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抱着林约的大腿不想让她走,却很快被那些侍卫推开——皇家有时就是这么风云叵测,现在再也没人把高高在上的皇后和曾经不可一世的端王看在眼里。
慕容恪被侍卫长推出去老远,嬷嬷赶紧将他扶了起来,凑近看却发现他白嫩的手心上已经有了擦伤,连忙拉着他的手要给他洗干净上药,慕容恪却将手心慢慢攥起了来,细长的眼睛微微敛下,投放出一片阴影。
林约很快被带到了关雎宫,这是与冷宫截然不同的一处宫殿。富丽堂皇的摆设,高而明光的穹顶,包括案台上摆放的袅袅娜娜升起的冒着香烟儿的银嘴儿噱子,处处可见这里的主人的地位。她缓缓走进来,在心里思索好自己要做的事情,等再抬头后脸上的冷淡的表情已经变了。
距离上一次看到皇后才一个月之久,慕容赫却觉得自己有些认不出面前这个女人。皇后俞嫣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一个将礼仪刻到骨头里的女人,自从他登基之后,她哪次出场不是穿着彰显自己身份的皇后朝服,又有哪次不是抹着艳丽的妆容高高在上的敲打着低位妃嫔。
可面前这个女人,她瘦成了一把骨头,仿佛风一吹就能刮倒似。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静静的跪在地上,仿佛没了呼吸一样——毕竟是做了十年的夫妻,慕容赫心头一震,“皇后……”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林约尽量缩着自己的身子,整个人趴俯在地上,一眼便让人可以看出她的柔弱,“臣妾见过皇上”,这是她从之前一个任务处得来的经验——弱者心理,尤其这个弱者是曾经那么明媚张扬又富有才情的女人。
就算慕容赫对俞嫣没多少感情,可他见识过她之前的模样,这样的反差最会给人带来视觉和心理上的双重突出。俞嫣陪过他度过最艰难的岁月,他记不起来,她便让他想起来。
“不知皇上,宣臣妾来有何事?”面前的女人抬头看着他,喉咙里的颤抖几乎要破嗓而出,似乎是激动,似乎又是别的。慕容赫不知怎的不想对上这双眼睛,他转过脑袋,“把人带上来。”
很快就有侍卫将受了刑的盈袖带了上来,“回皇上,人带到了。”
慕容赫转过脑袋,漆黑的眸子直逼着林约的眼底,“俞嫣,你认不认罪?!”
林约先是愣了一下,“什么罪?……”她看了眼盈袖,有些不解,过了片刻后又似解脱一样,“皇上说是就是吧。”
这幅样子惹怒了慕容赫,他一把将案台上的砚台砸下,用暴怒无比的嗓音冲着林约低吼,“你这是承认你要害朕和贵妃!好你个俞嫣,你不仅仅要谋杀皇嗣,还要让朕也一并都死在火海里吗?!”
哪知林约听到这句话原本苍白平静的脸却突然抖了起来,她原本无神的四目像突然有了光一样看着皇帝,“你说什么?有人要害你!”她突然站起来似乎想要检查面前男人的身体,慕容赫皱了皱眉头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两步。
却没料到面前的女人踉跄了一下身子,面色扭曲之后猛然从喉咙里喷出一口黑血,整个如同枯木一样跌倒在地上。慕容赫楞了一下,连忙大喊,“传太医!”他虽不喜皇后,可今日不知怎么见她这副样子居然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
很快身边的太监就已经将太医院资格最老的太医请了过来,送进寝殿把脉。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一把年纪的御医从室内走了出来,一把山羊胡翘的高,老脸也皱成了一朵菊花。
“皇后怎么了?”慕容赫从座椅上站起来,牢牢盯着刚出来的太医。
老太医突然跪下,“皇上,请恕老臣无能,医治,医治不了皇后。”老太医头重重的磕在琉璃地板儿上,敲击声也让他心头越发沉重,早在今日看到俞嫣时他已经有这个预感了,人怎么可能瘦弱到那个地步?
