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抖,若有似无地横了一眼风筝道:“这是专门对付那些犯懒一周也不见得接几次客的青楼女子的,若劝而不听,老鸨就将猫塞入她裤裆,拿细竹鞭隔着布料抽打那猫,猫疼了必然会抓。所以人是懒不得的。”
风筝一言不语地饮茶,置若未闻。
他这一不吭声,我脑瓜子里就浮现了白龙使者四字,然后就愈发觉得他是个武功了得的高人。
“你别总拿眼睛贼溜溜地去横他。人家一周虽不见得接几次客,可交的银子总比你这勤快得天天接客的人还要多。”我路见不平了,顺带讨好一下筝公子。
风筝嘴角荡起一抹笑意。
化蝶没了兴趣,“我又没它意。我的意思是用刑之残忍,令人发指!”
“刑再怎么残忍也与你无关,你多赚些银子才是正事。”
“可不是。古往今来风月场所之地,那些被老鸨拿烧红的通条灼,用针刺,用点着的香燎,用开水铁钳烫的可不都是那不赚银子的赔本货。”风筝慢慢悠悠地补一句。
公子们听完都不寒而栗,统统朝我看了一眼。
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放软了笑容说:“你们都不算赔本的公子,甭怕甭怕。倘若你们能再多赚些银子,用香燎铁钳烫我都成。”
他们嗤笑一声,各干各的。
我却笑不出来,如此看来让人寻欢作乐的风月之地也有龌龊之处与见不得光的时候。私逃可是大忌何况是私奔。
第二十八章勾栏再现奇葩
说起这望月公子,我是隔着江见过一两回的。那时候正逢老柳树绽嫩芽,他立于树下,身上仅着一件薄衫,眉目之间略寂寥,看起来素淡又安静。
当时我就倍觉感慨,也不知是这柳衬得他年少愁楚;还是因他的存在,才映得老柳条愈发嫩得像小青苗一样,郁郁葱葱。
如今这年华正好的妙人儿犯此大忌,想必身心倍受摧残,只不知这温和有礼的人使性子又会是何种模样,但有一事却是明了的,风流楼的老板害死了他心仪已久的女人,他在那楼里只怕也呆不下去了。这段日子,我还是让默采多留意一下,以后若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量帮帮他。
想到这儿,我方舒服了些,端着茶碗,垂目吹了吹,小饮一口,朝身旁扫了一眼。
这一桌子的公子,嗑瓜子的嗑瓜子,胡侃的胡侃,其乐融融呐……
要不了多少日子,就要开始筹备风月场所第一争夺大赛了,如今不比往昔,公子们六十四艺都要精通。
可他们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真是秋后的蚱蜢,不知死活。
想必以后让我担忧的事儿只会越来越多。
我悲秋地叹了叹,认命地搁下手里的茶碗。岂不料薄瓷底儿重撞在木桌上,发出突兀的声响。众人皆把目光投向了我,我脸一红,不露痕迹地执起袍子拭了桌上的水渍,一边擦水一边忙着说:“今日听了你们的这番话,让我学了不少东西,真真是受益匪浅。”
“呦,咱家小老板会打官腔了。”辛召摇着扇子,笑看我一眼。
“只要你不把那些刑用在我们身上,您爱听多少,我们就给您说多少。”又一位闲不住的公子插了句。
众人皆乐了。
我敛眉,定神,拿手扣住桌沿,提高了声音,“咱这楼里一直都没啥规矩,才让你们这般懒散。如今我来定一条。”
众人皆安静了。
我站起身来,斜斜地望了他们一眼,说得是云淡风轻,“你们之间不许抢客、不许挑客、不许下绊子使坏,不许倒贴。”
化蝶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这时候就算平日最安静的人也激动得成了一话唠,众公子们平日里听过抢客挑客使坏的,倒没听过还有倒贴的,于是纷纷追问那倒贴的人是谁。
我狠狠瞪一眼辛召。
他装模做样地低头修指甲。
我干脆过去敲了敲他的桌子,启唇,缓缓说了句,只差没点名道姓了,“……记住,伺候客人的十八般功夫需样样精通,不许问客人身份,不许说有忌讳的字,走需摇曳生姿,坐需端正挺直,要举止大方,不得外露轻浮。”
“晓得啦。”辛召一本正经地玩弄着扇子,手搭在桌上,起身,“我这就依你所言,回房自审一番,收拾收拾我这身。”
“收拾了也不见得能赚几个银子。”
辛召皱眉,“不待这么嫌弃人的。你这是正经儿人说的话么?”
