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冷兄的麻烦比我更大。”看到了这一幕杨牧云如是说。
“没想到他这样一个人也会有动情的时候,”宁祖儿叹道。
一直以来,寒若冰霜就是冷一飞身上最为显著的标签。他无论站在哪里,都像一座冰山一样寒气逼人。如今,这座冰山也遇上了谷中一股不可抗拒的暖风,即将被融化。
“我们还要不要过去找他?”杨牧云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看暂时没有这个必要了,”宁祖儿手执折扇轻击了一下掌心,“他现在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白果树下,那条灰色的身影依然矗立,一片金黄色的扇叶飘然而落,悠悠荡荡掠过他的鼻尖,他目不斜视,薄薄的嘴唇裂开了一条缝,一股气流喷薄而出,将这片扇叶远远吹了开去......
宁祖儿目光一凝,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神宫中的一座寝殿里。
妮戴上插满百鸟羽的金冠,穿上用金线绣满日月山川的绯色长袍,摆动着婀娜的娇躯潇洒的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
“姐姐,你看我穿上这身衣服,好看么?”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身边的。
戴上了大祭司专用的银冠,一袭月白色长袍。
“神主无论穿上什么衣服都非常漂亮,”赞道:“这身衣服穿在您身上更能显露出您的威仪和气魄。”
妮听了眼睛一亮,“姐姐,你觉不觉得我这身衣服跟婚礼上的喜服颜色一样?”
“嗯,”微颔螓首,“红色代表喜庆,自然它们的颜色相差不远。”
“我突然有个主意,”妮眼中流露出满是幸福喜悦的憧憬,“我想在举行晋基大典的当天,举办一场我们三个人的盛大婚礼。”
“神主,这......不合适吧?”吃了一惊,妮的这个想法太异想天开了。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用汉人的话说这是双喜临门,”妮用一种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我是神主我说了算,到那一天你也换上一身大红吉服,对了,给牧云也置办一套,让他那天务必穿上......”
“是,神主。”只得答应。
“,她们这是在要什么?”杨牧云一回到自己住处,就见领着几个侍女早以候在那里。冲他一笑,几个侍女就拎着尺码上前给他量身长,圈腰围,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给你做衣服呀!”嫣然一笑。
“好端端的做什么衣服,”杨牧云嘟哝一声,“我又不是没衣服穿。”
“你就要快当新郎了,没一身新郎服怎么行?”笑着说。
“又说疯话,”杨牧云不信,“后天就是妮晋基为神主的大典了,你一个大祭司不去张罗大事,却围绕我转作什么?”
“这可是神主亲自安排的,”敛去笑容,一脸正色的说道:“举行完神主晋基大典的当天,就举办你和神主的婚礼。”
“我和她的婚礼?”杨牧云心口不禁突地一跳,“为什么安排得那么急?”
“神主说,汉人管这叫双喜临门,”看着他的目光,俏脸不禁一红,“不光是你,连我也得做一身大红吉服。”
“你也做一身?”杨牧云这才明白过来,“那应该是我们三个人的婚礼才是。”
的脸更红了,羞涩的点了下小巧的下巴。
杨牧云一吸牙花子,心头一紧,思绪飘向了一边......
“典礼当天,谷中一定戒备森严,从瀑布水路出去根本不可能,”杨牧云领着宁祖儿来到岛上的一处水边,指着对岸的峭壁,“这里坡度较缓,从崖壁探出的树木枝杈较多,而且崖顶相比周围较低,到时我会帮你弄一条船,你停到这处崖底,然后用你身上特制的飞爪勾住崖壁上探出的树干,再次第攀援而上,出去应该
不难吧?”
