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城里的人都趴在自家门窗上看着，眼底那点光也跟着车一起碎掉了。
寇司像个来砸场子的恶霸，等到砸的再也看不出原来模样，他才转身，打算离开。
“一队到黑石坑了吗？”
机器人：“......是啊。”
大篷车变成了碎铁垃圾。
绿皮收起棍子跟在他后面,“已经到了,那儿竟然种了菜地，还有一群鸭子，啊对了，还有个大月球。”他顿了顿,“也砸了？”
寇司垂眼，想了会儿，“不，先别动。让一队在附近围一圈守着，谁都不能进。”
机器人在数据网搜索了三秒。
回答，“一百年前是有的,大辐射后就灭绝了。”
寇司冷笑,“哈”了一声，“拿一个已经死光了的植物就把我勾.引了。”他一脸烦躁,“你说，我是不是太单纯了？”
“能不能不换糖,换一个吻？”
并没有过去很久。
他的脸被蓝烟的雾气遮挡,灰色的眼眸微微闪烁，做着恶事,竟回忆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场一见钟情的邂逅。
清理掉灰布上的几点亮色。
就像敲碎了这里唯一的童话。
明黄色的车皮出现了一块块凹陷。
“一张画一颗糖。”叮当
却仿佛褪了色。
他侧头问旁边的机器人,“帮我查查,地球上有没有寇阿相思树这种东西。”
“渣男。”寇司拿出通讯器，给“小老板”的备注改成了四个字。
【爱情骗子。】
寇司远远站着,看着绿皮大开大合把那辆大黄车当成玩具一样砸。
直到轮胎爆炸，车身裂成参差不齐的几块。
绿皮：“是。”
洛奇领域里已经过了三天。
记忆乐园连打架都比其他地方麻烦，给白尔多造成了不少困扰。
A03完全抓住了这个地方的弱点，时不时就往记忆回廊躲，顶着白玉的脸，像以前一样，拉着白尔多沉浸在虚幻里。
只是现在的小白，一点也不好糊弄。
“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死，那咱还像以前一样，你去赛博空间杀人，我就跟在你身后，照顾你，关心你，那样不好吗？”他这么说着。
白尔多手里浮动着几个小方块，荧光绿的颜色，每个棱角都像刚磨过的刀刃儿，旋转着，似乎是在蓄力。
这是他的领域技能，方块像钻头一样，同时钉在人体骨节处，磨着神经把人磨死。领域内又是能让AI暴露死穴的地方，A03使出全力也只能躲避。
白尔多站在以前的客厅里，看着眼前的“白玉”，不知道第几次把方块甩到他脸上，想杀他的念头一点没消退。
“如果一开始就把你洗成记忆U盘，也许就不会这么麻烦了。”白尔多皱起眉，“现在你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和想法，和我哥一点都不像，这让我很不喜欢。”
“还有黄褂子。”他顿了顿，“你不该杀他。”
A03轻声说，“想杀就杀了。”
白尔多看着他，“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人会变，为什么机器不会？”A03脸上是和以前一样的笑。
很像人类的笑。
他突然不躲了。
抬起胳膊，周围的画面重新闪现到了领域中心那个最高的钟楼顶上。
他坐到边缘，看着空中的虚拟列车，“还记得之前坐在那上面看风景吗？”
白尔多没吭声。
A03伸出手指，用手指在空气里划出了两下，似乎是星光做成的画笔，寥寥勾出了白尔多的样子。
四处乱翘的头发，睫毛浓密的眼睛，身边还站着个身型高大却没有五官的男人，头顶是两个字。
不是A03，也不是白玉。
他说，“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艾多。”
白尔多坐到他身边，手里的方块已经全部嵌入A03的身体，缓慢吸收着他的能量。
他得身体越来越透明，逐渐虚弱无力，AI程序将在他消失后，彻底清零。
就像从未存在过。
他毫不在意，还在问，“你觉得好听吗？”
白尔多说，“不好听。”
艾多笑了笑，“喂，你怎么就不愿意陪我死呢。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白尔多摇摇头，“不喜欢。”
艾多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很清楚，他没有撒谎，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
“你想知道，白玉是怎么死的吗？”艾多伸出手指，画了个圆。
“如果你叫我的名字，夸我的名字好听，我就告诉你。”
白尔多沉默了会儿，“艾多，你的名字很好听。”
“谢谢。”他说，“多叫几遍。”
白尔多：“好。”
领域直通赛博空间。
那里是黑客精神网最大的交流平台。
