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烟在医院昏睡了两天,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全靠营养液续命。
她昏昏沉沉地做许多梦。
梦里,都是前世的事。
有一些事,她后来已经忘记了,在梦里反而显得更加清晰——
那时,她刚刚和霍承泽订婚,第一次去霍家老宅。
霍家别墅占地很广,建筑壮观,她初去的时候有些怯怯,管家镛叔带她逛了逛花园。
镛叔临时有事,走开了,她便一个人随处走走。
不经意间,她走到一处暖房,里面是恒温培植的鲜花,盛放得极美。
她不由自主推开玻璃门走进去。
花架藤萝蔓延,木架旁,一个男人懒懒斜倚着,见她进来,挑眸睨她,眸色深邃,带着一丝玩味。
她没想到有人,吓了一跳,红着脸站在门口,糯糯道,“对不起,我不知道里面有人……”
男人无所谓地扬唇,散漫地道,“会包扎吗?”
她讷讷站着,老实地回答,“会一点。”
于是,男人勾了勾手指,“过来。”
她乖乖走过去,却见他小腿上血流不止,一条很长的被锐器划破的伤口显得狰狞。
“你、你是谁?”她一惊,“你的腿……是怎么受伤的?”
男人懒洋洋地勾了下唇角,“爬墙进来的时候,被电网刮伤了。”
“爬墙进来?”她吃惊地瞠大眼眸,吓得倒退一步,“你是小偷?你竟敢……”
“有什么不敢?霍家,难道进不得?”男人语气闲淡,似乎并不把霍氏看在眼里,“你又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你管我是谁!”她小心翼翼的又倒退一步,瞪着他,“你最好自首!我现在就去叫人了!”
男人闻言忍俊不禁,放声大笑起来,“哪里来的蠢姑娘,要去叫人还先提前通知一声?”
他话里的嘲笑意味很明显,她当然听懂了。
当时她气愤地、自以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等着!我叫人来抓你!”
她转身便跑,身后还传来男人似乎觉得她很好笑的一连串笑声。
她跑到半路,碰到管家镛叔,赶紧把进贼的事情告诉他。
镛叔带了保镖去花园暖房,她被霍老爷子叫去说话,没能亲眼看到那个小偷被抓。
后来她再问管家镛叔,只听说是抓住了,就没有其他后续了。
如今回想起来,前世的她可真傻。
那个男人,哪里是什么小偷。
他是霍氏的继承人,霍七少,霍景深。
……
梦里画面一转,场景突然变成了酒店。
她收到未婚夫霍承泽的消息,让她来这家酒店一趟,说是有要紧事跟她谈。
她虽然觉得选在酒店谈事情有些奇怪,但想到霍承泽平日对她冷淡,应该不会趁机对她做什么事,她便就应约去了。
她到达指定的酒店房间,发现门没有锁,半掩着,她敲了几下门,就进去了。
房内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她刚进门不久,就见黑暗中一个男人的身影向她靠近。
他没有开口说话,忽然间将她抵在了墙角,凶悍的吻落了下来,封住她尚未来得及出口的尖叫。
他的力气极大,攥住她的双腕,一阵阵生疼。
更疼的是她的唇舌,他像是饥饿了多日的野兽,寻觅到猎物,疯狂掠取。
她惊恐之间,隐约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这个男人可能身上有伤。
她虽看不见,但很确定,他绝对不是她未婚夫霍承泽。
她在极度恐惧之下,狠狠咬住了他,尝到了血味,但这个男人仿佛不知道疼痛般,不管她怎么挣扎踢踹,他始终犹如铁钳般牢牢桎梏住她。
再后来……
撕裂般的痛楚侵袭了她。
那一瞬间,梦中突然亮起了光,她在梦境里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
是霍景深。
他身受奇怪的重伤,神智不清,如同野兽般只剩下原始的本能。
他把女孩撕碎,然后他抛下她走了。
姜烟在梦中以一种第三者的角度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她的视角跟随着霍景深,看着他意识混沌,扶着墙踉踉跄跄的离开酒店房间……
他似乎是在躲避追杀,不想把杀机带到房间,连累无辜,走出房外之后,他勉强摸出手机,给人打电话,“沈衣,过来救人……一个女孩……”
但他话没说完,人就晕了。
然后他就被他的心腹保镖井铎找到,扛走了。
梦里画面再度切换,有些凌乱,姜烟大约看见,霍景深重伤住院,渐渐康复,却不记得那晚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再回头找她。
他那晚连她的样子都没有看清,更不记得有她这样一个人。
姜烟在睡梦中忽然哭了。
她觉得很委屈。
她可以不恨他,但他凭什么忘记?
哭着哭着,她又开始做另一个梦——
梦里,她和楚鱼发生了争执,楚鱼的轮椅撞向了她,她腹痛不止,甚至流血了……
她看到自己被推入了手术室。
孩子没了。
不,这是什么荒谬的梦,她为什么这么凄惨?
肯定是假的!
“不——”她发出一声尖叫,陡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浑身冷汗。
“姜小姐,你醒了?”病床旁,护士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你可总算醒了,你这一睡,足足睡了两天,怎么叫你都叫不醒,医生没办法,只能给你打营养剂。”
姜烟浑浑噩噩的坐起身,茫然地看着四周,脱口道,“霍景深呢?”
护士一怔,但她被交代过,知道怎么回答,笑了笑,回道,“楚鱼小姐出院了,霍先生也不在医院了。”
“他回家了?我要去找他。”
姜烟挣扎着要下床,护士急忙制止她,“姜小姐,你还很虚弱,这两天都没正经吃东西,别急着下床啊。”
“不,我要去找霍景深。”姜烟已从梦中渐渐清醒过来,孩子没了,这是事实。
她再难过,也知道这是无法逆转的事实。
但为什么,霍景深变成了这样子?
前世发生酒店事件,她是受害者,但他也并非故意不负责任逃走,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现在,为什么他变成了无情无义冷血的男人?
她想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