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刷的一下红了。
也难为她猜不透了,换做我也想不明白。
一白白净净的公子小哥一本正经的瞅着她拿绣花针缝东西,还管她要女儿家的私已物什,这像什么话么。
我明明是个姑娘,脖子上却有喉结。说出去又有谁会信。
叩叩叩,忽闻一阵敲门声。
“老宝在么?”一个男声。
我一惊,忙掀着被褥盖着自己,一个劲儿地往里钻。
“他睡了。有何事?”默采起了身。
“……也没大事,只是明儿得结灯油钱了,所以找老宝要些银子。”
“明儿的事明儿说也不迟。”默采开了门,露了一小半个脸说道,“再说了这开销都由赵管事负责,管老宝讨什么,这规矩你又不是不懂。”
“懂懂懂。”那人搓搓手,笑得有些尴尬,“我只是想找老宝说说,我今儿身子不方便,能不能少接个客人。”
“真不巧。”默采露出了不巧的表情,往我蜷缩的被褥里瞧了一眼,“他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毕,很不客气将把门给关了。
那人唉了声,脚步声越走越远。
我憋得够呛,撩开被褥,瘫在床上深呼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要我去招呼女客。”
噗嗤一声。
我斜一眼,望着正掩嘴偷笑的采儿,她像是想到了啥,这会儿一手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一样,也不怕被手里的针扎着。
“你乐呵呵的在笑什么。”我低头穿履。
“爹爹要卖我之前,还与我说青楼里的老鸨对女儿们如何如何凶恶,对客人们是怎么样的吃人不吐骨头,却不曾见你这么窝囊与悠闲的老板。”
我一手撑在她耳侧,笑得痞气,“这是勾栏,里头养的都是公子,自是不同。”
再者,我若是一男的,才不会怕被吃豆腐,可我本质却还是个女的,这要迎客,被他们一摸,吃亏是小,被认出了身份可完了。
光一想,我这一团小心肝就扑腾扑腾跳得欢畅,那叫一个胆怯外加心有余悸。
采儿被我雄魄的气质弄得红了一会儿脸,可那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小声却怯怯地说:“老大,您知道这楼里的公子们是怎么接客的么?
我眼神迷茫的望着她。
“若我真是男儿身就好了。”她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
“你想做甚?”我大感不妙。
“接客啊。”
我身子一软,撑在她身边的手一趔趄,身子差点滑到地上。
“我们在乡下耕耘半亩地,一年还吃不饱肚子,可这一夜就能赚十两银子。”她眼里颇为惆怅,但隐隐放着精光。
“等等……”我强行扭转她,“这不一样。”
“是不一样。”采儿煞有介事的点头,“和我从前的想的完全不一样,原来我对你们这一行,是有着很大的误解啊……那些公子们可真是够强的。”说毕,她一姑娘家撑着头,有些憧憬的望着窗外。
我瞧了她一会儿,又瞅了眼那一本正经的小脸蛋,忍不住抖索了一下。
才一晚上,谁给这家伙洗了脑。
回忆着她方才说的话……
这楼里公子们是怎么样接客的?
勾栏自是寻欢作乐之处,至于这寻欢作乐么……
我内心一阵激荡,作势漫不经心地拿起茶杯,饮着,余光瞄了一眼默采,这一粉嫩粉嫩女扮男装地公子哥儿正停着手里的针线活儿偷窥我,见我正看着她,索性坐近了些,“主子,我又不接客,你看我也没用啊……不如您今儿个偷偷蹲在外头去看它几眼,一来解馋,二来还能了解楼里的事宜。”
喷……
我噎了个正着,忙不迭地拿袖子抹嘴,斜长眸子,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
这话也不是没道理,只不过……
“你说我一堂堂正正七尺男儿,一栏之主在这月黑风月高之时跑去别人房门前听墙角,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有何不可。”默采捏着针,咬了线头,“这皇帝老儿还微服私巡,就不许你巡一下?再说了这勾栏都是你的,你怕甚?”
