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梦楠嫣然一笑,“相公品性纯良,倒让妾身感到惭愧了。”
“娘子,”杨牧云缓缓说道:“你现在也是伯爵夫人了,就打理好内宅,旁的也不用多过问。为夫现在兵部,当做好分内之事,旁的弯弯绕绕也不必理会。”
“相公说的是,”周梦楠抿嘴笑道:“京师大户人家的规矩妾身也得好好学一学呢!”
用过早饭,临出府门的时候,周梦楠依依不舍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相公,你晚上可要早些回来......对了,相公喜欢吃什么,妾身好让下人准备。”
杨牧云心下暗叹,他明白妻子话语里的意思,怕自己晚上会去别处,遂道:“晚上就不用准备那么多菜了,熬些粥饭即可。”
周梦楠眸子一亮,“那妾身就让下人们准备些海鲜粥,让相公好好补补身子。”
“嗯。”杨牧云点点头,上马去了。
跟随着他的只有莫不语。
眼看着离得远了,杨牧云说了一句,“林姑娘呢?她去了哪里?”
莫不语挠挠头,“俺不知道,她也没说。”
冬日的长街空旷而幽静,因为天还未亮,街面上少有行人。
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得得的声响。
前方,隐隐约约有一个窈窕的倩影骑在马上停在路旁。
“大人,”莫不语指着那个倩影说道:“林姑娘不是在那里么?”
“唔,应该是她。”杨牧云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感觉,林媚儿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曾向她保证过,回到京师后便迎娶她的,可一桩桩的事纷至沓来,让他一直未能兑现自己的诺言。因此在看到林媚儿时,心里总有一种愧疚感。好在她也从未再向自己提及过此事。
待走近时,看到马上女子的面容时,杨牧云不觉一怔,“怎么是你?”
原来骑在马上的人不是林媚儿,而是陈思羽。
陈思羽看到他时微微一笑,“杨大人,恭喜你高升,一直没来向你庆贺,你不会怪罪吧!”
“朱夫人客气了,”杨牧云脸上惊疑不定,“你在这里是......”
“我在这里专门迎候杨大人的,”陈思羽笑道:“杨大人晚上可有闲暇?”
“这个......不知朱夫人所为何事?”
“你我许久未见,不该好好聚一聚么?”陈思羽掩嘴笑道。
杨牧云登时呆住了,不知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思羽笑容一敛,旋即正色道:“我哥哥与夫君特地在大时雍坊的靖轩楼里摆酒为杨大人接风,还请杨大人务必赏光。”
“呃,朱兄也在么?”杨牧云一愣,他跟朱仪的关系一向不大好,刚来京时就跟他结上了梁子,他出面宴请自己究竟会是什么意思呢?
见杨牧云脸色变幻不定,陈思羽道:“怎么,杨大人有何难言之隐么?”
“哦,也不怕朱
夫人笑话,我与朱仪兄一向不大合得来,不知朱仪兄......”
“你怕他会给你难堪?”陈思羽摸透了他的心思,遂道:“你放心,他并不是以成国公世子的身份见你!”
“我倒忘了,朱兄应该已经承袭成国公爵位......”杨牧云拱了拱手,“现在我应该称呼你一声成国公夫人了。”
“杨大人是在讽刺我么?”陈思羽咬着嘴唇,“我夫君丁忧在家,并未承袭国公府的爵位。”
“这是为何?”杨牧云不解。
“有人弹劾他是王振余党,”陈思羽叹了口气,“因此皇上下旨让礼部暂不授予他成国公的爵位。”
“朱仪兄是王振一党么?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杨牧云道:“朱夫人在此拦我,莫非是因为朱仪兄的事?”不待她开口,杨牧云又道:“可这是皇上下的旨,我恐怕也帮不了朱仪兄什么,而且我与礼部的同僚不熟,也说不上话呀!”
陈思羽眼眸一黯,“我夫君平日里行止不端,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被人弹劾乃意料中事,朝廷只是暂不让他承袭爵位,没有来降罪抄家就已经是天恩浩荡了,”抬眼望向他道:“我夫君欲洗心革面,还望杨大人能给他一个机会。”
“我?我能给朱仪兄什么机会?”
“杨大人现在兵部担任要职,希望能给我夫君在军中谋一职位,”陈思羽说道:“要是能得立军功,也不致让祖上蒙羞了。”
“原来朱仪兄想要上阵杀敌,”杨牧云沉吟道:“现在边关倒是有不少空缺,不过战场上刀光剑影,一个不好,恐会伤及朱仪兄的性命啊!”
