕的身影如风摆杨柳般踽踽而行,杨牧云犹豫了一下,便也跟了过去。
“你一定要走么?”树下,幽叹一声说道。
杨牧云默然半晌,方缓缓道:“此间大事已了,我已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你不是说要照顾我和妮么?”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看透他的心。
“你们一个是傩神宫的神主,一个是大祭司,哪里还需要我来照顾。”杨牧云默默地说道。
“所以你就不告而别,是么?”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的很平静,“我和妮都是女人,我们都需要你的呵护。”
“所以我才要离开,”杨牧云的目光越过星空,“朝廷与苗地的纷争不断,你们难道愿意领着自己的子民跟朝廷一直打下去?”
沉默不语。
“让自己的女人过上太平安宁的日子不也是一种呵护么?”杨牧云淡淡的说道:“我现在进京面见圣上,一定尽力促成朝廷和苗地之间的和解,不比我跟你回去困锁深宫要强得多么?”
“可是神主已经在你身上种了情蛊,”的莹洁脸上现出一丝忧色,“此去远隔数千里,你身上一旦毒发,将如何自解?”
“生死有命,”杨牧云淡然一笑,“如杨某毒发身亡,也是命该如此。”悠然一笑,“而我也不会抱怨任何人。”
“你既去意已决,为何又让我和妮一起嫁与你?”眼中满含幽怨。
杨牧云一笑,不发一言。
“你是让我有一个留下来的念想,还是使妮有一个接纳我的理由?”雪白的脸颊已留下两行清泪。
“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不需要我解释太清楚的。”杨牧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婚礼,你有了安身于神宫的名分,和妮之间不再有任何的芥蒂。”
“所以你安心了,你满意了,你走了。”的声音已有些哽咽。
“我印象中的阿诺是个性格爽朗的女孩子,可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杨牧云伸手揩去了她脸上挂着的泪珠,“在这里,我所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到了京城,我还能为你和妮做更多的事。我是你和妮的丈夫,有义务帮助你们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神宫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
“牧云”美丽的眸子变得迷离起来,她上前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抬起圆润小巧的下颔,如花瓣般鲜嫩柔软的香唇吻在了杨牧云的嘴唇上。
“唔”杨牧云身子略微一震,便不再抗拒,双手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享受这温香软玉入怀的温存。
两个人的唇紧紧贴在一起,不停地蠕动着。杨牧云的牙关被轻轻叩开,一只香嫩柔滑的雀舌便伸入他那湿润的嘴中……
“啊”杨牧云惊叫一声,推开了,他的下唇竟然被咬出了血。“你干什么?”他不禁又惊又怒。
“你以为你很伟大,我会很感激你,是么?”迷离动情的眸子变得锐利起来,“你把我和妮的心偷走了,却把我们的人永远留在了这里,骗子,无耻”
杨牧云呆住了,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你一定要回来,否则我和妮会恨你一辈子。”摞下这句话后,窈窕的倩影飘然出了林子。
“大统领,”出来后对玛说道:“神主有令,他们既然想走,就让他们去吧,我们不要为难他们。”说着转过身去,“若妮,佳,我们走。
“冷一飞,如果再让我看见你,我一定杀了你,”玛瞥了一眼三人远去的背影,冷冰冰地盯着冷一飞沉声喝道:“现在,有多远滚多远。”身形一动,隐入了茫茫夜色中。
宁祖儿看看捂着嘴一脸尴尬的杨牧云,又看看站在原地微微发怔的冷一飞,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谷中,巨大的篝火仍在燃烧,跳跃的火苗映照着一个茕茕孑立的倩影。
妮站在翻滚的火浪的篝火前,脸上现出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已经过了四更天了,所有的人都已退下,她却毫无睡意,因为她不愿意在这样一个大喜的夜晚一个人回到殿中面对孤衾独枕,心爱的人儿早已离他远去,能陪伴她的只有眼前这喷薄的火花。
就在杨牧云醉倒被架走的一刹那,她就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想走?因为他眼角不经意间洒露出一丝狡黠的余光。
果然,他悄悄解开一条船的揽绳,正准备登船离去。一个喝醉的头人发现了,正要喊,被她在脑后敲了一记,使他安然的划船离开了。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的悄然来到她身后。
“他走了?”妮淡淡的问道。她知道这是。
“嗯,”答道:“他说是为了我们苗地跟朝廷之间的和解才走的,他不想看到我们跟朝廷年复一年的打下去。”
“哼”妮冷笑,转过身来,“男人呐,总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女人,”眼波一转,悠然叹道:“也好,走就走了吧,现在我初登大位,亟需整肃内部,巩固我在神宫以及整个苗地的地位。这个时候也确实不能跟汉人的朝廷再硬抗了,希望他真能帮到我。”
妮的反应让感到有些奇怪,她原来是那样的爱他,看不见他的时候她都是那样的神思不属。现在居然能轻描淡写的说出走了也好这样的话。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向妮,她的脸色恬淡平静,可见内心并未起多大波澜,眼神中没有失望落寞,而依然沉稳睿智。
"怎么了?"妮似乎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
"没……没什么?"赶紧移开自己的眼神。
"你怕我想不开?"妮轻笑一声,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我现在可没那么无聊,那么多头人,那么多子民都要依靠我,仰仗我,我真的没有太多心思放在他身上了。”眉尖一挑,“我本来可以拦下他,但我放他走了。因为我知道我现在应该去做什么,而他也有他所追求的东西。他已经见证了我登上神主之位,已经跟我成了亲,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他跟我来过、活过、爱过,这还不够么?难道我还要锁他一辈子?”
