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绝得我太功利了些?”杨牧云凝起眉头。
紫苏螓首倚在他的肩头,柔声道:“其实男人功利心强些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太讲个人得失就有些可怕了。我不求自己的夫君封侯拜相,只希望你我能够相守在一起就好。”
“若我是一平民百姓的话,你还会与我相濡以沫么?”杨牧云抿了抿嘴唇问道。
“会,”紫苏回答得很是坚定,“如果相公现在辞官,我马上就跟你离开这里,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好好过安稳的日子。”
“金公公会答应吗?”杨牧云盯着她的眼睛。
紫苏微微一笑,“我决定的事,义父从来不加阻拦。就怕夫君不舍得自己的前程。”
杨牧云默然。
“我说的话夫君不必往心里去,不管你做什么都是我的夫君,这一点不会改变。”
杨牧云叹了口气,紫苏说的不错,要他离开官场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他承认做不到。而且梦楠也会极力反对,她手里掌握着周家庞大的产业,虽然不再像以前抛头露面,但暗中应该已谋好了布局,借着自己的名义继续运转,如无自己官身加持,将会周家的生意有极大的影响,这是周梦楠不想看到的。
见他有些怏怏不乐,紫苏抬起头,捧着他的脸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不会全放在我这里,没关系,夫君如果想起我时可以来看看我......”顿了顿,“就算不来,妾身也不会埋怨夫君的。”
“紫苏,”杨牧云忽然说道:“要是当年你知道我已有了梦楠,你会不会就不嫁给我了。”
听他这么突兀的一问,叫自己的名字而不称夫人,紫苏怔了怔,随即淡淡一笑,“或许吧,但我不后悔,夫君毕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能嫁给你也不枉此生了。”
“真的?”杨牧云眨了眨眼。
“你不信妾身?”紫苏眸波一转,“当年我可是舍弃了宁公子而跟了你的。”
一提到宁祖儿,杨牧云幽幽一叹,“宁公子孑然一身,当年你真应该跟他一起的,这样就少却了许多烦恼。”
紫苏吃吃笑了起来,“夫君是吃醋了么?”
杨牧云狠狠瞪了她一眼,“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你也是够放肆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做势一扑,将她扑倒在了床上。
帷帐如波纹般轻轻晃动,两个人紧紧搅在了一起。
“嫦曦姑娘,你有事吗?”紫苏身边的贴身丫鬟茗儿见院门外倩影一闪,认出是嫦曦,便上前问道。
“杨大人......杨大人他......”嫦曦捏着衣角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
“你说公子啊,他在姑娘房中歇下了,”茗儿道:“嫦曦姑娘有事的话,明早再过来吧!”
嫦曦红着脸咬了咬樱唇,将一件莹然翠绿的物事塞到茗儿的手里,“请代我交还给杨大人。”便急急的转身去了。
茗儿愣在了那里,垂首看去,手里的那件物事赫然是一件孔雀玉雕,通体翡绿,尾羽是一颗颗米粒大小的蓝色玉珠镶嵌而成。
茗儿不禁睁大了眼,她虽见识浅薄,但也能看出这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玉雕。
“她把这东西交给公子做什么?难不成要勾引他?”茗儿眯起了眼,“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小姐好生捧她,她却暗地里打起小姐男人的主意,不行,我得把这交给小姐,让她好好治治这个贱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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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谦回到自己家中时,天色已然全黑,而妻子却正站在门口候他回来。
他心里不由涌起一鼓暖意,“夫人呐,若我有事不能归来,会派人回来知会你一声,又何必等候在这里呢?天寒,小心冻着。”
于夫人微微一笑,“老爷整日忙碌,妾身放心不下......对了,骥儿来了,不知有什么事,正在书房候着你呢!”
“骥儿来了?”于谦微微一愕。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朱骥一见于谦,便躬身施礼。
“骥儿啊,你等了很久了吧?自家人不必客气,快坐!”于谦拉着他在一把旧木椅上坐了,一脸欠然解释道:“本来下了朝该早些回来的,结果被礼部尚书胡大人拉住吃了会儿酒,还有牧云坐陪,这才回来的晚了。”于谦的书房简陋得多,除了书柜书案之外,就只有两把旧木椅了,多来几个人都招待不下。
“哦?胡大人请岳父大人吃酒么?这倒是好事。”朱骥眼睛一亮。
于谦含糊道:“都是牧云从中安排,老夫不过应个场而已。”
“看来牧云知道岳父大人不喜应酬,这才从中牵线,好让他和朝中大臣多亲近亲近,以便得到更多支持,好争取到内阁首辅之位。”朱骥心中暗道。
于谦在另一把旧木椅上坐定后,看着他道:“骥儿,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要事么?”