“你是正经儿人么。”
辛召想怒又不大敢怒,被憋得慌,一时无言,“……”
我看在眼里,却直摇头。这公子长这么大,白看了些书,平日里生得一颗玲珑心,一到紧要关头,悟性怎就不高了。于是只得好心提点他一二,“你这个月的钱还没交呢。”
话说到这当头,突然一团黑影贼模贼样地从后门步入大厅,怀里揣了个东西,看那架势似乎才从外面过来,直奔楼上。
“怪不得您今儿总是挑我刺。”辛召公子恍然大悟,抬手在胸口处摸了摸,一怔,又低头掏了下袖口。
我不由地眯起了眼睛,不露声色地看着他。
“……不巧。我是真没钱了。我发誓,我是真没银子了。您别急,本公子这就回房穿件体面的衣衫,回头儿向头牌红牌们学学,今晚多挣些银子。”
辛召溜之,忙不迭地也上了楼。
他们二人似乎去的方向都一致。
我大感疑惑,掂量再三,决定也上楼去看,却在阶梯上撞上一个龟公,闻得他身上香喷喷的味道,他瞅了我一眼,忙低头跑了。
不对劲儿。
真真是不对劲。
来到辛召房门前,还不等我抠纸窗,便从里面传出了声音,一男一女。
“我让龟公去颐满楼给你包了只刚出炉的烤鸭,你快些吃,别让它凉了。”
“……味道凑合。”
颐满楼可是这附近最有名的酒楼,酒菜的美味程度和它的价钱一样出名,据说一碗清汤寡水的白菜汤都要八两银子,可想而知这只烤鸭有多精贵了。
相比之下,苗家姑娘的那句还凑合,就不那么厚道了。
幸而辛召也不恼,只是好脾气地说,“你若喜欢,我明儿再叫人去买。”
“嗯嗯嗯。”苗家姑娘埋头一个劲儿的啃,冷不丁地冒一句,“明儿顺带也给我捎些名记醋栗子来。”
“好咧。”辛召答得温温柔柔,俨然一副良夫模样。
“对了。你还有银子么?”姑娘家家总算有一些过意不去了。“这几日吃住都在你这儿,要不我给你些……”
“我还有不少银子,养你还是够的。”辛召捏着扇子,微微一笑,又忍不住朝那肥嫩的鸭子看了好几眼,生生移开了目光。
“你别光顾着看我吃,你也吃一点。”苗家姑娘掐了他一下,作势拉他坐下。
“你喂我。”某人得寸进尺。
房里情意绵绵,二人好比新婚燕尔。
而我在屋外只差没挠窗子……
靠!
居然说没银子。
倒贴到这种程度,他也算得上是奇葩了。
我啐一口,悻悻地背手走了。
走前我还刻意在他门前咳嗽了一下。
只听屋内静了片刻过后,便传来一阵慌乱收拾东西的声响。可见那只烤鸭够肥,他很显然被呛着了,咳得不轻。
我心生一种快慰,悠然下楼,才至前厅,一个稚嫩嫩的手便伸到了我的眼皮下。
我低头,见一个小家伙踮着脚,像棺材板般规矩的小身子立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路。
这小小少年眉目生得极好,他的手里捧着的赫然是几块沉甸甸的银元宝。
“赵管事收了众位哥哥的银子,却忘了收我的,我来上缴。”
第二十九章疑似逼良为娼
楼里的公子们平日里爱好不多,除了闲话家常道些八卦之事外,便爱存私房钱。
甚少有这种聪明伶俐乖巧又自觉的小公子哥儿,更何况他还是个小小少年郎,保不齐长大后更是作风端正,为人清廉不贪小便宜。
我不免仔细看他一眼。
当下他的脸还有些婴儿肥,没长开,五官却生得好,想必等以后身子长高了些,稚气一脱,又是一方祸水。
那小小少年见我半晌没动静,捞起我的手,便将银子放入了我掌心,还煞有介事地握牢了些。
……不知为何。头一次我因收银子,生出了股罪恶感。
“别介,赵管事不收你的银子,想必也有他的道理。况且这银子也不多,你自己留着花。”我不安了。
他眼眯眯,笑了。
脆生生却又很老气横秋地说了一句,“我晚上能赚很多。这银子于情于理我都应当交。”
这忠义之话被他说出来,听得我是老泪纵横,恨不能将其裱起来,天天挂在辛召的床榻上,让他接客之余多看看,受些感悟。
而着小小少年郎俨然是误会了我这番感动,冥思了会儿,又垂头从怀里往外掏钱,塞给我,“要是您嫌少,我这还有。”
少年在怀里掏银子之余,襟处有些敞开,露出了挂在脖子上,却隐于外袍下的金锁,这小玩意儿金澄澄亮闪闪,为他凭添了一份贵气与傲然。
一看不打紧,竟是惊了一惊。
我记得这个金锁,原本是化蝶使劲了心思从恩客手里讨来的,据说是范蠡送给西施的定情信物。我依稀记得,野史上记载有云:范蠡与西施对上眼的时候,正逢越国大乱。鬼知道范蠡哪儿寻来银子给西施做这么昂贵的东西。果不其然,是个假货。
金子倒不假。
只是年份不对,据说再早也是前年的东西,为此化蝶没少发火。而这预示着多子多福,早生贵子的金锁,却被辛召公子盯上了。
辛召这肚子里揣的是什么坏水,我们都知晓。他三番五次软磨硬缠想讨要金锁,无非是想送与苗家姑娘,喜结良缘。却不巧化蝶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将小玩意赏给了元启,为此辛召所以没少在我面前抱怨。
而元启的名字在我耳旁出现的次数多了,我便也知晓了一些。元启……元启可不就是光天化日之下,被化蝶以不正常的手段拐骗而来的小少年。因为他久不露面,所以我对其除了名字外也没多少印象。
此番看来,眼前站着的这个少年,除了生得漂亮外,眉眼更是熟悉得紧呀,略微一想,可不就是被化蝶拐来的小元启么,他年纪还这般小,按道理该在内屋与众公子学技艺的时候啊,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接客了。
这思索来思索去的,我手里捻着元启塞给我的银子,只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