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感觉妮一下子变得成熟了,她的话语,她的思维不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江湖上的凶险、宫闱中的阴谋、亲人的罹难这种种打击并未把她的心智击垮,爱人的离去也没能使她的精神变得萎靡。相反,她的意志变得更坚定,胸怀更加广阔。她跟他来过、活过、爱过,这已足够,成熟起来的她不再执着于小儿女的私情,而是去担负起一种更大更重的责任。
“他不辞而别,还是要给他一点儿小小的教训的,”妮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得笑意,“他会深深的记着我,总有一天,他还会回到我身边。”
不知经过多少天的艰难跋涉,杨牧云、宁祖儿、冷一飞三人终于走出了这莽莽群山,无边的丛林。
当他们看到辰州府高大巍峨的城墙,熟悉的中原风貌,听到不再是晦涩难懂的语言,真感觉恍如隔世。他们在州府码头登上一艘快船顺流而下,不几日就到达了湖广省城武昌,在这里弃舟登岸,换上快马,迅速向北行去。
一路上风餐露宿,在进入河南行省开封府通许县境内时,三人不得不停了下来,原因是杨牧云病了,而且还病得很重。开
始只是全身发冷,头脑晕眩,但杨牧云一路上咬牙坚持,在来到通许县驿站时,他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宁祖儿和冷一飞赶紧将他扶到驿站客房床铺上休息,急让驿丞派人找来大夫诊治。
杨牧云双眼紧闭,昏迷不醒,额头滚烫,冷一飞解开他的衣衫换衣服时,发现他浑身上下布满红色斑点,其状甚是可怖。
驿丞连续找来几个大夫,都对杨牧云的病束手无策。
杨牧云高烧不退,梦中不断说着胡话。饶是宁祖儿和冷一飞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不禁心急如焚,他们两人虽武功高强,但对医术一窍不通,只能眼睁睁看着杨牧云的病愈发沉重。
通许县驿丞姓秦,约摸有四十岁年纪,虽说驿站中高官显贵迎来送往的也不少,可碰上这样棘手的事也是头一回,来这里的如果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偏偏是皇上要亲自诏见的一位锦衣卫千户,如今病倒在这里,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丢官事小,要是弄到锦衣卫的诏狱里面......他越想越害怕,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里团团乱转。
在又一个大夫无奈地摇着头走出门的时候,秦驿丞感觉心都凉了,上前说道:“宁大人,冷大人,通许县区区一小县,无甚名医,这里离开封府不过七十里地,不如将杨大人送到那里,再请当地名医诊治......”
“杨千户病情沉重,如何禁得住路上颠簸。”宁祖儿狠狠瞪了他一眼,“这路上要有什么闪失,这罪名你来担着?”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秦驿丞被他一吓,不住擦拭头上的冷汗。
“好冷,好冷,妮,你不要离开我......”杨牧云又开始说起了胡话。
“他肯定被谷中苗女施了蛊毒,”冷一飞面色凝重,“这中原之地恐怕无人能解。”
“这也未必,”宁祖儿剑眉一轩,“冷兄,不如你守在这里,我乘快马去开封府一趟,去那里请个名医过来为牧云诊治。”
这时门帘一掀,进来一位驿卒,手中端着一盆热水,还拿了一条白毛巾。听了他们的话,他放下水盆和毛巾对秦驿丞说道:“秦大人,离此向西十余里外的沙河边上有一个药仙庙,那里不是住着一位神医么?”
“你是说那个疯疯癫癫的王药仙?”秦驿丞接口道:“让他给杨大人看病,这......能行么?”
“大人,”那驿卒说道:“这通许县十里八乡很多人的病都是被他看好的,不过这人性格古怪......”见他们三人的目光都集在他身上,便道:“据说他只给穷人看病,达官显贵就是找他许以重金请其诊治,他连理都不理。”
“哦?”宁祖儿听了手中折扇一击掌心,“这人倒是挺有意思,悬壶济世还如此愤世嫉俗,想必是有几分本事的。”
“你想去找他?”冷一飞看了他一眼。
“牧云的病情愈发沉重,恐怕再也拖不得,”宁祖儿沉吟了一下,“还请冷兄在旁照料他一下,由我去一趟便是。”说着对那驿卒说道:“去药仙庙的路,你可熟悉?”
“回大人,”那驿卒恭恭敬敬答道:“小人的亲戚曾去找过那位王药仙,给我说过大致路径。”
“那你就头前领路带我去那里。”
“是,大人。”
那驿卒领着宁祖儿,两人骑着马向西大概行了十余里路,来到一条河边,河水自西北向东南流去,河不甚宽,两边长满了芦苇。
两人沿着河向北走不里许,只见离河边数十丈处有个大花圃,一个身穿青布短衫的老农正弯着腰整理花草。
只见花圃中的花草形态各异,个个争奇斗艳,宁祖儿不禁好奇,仔细看去,却一个也叫不出来名字。
“请问老丈,”那驿卒向那老农打着招呼,“那个王药仙现在药仙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