宁祖儿的目光沿着崖壁上下逡巡了一圈儿,点了点头,“这处崖壁比起在利金寨救王殿下时的峭壁要低多了,用飞爪攀爬应该没有问题。”
“十八日晚间整个神宫会彻夜狂欢,谷中关注你的人不多,你找个机会趁人不注意便划船到这崖底用飞爪攀爬上崖顶等候我。我大概会在四更天左右来到这崖底,到时我会在底下晃动火把,你看见后便把绳子垂下来拉我上去。”
“我倒没问题,”宁祖儿沉吟了一下不禁一笑,“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你能够出来呢?那可是有两个新娘子看着你,你又如何脱身?”
“你这人,”杨牧云知道他又来调侃自己了,苦笑一声说道:“妮是整个苗地之主,怎么可能像个小女人一样迫不及待的来找我共度良宵。她一定会应酬完所有的属下,这样的话就差不多到五更天了。作为她的大祭司,怎会先她来找我同房,一定会形影不离的跟着她。这样我的机会就来了。”
“看来你对她们很了解,”宁祖儿抬头看了看天色,“到时我们还得赶快走,不然天一亮就麻烦了。”
“你们走不叫上我么?”一个灰色人影无声无息的来到了他们身边。
“冷一飞?”杨牧云惊愕的叫道。
“你的事情解决完了么?”对他的出现,宁祖儿倒是没有没感到意外。
“你不觉得你的话很无聊么?”冷一飞森冷的目光像刀锋一样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他那冷硬得如同刀削斧劈般的面孔重新变得刚毅冷漠,漆黑的眼眸尖锐凌厉,让人不敢和他对视,全身散发出慑人的冷厉雾气,沁得人心底发凉,让人不寒而栗。
刚刚融化的冰山又重新封冻了起来。
“他还是放下了谷中邂逅的一段情缘。”宁祖儿心中一阵感叹。
大明正统十二年七月十八,杨牧云一直有记日子的习惯,他这一天穿上一身苗人的新婚吉服,额上红布缠头,身穿绯色对襟圆领花绣上衣,下身穿宽盈尺许的红色大脚长裤。
也打扮一新,除了头上象征大祭司的银冠没换外,蝤蛴般的秀颈上挂着明晃晃的银项圈,胸前还戴着银锁和银压领。她上身传一件浅绯色右衽上衣,托肩和袖口绣着花鸟鱼虫的图案,一条蜡染的红色挑花百褶裙系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走起来裙摆随着纤腰款款舞动,像一朵美丽的花儿摇曳生姿。
左右是她最要好的闺蜜若妮和佳,她们领着一大群侍女簇拥着杨牧云去见妮。
妮一身盛装坐在大殿的宝座上,接受苗地数百名头人的参拜效忠。他们没见到姝妍和娴的最后交锋,以为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凭一己之力将资历甚深的大祭司彻底挫败,因此从内心里对她产生了敬畏。
杨牧云与进入大殿后一左一右站在妮两边,和众人一起祝祷妮晋基为神主。
大典结束后,便是三个人的婚礼。
傍晚,神宫外的一片空地上已经燃起一堆巨大的篝火,头人们和神宫里的少女一共几千人聚在一起载歌载舞,庆祝神主和大祭司与她们心爱的人喜结良缘。
众头人们端着酒碗纷纷上前向杨牧云敬酒,苗人好酒,而且好敬酒,敬酒不喝那是极不礼貌的事儿,因此杨牧云来着不拒,酒到碗干,喜得众头人纷纷向他竖起大拇哥。
杨牧云喝得晕晕乎乎便起身来到篝火前和神宫中的少女们一起跳起了舞蹈。只是他不会跳舞,身体扭动起来未免显得不伦不类,几个圈子舞下来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也站立不住,扑的一下便卧倒在地。
妮见了皱了皱眉头,对说道:“牧云醉了,你叫人扶他回去休息吧。”接着眼波一转,脸上似笑非笑,“今天晚上你可以先陪他,不用跟我在这里。”
“神主,”恭恭敬敬地说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都能与子民同乐,我怎好私下离去,当与你共进退。”对着若妮和佳招了招手,两人会意上前扶起了醉倒在地的杨牧云。
“酒,我还要喝酒......”杨牧云醉得
两眼朦胧,嘴里不住地嘟囔着。若妮和佳却架起他向宫里走去......
