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梁上有人打了个哈哈,莫不语和胡文广眼前一花,不知何时屋内多了一人。那人侧卧在桌上,右手肘支颐在左腮,双目似闭非闭,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那人年纪不大,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六七岁,一身衣服虽然看起来很陈旧,但却浆洗得很干净。
“哟呵,还真有人。”莫不语瞪大了眼,“哪儿来的鸟人,敢偷偷摸摸混进来?”说着伸出一对簸箕般的大手朝那人抓去。谁知手指还未触碰到那人的衣衫,那人倏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莫不语一愕,目光忙向四下里扫去,蓦然肩上一沉,那人不知何时骑在了他脖颈上。
莫不语哇呀呀一声怪叫,一双大手抓住那人的双腿,把他举了起来,然后运足力气像风火轮一样抡圆了将那人狠狠的甩了出去。
胡文广一声惊叫,眼看那人的脑袋就要撞到墙上,碰个脑浆崩裂。谁知就在那人的头顶触碰到墙壁的一刹那,他腰身一折,整个人又忽然失了踪影。
莫不语眼睛瞪得有如铜铃,在原地不住的转着圈子,胡文广手指上扬,不住冲他说着,“上面,上面......”
莫不语猛然抬头,只见一个人影如大鹏展翅般从天而降,他要躲闪已然不及。正懵懂间,另一个人影以更快的速度飞来。
“啪——”一声清脆的掌击过后,莫不语身子一轻,竟被人提了起来。
莫不语还未惊叫出声,人已落地。侧目看时,见杨牧云一脸凝重的站在他身旁。
“原来是大人他把我拉开的。”莫不语心中暗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那人朝杨牧云遥遥一拱手笑道:“杨统制年纪轻轻,功力竟如此不凡,佩服佩服!”
杨牧云目光紧盯着他,绷着脸说了一句,“你是谁?来此有何贵干?”
那人嘻嘻一笑,乜着眼说道:“在下只是过来讨杯酒喝,怎么,杨统制不欢迎么?”
杨牧云凝视了他片刻,目光落在酒桌前,说道:“请坐!”
“多谢了!”那人一抱拳,老实不客气的坐在了椅中。
“大人......”
“小舅舅......”
杨牧云冲莫不语和胡文广一摆手,“你们先出去,没我的吩咐不要进来。”
“是。”两人应了一声,出了屋子把门掩上,但留了一条缝贴过去以便窥视屋内的情形。
“那人身手好快,”胡文广忧心忡忡的低声说道:“让人难以寻觅踪迹。”
“那又如何?”莫不语道:“他肯定不是大人的对手。”
“嘘——别说话!”胡文广挤着眼透过门缝朝里看去。
“俺也看看。”莫不语身材高大,贴着门板上边朝内窥探。
只见杨牧云倒了一杯酒冲那人说道:“阁下好身手,我敬你一杯。”手指轻弹,酒杯闪电般朝那人飞去。
那人也不伸手去接,身子微向前倾,张嘴将那酒杯叼住,下巴微扬,“哧溜——”一声把杯中酒喝了个干净。“噗——”嘴唇轻吐,酒杯箭一般飞向杨牧云,杨牧云伸手稳稳接住。
那人哈哈一笑,对杨牧云说道:“杨统制不喝一杯么?”
“宫中值宿期间严禁饮酒,”杨牧云淡淡说道:“阁下喜欢,
一人痛饮便是。”
“啧啧啧——”那人摇摇头叹道:“杨统制严于律己,在下很是钦佩。不过你的手下却有人出宫寻欢,不知杨统制该当如何呢?”
“看来阁下知道的事倒不少,”杨牧云看着他道:“阁下是京抚司的?”
“何以见得?”那人悠然一笑道。
“阁下这么喜欢窥人隐私,除非京抚司的人才会有此癖好吧?”
那人嘿的一声,没有答话。
“是招文娣请你来的?”杨牧云又看了他一眼道。
那人抓起桌上的烧鸭扯下一条鸭腿狠狠咬了一口,冲杨牧云一乐,“杨统制不去京抚司当差,真是可惜了。”
“没兴趣,”杨牧云微微摇头,“我再敬阁下一杯。”说着伸指一弹,酒杯平直的朝那人飞去。
那人眼皮微抬,在酒杯离他只有不到一尺距离时,忽然脸色一变,身子骤然弹起。
“波——”的一声,酒杯忽然粉碎,酒水四下激射,那人慢了一步,身上溅了些许酒水。
那人坐回椅中,脸上的笑意已消失不见,目光看向杨牧云,“杨统制如此捉弄在下,非待客之道啊!”
“哪里?”杨牧云淡然说道:“第一杯是敬酒,敬你这位客人。这第二杯嘛,是罚酒,罚你不请自来。”
那人脸色变了变,说了一句,“罚的好!”说着信手拈起一副筷子,夹住一条炸鱼,对杨牧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借花献佛,请杨统制吃鱼。”说着筷子一扬,那条炸鱼笔直的朝杨牧云飞去。
鱼还未到杨牧云面前,劲风飙然。两根筷子后发先至,又准又狠的插向杨牧云双目。
杨牧云手腕一翻,伸出两指夹住了那两根筷子,紧接着一转,那只炸鱼稳稳的定在两根筷子中间。
杨牧云微微一笑,“阁下想的真是周到,请吃鱼还送副筷子,谢了!”
