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堂走了,他跛的更加厉害。
令他这样的原因并非伤势加重,而是肩上的责任更重,燕萦萦回到他身边了。
这本是他盼望发生的奇迹,但是现在反而让他感到恐惧。
人都在失去后学会珍惜,不想再次感受心如刀割的痛楚,当失去的重新回到身边就会更加珍惜,人往往也在这时刻学会妥协,对生活妥协,对所有求而不得妥协。
只是他没有这个资格。
他现在只有良知,他不能再对自己的良知妥协,深仇血恨岂能不报。
所以他恐惧,害怕自己哪天死在妹妹面前,他害怕自己剑不会不够快,心会不够恨,恨会不够深。
燕北堂虽然回屋去了,但是这里的气氛并没有因此缓解。
青一刚踏入青莲山庄就感觉到这样的紧张气氛,这是大战来临前的整装待戈。
他朝着书房走去,想着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交代一下就赶回曲白镇,只是还没有走入院子,就听见一阵磨刀声。
是周青莲在磨刀,他很专注,若不是青一喊他都不会发现身边有人。
刀动了,刃薄身重,沉稳而力足,完全可以轻易劈断腰粗的树干。
刀停了,停在青一身前两寸处。
周青莲道:“你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惊扰我,很危险?”
青一道:“我只是想看看庄主是否宝刀未老。”
周青莲摇头道:“老了,当初我一刀劈出去,能在半寸时停下,刚刚要不是反应快,你已经死了。”
青一问道:“这刀就是二十年前纵横江南武林的霸刀?”
周青莲笑道:“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霸刀,这只是一柄宝刀。”
霸刀。
只是他当初做事极端,为人霸道,江南的武林人士畏惧他,更畏惧他的刀,时间长了就成了霸刀。
在别人那里它可能是宰牛刀,断头刀,菜刀砍刀。
刀只是刀,没有意志,跟了什么样的主人就是什么样的刀,但是宝刀永远都是宝刀。
刀尚能出鞘,人还有雄心。
周青莲自然是准备亲自参与这次的厮杀,他自嘲着自己这老骨头再不出面震慑这些后辈,青莲山庄都快成为人人可欺的地方了。
周青莲道:“你这么快就回来,柳侄女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青一道:“我之前刚将燕姑娘带回来。”
周青莲放下刀,忽然说道:“我还没问燕府千金的情况,而且我怎么而感觉你藏在面具里笑?”
青一道:“我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周青莲道:“所以你刚才真的在笑?”
青一点点头,并不否认。
周青莲感兴趣追问道:“那你说说在笑什么?”
青一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心情愉悦。”
接着他道:“这次从燕姑娘那里得知,燕府被灭当天燕南归并不在府里,可能在这之前已经被铁剑堡的人抓走了,只是……”
周青莲问道:“只是什么?”
青一说道:“只是燕姑娘曾提及,那些人进入燕府后,燕夫人说过她们一家人都不会有事。”
周青莲念叨着:不会有事?
青一再道:“对了,燕府那些人的遗体我们也发现了,里面就有燕夫人,柳姑娘说她死不瞑目,死前还留了一个字。”
周青莲问道:“什么字?”
青一道:“燕。”
她说了不会有事但是死了,她死不瞑目偏偏留了燕字,燕南归到底有没有死,假如没死,他活的是好是坏?
周青莲稍作思考,道:“燕府有问题。”
青一道:“的确有这种感觉,只是现在还不能确认燕南归的死活。”
周青莲道:“假如哪天有人闯入青莲山庄杀人,你很觉得很安全吗?”
青一道:“除非是只是那人回来,而且已经达成某种协议。
周青莲点头道:“我认为燕府跟铁剑堡就有着这样的协议,为的就是演给咱们看,不管是老夫替他鸣冤,还是挽回颜面,都会采取行动。”
他又想了想,道:“这也是为什么所有线索都指向铁剑堡的原因,他怕老夫不知道该找什么人动手。”
青一道:“可以燕夫人真的死了,这样恐怕说不过去。”
周青莲提醒道:“假如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不就能说得通了,铁剑堡突然改变主意,瞒着他动了真格的,也是很有可能的。”
青一道:“燕南归是那种暴富的人,他恐怕是想让铁剑堡做靠山,他唯一能拿得出的就是钱。”
周青莲很赞同,道:“假如他现在还没死,肯定是因为钱还没有全部交出来,当然就算他发觉不对劲,硬抗下去还是逃不了一死。”
“真是阴险毒辣。”
青一道:“说不定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故意吸引燕南归上钩,就像现在等着我们上钩一样。”
周青莲道:“你返回的时候要想办法通知柳侄女,假如在那天碰到燕南归要留个心眼防备着,更不要想着救他。”
青一在厨房弄了些东西填肚子,稍微睡了两个时辰就上路,等到万家灯火时,回到了曲白镇的客栈中。
同样是夜里。
燕北堂从妹妹房间走出来。
他没有回柴房,那里是一个贪财的老头,这些他已经拥有过,在老头身上他学不到需要的东西。
他站在走廊口,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耐心的等待就行了。
等到夜深人静,山庄里仆人回屋睡觉的时候,他等的人也就出现了。
燕北堂走到她跟前,道:“我妹妹回来了,她还活着。”
周素素道:“你什么意思?”
燕北堂念道:“现在只有妹妹还活着,我必须保护她。”
周素素道:“她在这里很安全,没有人敢闯进来。”
“她不可能一直呆在这。”
燕北堂突然吼道:“我更不可能,这里是人呆的地方,有些人根本没将我当人。”
周素素退后道:“你还是要去杀人?”
燕北堂肯定道:“杀!”
周素素摇摇头,道:“我的剑是用来保护在意的人,教不了你杀人的剑法。”
燕北堂赶紧道:“我也是,我学剑也是为了保护妹妹,我要学的就是这种剑法。”
假如燕萦萦没有回来,燕北堂可能已经再次跪着求她了,那时候他没有顾虑,只要可以报仇干什么都无所谓。
现在,他不能让妹妹觉得自己是个窝囊废,所以重新拾起那早已被践踏的尊严。
周素素道:“可是你终究要去杀人的。”
燕北堂惨笑道:“血海深仇岂能不报,我答应你,若是有机会只杀那个下命令的人,其他人只要不招惹我,就放过他们。”
周素素也清楚,有些事必须要通过杀人解决,松口道:“我会的都是基础的东西,你学会了也不一定能报仇。”
燕北堂道:“你答应了?”
看到她点头,燕北堂颤抖道:“好!若是我还能活着,以后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燕府以前请过很多人押送货物,他也见过很多剑法,无一例外,就跟那些人一样垃圾。
只有眼前这女孩不一样,剑里有神韵,更有其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