寇司通过小蜘蛛定位找到白尔多的时候，他坐在满是彩□□格的空间里，面前放着三台电脑，正在循环播放白玉光脑里的内容。
这是一直存储在A03体内的记忆。
他正在看的画面，是光脑的最后同步。
白玉的视角。
扬起的大雾，灰色的尘土几乎遮盖了整片天空。
雾里站着一个巨大的机械护卫，十多米的高度，只能看到它身上密密麻麻的摄像头，闪着红光，像一只只紧盯不放的眼睛。两条腿上还套着毛茸茸的针织脚套，像是从什么娃娃身上拆下来的，怪异的让人毛骨悚然。
很快，它看了过来，眼睛同时对准视角方向，“轰隆隆”的声音像是发出的嘶吼，接着忽然发出几百条红色放射线。
直直的攻击过来。
“小心！”
是白玉的声音。
“它不止有一根神经线！必须转移它的注意！东葵你走左面！”
画面里东葵的身影像是一道深蓝的海浪，周身带着雷光，那把刀似乎舞出了影子，正中机器人的腿。
它的身体晃了晃，直接跪了下来。
视角剧烈晃动，跃上了它的身体，离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近了很多，透过红光看到了一张脸。
灰尘和血迹。
是掩盖不住的痞气。
他的胡茬还在，浅浅的一层，是熟悉的模样。
“一定要把盒子送进去！”
巨响夹着警报声，他扔出了一个东西，被雾笼罩的另一个身影很快的接在手里，冲进了浓雾。
红色射线带着密麻的子弹飞去了他的方向。
“寇司！入口开启只有一分钟！”
画面停止。
“这就是十四区吗？”白尔多问，“下面的内容呢？为什么结束了？”
寇司蹲到他身边，看着屏幕又再次重复播放，答非所问，“你没把A03杀了？”
白尔多淡淡地说，“杀了就看不到这些了。你很希望我杀了他？”
寇司点头，“杀了他，你就看不到这些了，”
白尔多盯着屏幕，“那具尸体，是假的吗。”他眼底压着期待，即使被骗，却抱了侥幸。
寇司说，“嗯，尸体是假的。”
白尔多猛地直起身，抓住寇司的胳膊，“那......那他还活着？他还在十四区？”
眼底的光再也遮掩不住，却也变得畏惧，“.......是因为那封邮件他才去的，对吗。”
寇司笑出了声，“瞎猜什么。只是一个闲人发的多此一举的邮件而已，不管看没看到，我们都会去。”
“那可是我的家啊。”他说。
笑意似乎带了嘲讽。
“这其实早不算秘密了，但大家却把十四区捂的严严，生怕大家不知道里面还有东西。”
白尔多愣了愣，“东西？那我哥......”
寇司打断他，“你会知道一切的，但不是现在。”
他抬手，轻轻敲了下白尔多的额头，“你脑子里藏了个人，不是A03，也不是炸弹，而是一个监控着你十几年的人。就像你被压制的年龄，他压着你所有成长的权利。”
“等我把那玩意儿取了，你会亲眼看见真相的，好吗。”
“什么时候。”
寇司笑了笑，“很快。”
接下来的一周，寇司都窝在实验室没出去。
桌子上摆着唐缺不要的那条胳膊。
肌肉线条很好看，苍白却不瘦弱，腕上的红珠就像滴上去的血。
他伸手把珠子取了下来，感受着它的凉意，轻叹，“早就想摸摸了。”
东葵靠墙站在一边，凉凉开口，“抓着那个仿生人还能想办法治疗你的辐射反应，现在就剩条胳膊，还是机器的，你就打算拿它，陪你度过剩下的几个月？”
寇司眯眼，“当然不是。”
他把珠子戴到自己手上，伸到灯光底下瞧，“啧，我戴着怎么一点都不好看。”
他顿了顿，“没唐缺戴着性感。”
东葵：“......”
寇司没兴致欣赏了，拿起手术刀在那条胳膊上来回比划，“我就是想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
东葵说，“不就是个厉害点儿的机器人么。“
寇司摇头，“哪有机器人长这么漂亮，摸着还这么舒服的。”
东葵：“......世界上可不止你一个科学家，造出来的机器五花八门儿，什么样的没有？”他抱起胳膊，“你倒是说说，知道他是什么之后，要怎么做？难道再去抓回来？”
“只要是机器人，就能被人类控制。当然，得是高智商的人类。”寇司拿镊子夹起里面的几条银色丝线，“我要研发出来一个专门针对他的控制剂。”
东葵：“？”
“找到他，崩进他的身体，给他设下一个程序，命名成我的名字。”
寇司勾起嘴角，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画面。
“程序？”东葵震惊，“.......你想让一个机器人爱上你？”
“爱？”寇司一刀切断胳膊上的神经线，看着缓慢流出的银色液体，他放轻声音。
“没那么高尚，我只是想睡他而已。”
窗上挂的画飞了满地,色彩依然斑斓，却断成了两截。形状可爱的糖块四处滚动，也紧跟着被绿皮的大棍子全敲成了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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