宁祖儿站在崖顶上,仰望缀满繁星的夜空,迎着夜风,微微感到一丝凉意,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瞥了一眼旁边一动不动的冷一飞,再次将目光聚向谷中那燃放的巨大篝火,远远看去,篝火边人影憧憧,其中不知是否有那个人的身影。
明月渐渐西垂,宁祖儿心里渐渐不耐烦起来,“快四更了,他会不会不来了?”游移不定的眼神向冷一飞看去。冷一飞仍旧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那里,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寒彻的眸子就像一潭幽静的碧水,荡不起一丝波澜。
看着他不动如山的样子,宁祖儿有些躁动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蓦然,冷一飞眼中的瞳孔一缩,似乎有一丝火苗跳跃了一下。宁祖儿忙向下看去,崖底,一点豆大的火苗在微微晃动......
杨牧云气喘吁吁的爬上崖顶,一屁股坐在地上,“好险,当我去解开船揽时,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过来了,他看向我时瞪大了眼,刚想喊,就一头栽倒在地,便一醉不起了。”说着拍了拍胸口。
“走吧。”冷一飞转过身,似乎对他说的话不感兴趣。
“嗯,”宁祖儿看了他一眼,脸上似笑非笑,“你还不起来快走,难道要让你的两位苗家娘子把你追回去不成?”说着也转身随着冷一飞而去。
“喂,”杨牧云忙站起身,“我好不容易爬上来,就不能容我喘口气呀!”见他二人越走越远,回头瞥了一眼黑乎乎的崖下,脊背一阵发凉,赶快追了上去。
三人正走着,冷一飞突然止住了脚步。宁祖儿微微一愣,也一脸凝重地止住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杨牧云气喘吁吁的追上来问道。
“有人。”宁祖儿轻轻的说了一声。
“在哪里?”杨牧云极目四望,月朗星稀,一阵风吹过,周围的树木微微晃动,张牙舞爪的样子似是欲择人而噬。
看不见人,却更让人感觉恐怖。
寒光一闪,“叮叮”两声,冷一飞刀已出鞘,已跟人交过了手。
不远处,一位身穿玄衣劲装的窈窕倩影缓缓转过身来。
“是玛,”杨牧云瞪大了眼睛,“她不是一直在谷中么?”他记得喝酒的时候明明见她一直守在妮的身后,怎么会突然如鬼魅般出现在这里?
“我说的很明白,”冷一飞的声音变得平淡了很多,“我不想留在这个地方。”
“我找的是他,”玛阴冷的目光看了一下杨牧云,冷冰冰的对冷一飞说道:“不是你,我要带他回去。”
“抱歉,我一定要带他走,”冷一飞针锋相对,“这是上边安排给我的指令。”
“我说过”玛走进了几步,森然道:“我要带他回去。再拦着我,我就杀了你。”
冷一飞屏住气不再说话,手中的弯刀横在胸前。
玛的眸子厉芒一闪,身形一动,一道乌黝黝刀光已逼近冷一飞的咽喉,冷一飞侧身避过,挥刀斜劈,玛身形暴起,手中弯刀划出一道光圈如惊涛骇浪般向冷一飞卷去。
“锵”的一声冷一飞连退几步稳住身形。
“你就这么想死么?”玛狠狠盯着他,“别以为你不出全力我就会手下留情,再有一招我真的会让你躺下。”
冷一飞一咬牙,弯刀斜指,身上杀气大增。
玛的眼微微眯了起来,手中弯刀向外一撇,缓缓往回圈起......
“大统领”就在两人将要再次一触即发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两人身形一窒,顺着声音来路看去。月光下,三条倩影出现在前方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