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打过招呼，聂铮独自上前，廖清明他们都在外面等着。客厅里，很安静，聂铮进去的时候，看到宋菲雪独自站在窗前，背对着他。
聂铮沉默片刻，“菲雪。”
听到声音的宋菲雪转过身来，凝滞了片刻，努力扬起一抹笑。“阿铮。”
宋菲雪眼底泛着水光，“你来了。”
嗯。聂铮颔首，走过去看着她。
宋菲雪没有化妆，素着一张脸，这让她看起来显得有几分柔弱。屋子里暖气很足，宋菲雪里面一件孕妇裙，外面罩着件长款的羊绒衣，人瘦了很多，唯独肚子那里高高隆起。
只一眼，聂铮就不忍再看。
空气凝滞，好半天谁都没有开口。
还是宋菲雪打破了这沉闷，她笑着指指沙发，“别站着啊，过去坐下。”
呃？嗯。聂铮愣了下，点点头。他上前两步，扶住宋菲雪的胳膊。宋菲雪微怔，但没有推开他，而是笑着点点头，“谢谢啊。”
这个谢字，让聂铮一凛，他愧不敢当。
茶几上，有早就备好的茶点。
宋菲雪招呼聂铮，“这些都是我做的，你尝尝看，还是不是以前的水准。”
瞬时，聂铮想起了以前。
宋菲雪是他来景城后，第一个支持他的人，后来，她也一直跟着他。甚至，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追着他去了中东。
那个时候，聂老说，聂铮拿下中东的生意，就让他进董事会。聂铮别无选择。他去中东，是去拼命的，不是去逍遥快活的。宋菲雪追着他过去，自然也不会过上什么好日子。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宋菲雪成了生活保姆，要照顾聂铮、廖清明他们这些男人的饮食起居。要知道，宋菲雪也是个千金小姐，并不曾吃过这些苦。
但是，为了聂铮，宋菲雪从来没有抱怨过。甚至，连在廖清明他们面前，都没有露出过不满的神情。
宋菲雪很聪明，即使她再辛苦，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廖清明他们一定会告诉聂铮。她不会给聂铮任何赶走她的机会。那么苦的日子，宋菲雪硬是咬着牙度过来了。
这也是聂铮后来无论如何，没有办法对她狠心的原因。并不仅仅因为宋菲雪的那一次救命之恩。
聂铮很清楚，宋菲雪和那些对着他各种或献殷勤、或搔首弄姿的女人并不一样。这世上除了亲人和爱人，谁还会这样为了你付出？
但，聂铮有筱筱了，宋菲雪于他而言，便是亲人。
聂铮一直认为，自己可以照顾好宋菲雪，直到……那一次，她的求助，他没有回应，便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想着这些往事，聂铮端起咖啡。宋菲雪笑着说，“我很久没煮了，你尝尝看，还可以吗？”
聂铮抿了一口，颔首，一开口却是，“菲雪，对不起。”
宋菲雪捧着牛奶的手一顿，扯了扯嘴角，“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说的对，我已经是成年人，成年人应该对自己做的事负责。”
当初聂铮提醒过她，不能靠近聂鸿鑫，不能与虎谋皮，是她自己一意孤行。如今这样，她怨的了谁？
“不。”聂铮摇摇头，“我是说，对不起，没能早点找到你。”
如果能早点找到她，现在宋菲雪就不用挺着个大肚子，她可以早点把孩子给拿掉。她还年轻，一切都还能重新开始。只是现在，太危险了。
宋菲雪明白他的意思，轻抚着隆起的肚子。笑意苦涩，她转开了话题。
“对了，你和筱筱……怎么样？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聂铮拧了眉，“最近这一阵忙，还要再等等。”
“这样啊……”宋菲雪笑笑，“那到时候，我不知道能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聂铮默了默，“你愿意来吗？”
“那当然。”宋菲雪笑起来，只是眼睛里仍旧蒙着一层雾气，“阿铮，你终于如愿以偿，我替你高兴。”
她突然站了起来，脚下有些趔趄。聂铮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小心。”
宋菲雪笑笑，“我没事，挺着个肚子还不就是这样，我上个洗手间。肚子大了，就总是这样麻烦，你等我啊。”
她指指桌上的点心，“吃一点。”
“好。”聂铮颔首。
在宋菲雪去洗手间的时间里，聂铮放松了不少。他想着，一会儿要告诉宋菲雪，他对这个孩子的安排。
虽然他和聂鸿鑫一辈子父子不得相认，但是，宋菲雪的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弟弟，等到弟弟出世，他会好好抚养。父亲不在了，长兄如父，亘古如此。
聂铮抬手，看了看腕表，宋菲雪已经去了二十分钟。孕妇上个洗手间这么麻烦的吗？他不禁想起当年，他一无所知，筱筱怀着鱼儿们，该是多艰难？
“啊……”
倏地，一声尖叫。
聂铮猛抬头，霍地站起来，整个人神色都不对了！这是菲雪的声音！聂铮三两步循声跑过去，他并没有跑很远，便在楼梯口看到了滚落下来、倒在地上的宋菲雪！
“菲雪！”
聂铮单膝跪地，将宋菲雪抱进怀里。宋菲雪捂着肚子，脸色苍白。聂铮低头一看，她的身下汩汩鲜血正在流淌！
孩子！
聂铮慌忙将宋菲雪抱了起来，自责不已，“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应该让所有人都退下的，至少菲雪要上洗手间时，他应该让田丽进来陪着她！
“不……”
宋菲雪面色苍白，额头上冷汗直冒，却死死揪住聂铮的衣襟。
“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
宋菲雪咽着口水，艰难的说着，“是我自己，跳……跳！”
聂铮一凛，明白了，她是自己跳下来的！聂铮心情复杂，手指扣紧她的肩膀。“菲雪，你……”
“我，我……”宋菲雪张着嘴，呼吸都变得困难。“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来……”
聂铮闭了闭眼，无言以对。
“呵呵……”宋菲雪笑了，“别，别误会……我不是还期待什么，我只是怕，只是怕……”
自从被聂鸿鑫害了之后，她就再也没什么期待了。她知道，她再也配不上聂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