“嗯,”朱骥道:“小婿这里有一件事不吐不快,需要告知岳父大人。”
“何事?”
“昨晚卢忠去见了皇上,说了很多不利于岳父大人的话,”朱骥想了想道:“可能是有关于内阁首辅的事。”
“怎么,为了当上这内阁首辅,有人便坐不住了吗?”于谦目光一闪,“居然还搭上锦衣卫指挥使这条线了。”
“岳父大人,”朱骥面色凝重的说道:“皇上一直是有意于让您来当这内阁首辅的,可现在......”
“骥儿,”于谦打断他的话道:“你来见老夫,便是说这事么?”
“岳父大人,事关您的前程,小婿不得不挂心呐!”朱骥说道:“皇上本来今日就要定下您来当这内阁首辅,但却只字不提了......”
“好了,骥儿,”于谦一挥手道:“你不必多说,皇上要让谁当内阁首辅,必然有皇上自己的考量,你我何必在这里胡乱
揣摩?”
“小婿是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老夫当不上这内阁首辅?”于谦摇摇头道:“骥儿啊,老夫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怎么这个时候把心思全放在与人勾心斗角上了?”
“岳父大人误会了,小婿只是担心有人暗地里对您不利。”
“争这内阁首辅便是对老夫不利了?真是荒唐!”于谦训斥他道:“老夫从无意与别人争什么,他人也犯不着针对老夫,皇上让老夫出掌兵部,是对老夫的信任,至于谁去当那内阁首辅,不是你我该当操心的事。”又加了一句,“你怎么跟杨牧云一样,一门心思的算计,这还是堂堂君子所为么?”
“是,岳父大人教训得是,”朱骥垂首道:“小婿受教了。”
“骥儿啊,”于谦语重心长的说道:“自你父亲过世后,我便视你为己出,平日苛责了一些,你不会怨恨老夫吧?”
“岳父大人的谆谆教诲,使小婿受益匪浅,”朱骥道:“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
“本来皇上是想让你当锦衣卫指挥使的,但被老夫回绝了,”于谦说道:“你还年轻,要走得路还长得很,所以老夫便想让你走得稳当一些,你心里不会怪我吧?”
“岳父大人是为小婿着想,小婿明白!”
“嗯,”于谦点点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句话,你可明白?”见他不语,便继续道:“争有大争小争之说,朝中的这些龌蹉伎俩,是上不得台面的,老夫不屑为之。能为国为民做一些实事,让鞑子不敢小觑我大明,再不敢进犯,我心足慰。至于别的,老夫从不去想,也不愿去想。所以也希望你以大局为重,要尊重上司,不起纷争,老夫也就安心了。”
“岳父大人教训的是,”朱骥道:“与您一比,小婿的心中格局不免小了。”
于谦慨然一叹,“我的话希望你能进到心里去。倒是牧云,本来是一挺上进的孩子,可一搅到朝局纷争,就迷失了心智,可叹!”
“牧云也是为了您好,”朱骥解释道:“扶您登上高位,他不也跟着水涨船高么?”
“所以你们打着我的名义与人相争?”于谦脸一沉,“此事切不可再为之。”
“是。”朱骥话音一转,“岳父大人,我已派人潜入了斡剌特部,成功打进太上皇周围。要不要趁机动手,把太上皇救出来?”
于谦沉吟道:“先不可轻举妄动,也先想要与我大明修好,如能堂堂正正将太上皇迎回来,那是最好!”
“岳父大人是怕将太上皇救回会对双方关系不利,抑或使也先对我大明再动刀兵?”
于谦颔首道:“现在大明需要的是时间。如能将我大明边关整备一新,又何惧也先?”
“小婿明白了,”朱骥点头道:“小婿会吩咐下去,决不会让他们妄动的。”
“还有,你让你的人一定暗中保护好太上皇周全,”于谦叮嘱道:“在太上皇回京之前,不可让他受到丝毫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