“他祖上也是一刀一枪拼得这个爵位的,”陈思羽道:“他也想凭自己本事把爵位再挣回来。”
“这......”杨牧云脸有为难之色,“朱仪兄养尊处优,怕是经不得边关上的风霜之苦。不如凭着成国公以前曾执掌五军都督府的关系,在那里为他谋一个职缺的好。”
“自英国公和成国公等一大批功勋重臣战殁后,五军都督府就成了一个空架子,”陈思羽叹息一声说道:“现在五军都督府的职权大都归于兵部,还望杨大人念着与我哥哥过去的交情,多少帮一帮我夫君。”
“我跟陈成峰能有什么交情?”杨牧云心中暗道:“为了割断我与思羽之间的关联,差点儿翻脸。思羽如此恳求我,只不过拿我当幌子而已,其实还是她出面让我跟朱仪尽弃前嫌,也罢,念着与思羽过去的一段情意,我就帮一帮那朱仪好了。”心念及此,便道:“朱夫人,下朝后如无别的事我便会去赴约,你放心好了。”
陈思羽的眸子一亮,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答应帮自己的丈夫,遂高兴的说道:“那就多谢杨大人了。等下了朝我亲自去接你。”
“不必,”杨牧云笑了笑说道:“大时雍坊的靖轩楼在哪里,我还是知道的。我自己去就行,要是你我一起让朱仪兄看到了,难免惹他不快,还是避避嫌的好!”
看着陈思羽欢快的策马而去,莫不语道:“看来大人晚上不
能回去与大夫人一起用饭了,要不要俺回去告诉大夫人一声?”
“嗯。”杨牧云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快亮了,我得赶紧过去,不然上朝就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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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牧云站在群臣的队伍中过了午门,听得几声鞭响,又过了金水桥,进入奉天殿。
随着一声尖锐的喊道:“皇上驾到——”
杨牧云便跟着群臣一起跪下,嘴里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朱祁钰的声音落下,众人便站起身来。
杨牧云偷眼瞄了一下,只见朱祁钰端坐在龙椅上,脸色有些不大好。用微带疲倦的声音说道:“诸位爱卿可有奏本,速速奏来!”催着众大臣早点儿上奏。
于是照例有几位大臣出列奏上几件事项,朱祁钰听后说了几句,便摆摆手让他们回班列了。
这时内阁学士、户部尚书陈循出列说道:“臣有本!”
朱祁钰乜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陈循上前一步,“皇上,如今强虏退去,我大明转危为安。可太上皇还在他们那里,怎生将太上皇接回,还请皇上早下决断!”
朱祁钰目光一闪,本来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向前一倾,“太上皇的下落,朕也很是揪心,一直派人打探,却杳无音信。陈爱卿是在何处得知太上皇的下落?”
“脱脱不花派出的使节告知臣下,”陈循说道:“太上皇就在其太师也先所在的斡剌特部。”
“脱脱不花的使节不是由礼部接待么,陈爱卿身在户部倒耳目灵通得很,”朱祁钰眯起了眼,目光看向礼部尚书胡濙。
见皇帝的目光看向自己,胡濙不慌不忙的出列道:“皇上,脱脱不花的使节确实说过这话。”
朱祁钰轻轻哼了一声,“好啊,脱脱不花的使节叩见朕时倒没听他提及此事,私下里却告知二位爱卿,可真是有心了。”
胡濙与陈循互相对视了一眼,陈循道:“想是脱脱不花的使节面见皇上时主要陈述两国邦交的大事,因此略过了太上皇的下落。”
“脱脱不花与也先不和,众卿也是有所耳闻吧?”朱祁钰的目光在群臣脸上逡巡了一圈说道:“他的使节却透露出这个消息,究竟是何用意,众卿能与朕分说分说么?”
“皇上,”户部侍郎刘中敷出班奏道:“不管鞑子使节的用意如何,太上皇还在鞑子营中,我们就不能不管不问呐!还请皇上下旨派人去鞑子那里早些将太上皇迎回来。”
“你们户部倒是挺关心太上皇的事,”朱祁钰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朕说过对太上皇不管不问了么?你说这样的话,究竟是何居心?”
刘中敷身子一抖,跪在地上,“臣失言,求皇上恕罪!”
朱祁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我大明与斡剌特的战事还未结束,太上皇如果真的在他们那里,如何迎回还得从长计议......”目光落在于谦身上,“于爱卿,你觉得此事应当如何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