说的在理,说的在理。
再者,我说不上堂堂正正,也称不上七尺男儿。
我不免有些安心,搓着手合上门,走了出去。
第十七章偷窥红牌之事
楼下莺歌燕舞,好不热闹。廊坊上偶尔有一两个面色绯红,喝醉了的客人搂着公子走得踉踉跄跄,险些撞上了我。我忙侧身闪避,公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忙陪着笑脸。
“无碍,你接你的客。”我手执起扇子,一双眼直扫向他们。
女客似乎喝多了,眉毛蹙着,一个劲儿地往那公子怀里钻,全然不顾及他尴尬的表情,嗖地一下,他的脖子耳根全红了。
“我……我是要接她回家的。”公子表情讪讪的,“我是她府上的,不是楼里的公子。”
我这才定睛瞄了眼女客,不正是庞员外府上那常年克夫又被休的命运多舛的大小姐么。
“哎呀,多有得罪。”我窘迫至极,正冠,一路下了楼。
台子上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段子有些荤,叫好声不断。
我素来自称是一位具有高尚情操,没有一丝低级趣味的人,所以对荤段子很是不屑,此时正盘算着怎样才能不露声色地窥到公子接客。我拎起扇子挠了挠头,着实忧郁了,因为我不知该选哪条路线,用什么方法才不至于被发现。私以为既然是窥视接客,就该挑个贵一点的公子,想必贵一点的准备得也精心一些,场面才算得上是宏伟。我慢悠悠地踱步至厅左侧,因为思索得过于专注,险些撞上了架子。我抬眸怔了怔,这架子是上好的檀木做的,垂挂着些许赤红的牌子,有些用墨笔写著名字,有些用金粉笔绘出的公子名儿。
这就好比是集市里的张屠夫的猪肉摊,猪头,猪尾巴,前腿肉,肠子……均挂上牌子标好价码才算是童叟无欺。
这花牌牌和那屠夫的牌牌可不异曲同工么。
我用扇子一路拨过来,牌子发出悦耳的声响,摇晃不停,只是唯独不见化蝶与风筝的艳名儿。真真是奇了怪了。
这挂上牌子的都是今儿要接客的,难不成他们两个同时给我整幺蛾子。
“见着赵管事了么?”我眉一蹙,用扇子抵住一个正端着酒壶与瓜果碟的龟公。
龟公很惊险地护住了手里的东西,脸色有些不善,一看是我,忙嬉皮笑脸了,“没见着。”
“没见着?就给我找啊。”我捏着扇子,敲他。
“我听公子们说,今儿要来一个贵客。想必赵管事正在外头候着。”这会儿他倒是答得快了。
贵客?
这个贵客能有多贵?
我不禁深思。
可纵使我想破了脑子也想不通,遂只好略微猜了一猜,门外那一排灯笼映得人脸喜气洋洋的,这颜色艳得比以往还要喜庆,能让赵管事下这么大的本,想必是个很大的客人。
再回头看时,龟公已经一溜烟儿跑得没有影了。
嘿……这家伙,比我还会偷懒。
门外忽而一声响,停了个华丽的马车,一个肥头大耳的妇人从里探出了头,一个小厮心趴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四肢撑地。她被人搀扶着,脚踏着小厮的背,下了马车,派头儿十足。
只可怜了那小厮,被踩得仍是心有余悸。
守在楼外头的两三个公子立马迎了上去,她乐呵呵地,摸了一把别人的屁股,被人供财神一般的上了楼上的厢房。
一看就是头肥猪,还是镶了金边的财神猪。
我目送她上楼,方才从内心里叹了八百叹。心情平静之后,目光澄澄地望着那马夫,捏着扇柄,朝一旁招客的公子哥儿说,“请这位大爷进来喝杯花酒。”
“晓得啦。”公子款款上前。
我又拉紧了公子的衫子,低头窃窃私语,“让马夫大爷把车停远些,别堵在这门口啊,咱还要做生意。”
“是。”
公子去勾引马夫。
马夫却一脸喜悦,忙不迭地与我道谢。
我笑呵呵地拱了拱手。
“老宝,你有事儿找我。”一道声音传来。
我一惊,立马转了身。
一席灰影立在楼上,微微朝我一笑,低头看着楼梯,徐徐走了下来,一边走一边还镇定自若地往袖袍里揣着什么东西。
……好家伙,看似收了不少的打赏啊。
我眉扬起一抖,直巴巴地瞅着他,徐徐开了口,“赵管事。”
他一脸堆笑。
“你是怎么打理的。这上边儿……”我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架上垂吊着的赤红牌子,手抚了上去摸了摸,“为何少了蝶公子,他今儿个没挂牌么?”
我故意跳过风筝,只单单与他说化蝶,是因为一来风筝对我有照顾之恩,二来他把我的底细摸得明明白白的,光着一点我可不敢得罪他。
“您莫误会。”赵管事斜了我一眼,拿袖子抹了抹额头,说:“攸州来了个大人物,今早就差人来说要包化蝶,所以晚上就没敢再挂牌。”
“大人物有多大?”我好奇了。
赵管事四处望了望,凑过来小声说道:“好比宫里先皇最宠爱的大公主这么大。”
乖乖,那就挺大了的。
“这么说来化蝶现在……在接客?”
“没错。”赵管事凝思,点了点头又补了句,“大人物刚上楼,想必这会儿化蝶正伺候她饮酒寻乐子呢。”
我心绪这叫一个澎湃啊。
只觉得大好机会来了……
身价不菲的化蝶与和大人物二人被关在一间房子里,想必很有看头。
遂,压下心跳捏紧扇子,故作脸不变色地说道:“在哪间房?”
“二楼右侧第一间。”
“没事了,我只是随便问问,你继续去招呼其他客人。”我拍了拍他的肩,优哉游哉极为潇洒地转身,然后难以抑制内心的而激动,撩着袍子,一阵快跑上了楼。
只留下赵管事一人怔怔地呆立在原处。
一扇扇的朱门紧闭,过道旁偶尔有醉酒的公子经过,门里传来轻声细语与琴声。
我大摇大摆地执着折扇,来到化蝶的那间房前,伫足,左右望了一下,悄然蹲下身子,凑耳倾听了会儿动静。
旁人侧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