两人谈笑间,已过了几招。
莫不语和胡文广在门后看得瞠目结舌,要是换成了自己,早就没命了。
“没想到小舅舅的武功竟如此高深。”胡文广叹道。
“大人的本事还没完全使出来呢!”莫不语脸上满是崇敬之色,“这小子别想在大人面前讨的了好去。”
“我要是能学到小舅舅本事的一成,这一辈子也就受用不尽了。”胡文广眼中满是艳羡。
“那还不简单,”莫不语瞥了他一眼道:“你干脆拜大人为师,你是他外甥,大人不会不收你的。”
两人说着话,屋内二人的交锋还在继续。
“杨统制一身武功,军中少有。”那人说道:“难怪不把我京抚司放在眼里。”
“杨某归大都督府统辖,”杨牧云不卑不亢的说道:“并不矮京抚司一头,希望贵方也不要生事的好,不然大家撕破了脸面,那就不好看了。”
“说的好,”那人目光一闪,“杨统制身手了得,言辞锋利,在下很是敬佩。不过你如此行事,不怕给自己惹上麻烦吗?”
杨牧云淡然一笑,“如果你我之间各守本分,还会有何麻烦?”
那人嘿嘿一笑,一把捞过那酒袋子仰起脖咕咚咕咚狂饮起来。这一幕看得莫不语心疼不已。杨牧云并不喜饮酒,这
袋子酒是他想留着自己享用的,不想却便宜了别人。不过那人酒量也着实惊人,整袋子酒不下十余斤,他竟然一口气不带喘的喝完。
待整袋酒饮毕,那人伸袖一抹嘴唇,叫了一声,“好酒!”
“这鸟人,”莫不语心中暗骂,“竟然把酒全喝完了,一滴也没给俺留下。”忽然眼一直,就见那人嘴一张,酒水雨点一般朝杨牧云喷去。杨牧云似早有所备,一掌击向酒桌,桌子掀起,挡在他面前,酒水如数喷在桌面上。
“喀剌剌——”桌板碎裂,那人倏然欺至杨牧云面前,五指成爪,抓向杨牧云咽喉,杨牧云闪身避过,迅速出招,左掌切向他手腕,右手并指点向他胸口的鸠尾穴。
那人变招也极快,身子微仰,一脚飞踹向杨牧云的太阳穴......
两人以快打快,令人眼花缭乱的过了十几招。
杨牧云凝神应对,眼见他双手握拳,一前一后的袭向自己的心口和面门,当即猛一提气,双掌迎了上去。
“啪啪——”两声清亮的掌击,杨牧云身子一晃,那人身形不稳,向后退了两步。
“杨某请阁下喝酒,阁下便要以死相拼么?”杨牧云沉声说道。
那人脸色变了变,忽然哈哈一笑,“在下不过是想跟杨统制切磋切磋,若有得罪处,还请杨统制勿怪!”说着一抱拳,身子一扭,自窗子飞了出去。
莫不语和胡文广揉了揉眼睛,只见窗扇摇动不已,而那人已影踪不见。两人推开门,见满地的杯盘狼藉,不禁惋惜不已。
“好端端的一桌酒菜,就这样糟蹋了。”莫不语晃动着硕大的头颅,看看干瘪的酒囊,更觉得心痛。
“那个家伙,”胡文广咬牙道:“真该拦下他,让他把这桌酒菜赔了。”
杨牧云却轻轻一笑,“不过是一桌酒菜而已,犯不着这样。”
“这可是整整花了五两银子呐,”胡文广埋怨道:“小舅舅应该问清那家伙姓名,咱也好找上门去。”
杨牧云不想再跟他俩多说,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去里面睡会儿,你们在外边帮我看着时辰,天亮了记得叫我。”说着转身走进了里屋。
“行了,大人也没有吃上一口饭,”莫不语劝胡文广道:“你就少说两句,况且银子是大人给的,你也用不着肉痛。”
胡文广唉声叹气的拾起地上打碎的碗碟,“可咱们也没能吃上一口呀!都是那个挨千刀的家伙,什么时候来找咱们晦气不好?偏偏挑这个时候,唉......”
“咦?这是什么?”在收拾地上杯碗的时候,莫不语发现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连忙拣了起来。
“我看看,”胡文广也凑了过去,“唔,这好像是金的......”
莫不语手里拿的是块方形的金牌,金牌上刻着一个虎头。
“这不是大人的东西,”莫不语仔细看了看,“不会是那家伙身上的吧?”
“真看不出来,那家伙还真阔绰,”胡文广道:“随手丢下一面金牌,都够赔这几十桌酒菜了。”
“这背面还有字。”莫不语翻转了来,只见金牌背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将字。
“正面是个虎头,背面是个将字,”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这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