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四年春。
北桐城热热闹闹的,一派欣欣向荣之景,正赶上早市,大街小巷穿梭着的商贩到处都是,繁华的城中心那条街上更不得了,熙熙攘攘的堆挤着许多人,最为显眼的却是个瞎眼说书人。
说书人身着朴素的旧衣裳,一件蓝色的马褂,手上拿着把折扇,右手拄着招牌,坐在最大的客栈底下,口若悬河的说着一段故事,不时的拍拍桌子,增强效果,引得围观群众也跟着‘哇’‘啊’什么的发出感慨。
“就说那三年前的天灾人祸!到处躺着尸体,边城就像是被血洗过,又逢大寒,尸骨都被冻着黏在土里,老夫这双眼都是在那时候瞎的!经历过的人都知道那苦楚,啧啧……”说书人想必说起伤心事来,声音都低缓下来,并且以袖捂脸衣角抹泪。
“好在天见可怜,深帝果真乃真龙天子,回朝后不出半年就安内攘外,一年内就让尹朝恢复元气,并且和蛮夷人达成协议永不再战,西梁国祭祀也和深帝有很深的交情,至此已然又过去了两年,想来近百年来都会是如此的太平盛世了!”
说书人说的感慨,听的人也都一阵感动,但是……
“喂,你说的这些不都是咱们知道的么?想要银子就这点儿故事?”
一个看似纨绔的男子抱着自家刚满周岁的小孩子一边说着,一边颠了颠手中的银子,继续说:“这银子与你怕是无缘了啊。”男子说完,围观人也都一副从故事中抽身出来的样子,纷纷点头。
“且慢且慢。”说书人闭着眼睛,却准确的面向男子,说,“客人且慢啊……老夫这不才要开始讲吗?讲的故事保证是你们谁都不知不晓的呵。”
说书人这么一说,倒是立即勾起了更多人的兴趣,抱着孩子的男子也撇撇嘴,在身边娘子的示意下先把银子丢到了说书人面前的布上。
“咳,都说这如今尹朝与蛮夷井水不犯河水,关系缓和了许多,但是有谁知道原本闹的那么大的战事,最终不了了之么?”
“有谁知道西梁祭祀为何和深帝关系好吗?”
说书人神秘一笑,脸上的皱纹加深了不少:“又有谁知道当初邪教为何自相残杀?”
邪教的名字一出,不少人都还有着阴影,脸色难看,像是回忆起当初的某些事情,即便过去了三年,却依然历历在目。
但是有的人却又兴奋无比,光是听到邪教当初自相残杀的事情就感觉大快人心,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血腥的场面被他们模糊化的只剩下可以拿出来随便谈论而已。
有围观的少年不屑的说:“那是他们活该!。”
“嗯,就是……”
“诶,我还听说邪教其实就在我们北桐城附近啊!”
“不会吧!”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互相说了起来,瞬间就达到了说书人想要弄得更热闹些的气氛顶点。这个实收,说书人才慢悠悠的摇头,又拍了拍桌子,将众人的注意力引了回去,说:“非也非也,很简单,只是为了一个人而已。”
“谁?”有围观人问。
“一个男人。”说书人高深莫测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好像都能想象周围人诧异惊讶的表情。
“诶?那个男人是谁?!他怎么了?”
“对啊!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说书人笑呵呵的又摆了摆自己的折扇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道:“这个人是谁,老夫就不太清楚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先前那场战争很有可能就是为了他才挑起的!自然后来又是为了他而结束。”
“这深帝可是到现在都没有立后!到现在某个皇宫大院里挂的还都是那个男人的画像,可汗那边的阏氏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据说那邪教教主以前成亲的时候也是和个男人,现在教主夫人也不见踪影,那西梁国祭祀更不用说了……”
有小孩子突然大喊:“我知道了!你说他们都喜欢一个男人!”
说书人呵呵的笑着,点头,他这个可是不得了的故事!几个这么强悍又身份很是不一般的人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多么惊世骇俗!他等着接下来众人惊讶的反应,但是却没有等到……
只是有人奇怪:“我是好奇那男人是谁,你说的这些我早几百年前就知道了!”
“就是,现在小倌馆都不知道开了多少家了,喜欢个男的有什么。”
“诶诶!你这有什么,我还听这儿的掌柜说他这件客栈都是被当今皇帝住过的,就是和那个男的!”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三年前在南浔被可汗抢走的客栈老板那家客栈又开张了?”
“不会吧?!什么时候?走走走,找时间看看去!”
事实证明,当忧患过去,安乐来临,百姓们最大的娱乐不过还是以前的那些江湖八卦皇室秘辛。
说书的人听着不少人一哄而散,顿觉奇怪,他可是还记得以前北桐很封建,对于男男之事看做异端,这才几年啊,就和东明一样开放了,也不知深帝是用了什么手段,果真厉害。
说书人等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也自觉没趣,将铺在地上收钱的布一揽就收回了口袋里,正准备离开时,却忽然被几个人拦住,他刚以为自己装瞎子的事情被发现了,正准备求饶的,却没想到从后面出来的正主只是想问他一个问题:
“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这锭金子就是你的了。”
说书的连忙点头,看着眼前气度不凡的青年,是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更何况他是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金子,简直被那黄灿灿的光亮给迷了眼。
说:“好好,爷您说,小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青年一身昂贵低调的雪白的长衫,站在众人间显眼无比,眼眸深邃,拇指上戴着象征着身份的扳指,垂下眼眸看着说书人的模样俊美又压迫力极强,说:
“你方才的故事还未讲完,和我说说他们的结局如何,那男子最后是和谁在一起了?”
说书人哪里知道这样的问题,想要胡诌过去,又碍着对方的势力总觉得张不开嘴,最后找了个相对稳妥的答案,说:“这……这种事情,哪是小的能知道的啊。”他只是个说书的,故事里的人他一个都没有见过,让他这么编下去,编出事情了就惨了。
青年眼神冷了下来,淡淡道:“那就猜,你觉得他最后会和谁在一起?”
说书人顿时被吓的一个激灵,哆哆嗦嗦的说:“这……大概都在一起了不然就一个都没有选……”这是肯定的,不然这些年哪会这么平静,男颜祸水啊。
青年听到这样的回答,面无表情的看了说书人一眼,没有再说什么,金子随意的丢在说书人的身上,转身便离开了。身后的随从也紧跟着走了。
说书人却是看着手上的那锭金子,失神片刻才晃神过来,面露大喜之色的拿牙咬了咬那金子,然后想要再仔细宝贝宝贝的时候,却发现金子低下印着官府印记!
而缓缓走远了的青年看着樱花满城的北桐,眼神莫名落寞,唇瓣微张,喃喃道:“一个……都没有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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