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布置的花团锦簇,女使们鬓边都簪满了牡丹,裙裾翩翩牡丹富丽,女使们花香人娇穿梭于殿内轩外,梁欢执着团扇坐在张氏身边,就听长桌上妇人们把酒言欢,笑声不断,美食美酒流水一样的上。
梁欢默默吃菜,皇后身边除了女官侍奉外还有一位着黄衫的少女,叫什么的?杜常荣?
梁欢一阵头疼,这是已经开始部署了?皇后将自己的人要往宋承身边安插了。
杜常荣,杜皇后母族侄女,前世是宋承的侧妃,皇后虽扶持宋承当了太子,可总不是自己亲生的,跟自己怎会贴心?宋承幼时,皇后也没对他有多关心,没有把握,那就将自己的人安插在太子身边,再生下子嗣,就可将太子握在手中了。
梁欢直觉两边太阳穴跳着疼,前世这些事情她处理的一团糟糕,先在当王妃的时候,那时候还好,没人会往宋承身边塞人,他们也刚刚新婚,后来宋承当了太子,庆宁殿也就一个杜娘子,但后来这杜娘子犯了错后,杜皇后也没保住她,被遣回了泸州老家。
真正让梁欢觉得无比心累的是宋承登基后,后宫的事她要打理,还要处理宋承的那些女人,他自己又不关心,人进了宫,就往那一放,去也不去。
妃嫔们受了冷落,自然会跟家中讲,这些世家大族向来的高傲,说是来请皇后调和陛下跟妃子们的关系,实则就是来说她霸道小气,压的后掖的女人别说怀孕了,就连见皇帝都没办法。
她在别人口中就是一个善妒又无法产子的皇后。
梁欢怔忪发呆,张氏见她今日似是情绪不佳,轻喊了声,梁欢回神,就见殿外有身穿蓝裙浅红衫子的女使款款走了进来,今日也是应景,发髻上簪着一朵硕大饱满的姚黄,是姚幼露。
她眼下在皇后身边伺候,是仁明殿四品女官。
姚幼露手中捧着一盘用清水养着的花儿,牡丹,蔷薇月季满满当当,随着她从众人面前过去,就闻得花香阵阵,叫人忍不住往那白玉敞盘子看。
“诸位看着,喜欢哪支就取哪枝。”
这是皇后赏花,梁欢想起前世时候,也有这样一出赏花宴,她那会自觉身份高贵,抢在前面选了中间的洛阳花,皇后面色笑笑的,但那会心底已经对梁欢存了芥蒂,没多久就逼着宋承将杜娘子迎进了庆宁殿。
梁欢看着那些娇花在清水上轻轻摇动,皇后在上指着花笑道:“太子妃喜欢哪朵?”
这是指着她了,要看她的品性了,再是个跳脱性子,前世经历了一次,这辈子也不能犯傻了。
梁欢挽着宽袖,纤纤玉手伸向白玉盘,所有人都看着她会选哪一枝花,就见那素手往盘子中间探去,拈起丰满硕大的洛阳红。
众人面色含笑,心中却心思各异。
梁欢取了最好的那枝花,而后盈盈一笑款款上前,跪在皇后座下:“牡丹为花中之王,唯有牡丹真国色,唯有此花才配的上皇后娘娘。”
皇后面上笑容舒展,客气道:“本宫人老珠黄,哪里配的上这娇花,你们这些小姑娘才最合适。”
梁欢摇头轻笑道:“皇后娘娘统领六宫,是为天下女子之首,这牡丹是花中之王,是这花配的上皇后,却不是皇后娘娘来配这花呢。”
皇后微讶,从前听说梁家五姑娘性子不怎么样,没想到也会说这些好话,当即一笑,收了这花,叫女官鬓在发髻上。
梁欢施施回了位置重新取了一只蔷薇,她低眉顺眼,看着乖顺无比,跟外面传闻骄纵蛮横半点也不符合,就连张氏都暗自吃惊,自家姑娘什么性子,她是知道的,梁欢今天这一出,叫张氏也讶然,随即想到老爷子主张梁欢进宫,不由觉得老爷目光毒辣,比她这个做母亲的还会看人。
梁欢取了花后,轩内众人便随意取了花,杜常荣拿了一枝月季,这盘中还有许多牡丹,她也没有拿牡丹,想来是怕冲撞了她的皇后姑母。
杜常荣生的娇弱,她是真的娇弱,跟姚幼露装出来的那种娇弱不同,杜常荣身子不怎么好,听说是娘胎里带出的不足,不明白皇后为什么选了这样一位女子插进庆宁殿。
难道她有什么过人的地方?梁欢转着手中的蔷薇花,暗暗猜想,前世,她跟杜常荣见的不多,宋承非常避讳她们见面。
赐花这一程过了,太子,瑞王还有些世家子弟都在外面,听着敞轩内的消息出来,皇后赏花,太子妃将唯一一朵正红牡丹献给了皇后娘娘,自己则选了一枝蔷薇。
宋承眉峰微动,他实则觉得这风格不大像梁欢。
卫贺玉饮了酒,小麦色的皮肤泛着红,听了內侍传来的话,笑道:“梁五喜欢蔷薇?我家中园子开的不少,回头送些给她。”
宋承看了他眼,慢吞吞道:“她不喜欢蔷薇。”
卫贺玉一愣:“不喜欢?不是拿的就是蔷薇吗?”
宋承没吭声,待赏花宴结束后,他原想去见见梁欢,想问问看今日皇后都跟她说了什么,皇后身边的女官喊他过去,就叫时良去给梁欢带了话,得空了就去看她。
梁欢对这些可有可无,也没说等着,上了马车归家了。
宋承去了仁明殿,皇后换下赏花宴上的宽袍,靠着椅子内吃茶,她身边杜常荣垂着眼睫,听得太子进了内殿,抬头瞧了眼,就这一眼便羞的低下了脸耳廓泛红,心中暗想,都说五皇子生的俊俏,从前偶读是听说,原来是这幅模样,果然是京师城中第一的美男子……
宋承欠身请安,他进来时候看到皇后身边的少女,心中顿时明了,皇后喊他来是为了什么事。
果然话没说几句,皇后就开始介绍起杜常荣。
“小时候你们见过的,常荣家在泸州,上个月才回到京师,我在宫中无聊,喊来跟我说话,算起来也是太子的表妹,她在宫中无人说话,太子可带着她到处看看。”
宋承面色平静:“儿臣晓得,”又对着杜常荣微笑道,“母后刚才说起,孤是有些印象,八岁那边咱们在御花园那见过?表妹有印象吗?”
杜常荣自打宋承进来,还是第一次正眼看向他,只见太子长眉深目,鼻梁高挺,那惊鸿一瞥已经是心跳如鼓,宋承笑着跟她说话,她又羞又高兴,扭着帕子红着脸小声道:“依稀有些印象。”
宋承于是微笑:“如今那里设了许多奇巧山石,改日孤得空带表妹去游赏。”
太子对杜娘子客气温和,皇后很满意。
从仁明殿出来,宫人在收拾今日赏花宴上用的各色鲜花,这些还可以用来制头油或是香丸,总归不会浪费。
落霞飞红,晚风卷着暖意扑面而来,这浓稠的四月芳菲将尽,炙热滚烫的夏日隐约将来,霞光胜火侵了半身人就跟在火中炙烤一样。
宋承舒了口气跟刚才在内殿温意款款的模样不同,他脸上没有半丝笑意,唇角紧紧抿着,目光里透着狠逆。
青叶随行在他身边。
“殿下,您的道没有回头路,只有奋力往前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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