“皇后得了什么病?她之前身体一直健壮,虽然生产时出了意外,但赵太医说她身子是无碍的。”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慕容赫捏着眉心。
老太医脸皱的越来越难看,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将整句话的意思从嘴里囫囵解释了出来,“皇后……皇后……皇后是中了毒。”说完这句话他干脆一股脑直接说了,“今儿日大约是急火攻心,才将毒引了出来,毒血也都一并发作出来,否则这毒会一直让娘娘身子虚弱下去,到死也查不出来。”
“有办法救吗?”慕容赫问道。
老太医摇了摇头,“这毒到是次要的,女子天生身体就能排出一部分毒素,再加上皇后生产过,毒素一部分也引到了胎——”说到这儿,老太医突然住了嘴,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牵涉进了一宗皇室秘闻里。
“说,继续说!”慕容赫沉下嗓子,眼看这即将发怒的症状,老太医不得不斟酌着继续开口。
“皇后的身子已经被掏空了,日后再不能有孕都是小的——怕连命,都不长久了。”周老太医在太医院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个年纪的太医不仅凭的是高超的医术,还有过人的经验,这另慕容赫不得不相信他的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挥手让太医下去。
“朕今日就回御书房了,贵妃回来派人告知贵妃一声儿。”成萝今儿一大早便领着皇室一群命妇去慕容家的寺庙里拜祭,晚上吃过斋饭才能回来。关雎宫里的大宫女没拦得住皇帝,眼睁睁的看着他带走了原本已经失宠的皇后,急的牙疼都泛上来了。
一个皇后轻易被人下毒,还已近成功的要了她的命,这不得不令慕容赫恐慌。他原本确实有些怀疑俞嫣放火,但今天她听闻自己差点葬身火海时的表情让慕容赫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谁害他,皇后都不可能害他。
王府被打压的日子慕容赫不愿意想起,可那确实存在。那是一段晦暗无比的日子,其中最令慕容赫记忆犹新的是自己的皇兄,他曾得了一名美貌的侍妾,刚收房之后却在一次宴会上却被皇兄侮辱羞愤跳河自尽。那时的自己根本没有一点能力反击——是俞嫣带着俞家一族,在朝野之上满谈孔孟之道,为自己讨回公道。
慕容赫捏着自己的眉心,大约是因为十多年的枕边人要去了,过往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也统统涌入了脑子。他不得不承认,俞嫣是个合格的皇后——慕容赫想起今天那张苍白的脸,怀着复杂的心情进入了内室。
林约虽然身体陷入昏迷,意识却一直清醒。等慕容赫进来那瞬间她便晃动着睫毛睁开了眼睛,还附带送了慕容赫一个苍白却温暖的笑容,“皇上,你来了。”
俞嫣的笑容,甚少像今日这样。慕容赫楞了一下,记忆里俞嫣的笑要么端庄妩媚,要么冷厉从容——倒像是两人新婚初始的样子,他走过去,拍了拍她的手,“你醒了——想吃点什么?”
“皇上,不怀疑臣妾了?”林约一笑,嘴唇的裂缝起来,慕容赫有些哑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约笑了笑,“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这句话说完她就咳了起来,慕容赫甩着袖子让宫女给她倒了杯热水,“你好好将养,以后有的是机会见朕。君无戏言。”慕容赫这样说,也只是因为她时日无多了。
“我——”林约抬头看着明黄的帐顶,眼里很快冒出了一层模糊的雾气,“我是个不祥之人许是上天为了惩罚我,才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林约顿住了,她用一双几乎无神的眼睛看着慕容赫,“妾是个不详之人,王爷休了妾吧,你以后要坐上那个位置,怎么能有我这样一个妻子?”
人病入膏肓之时脑子总会有些混乱,慕容赫听着她这样的话却忍不住心尖一颤,“一日为妻,终身为妻。”
她中了毒孩子才会那样,可是又有谁会想害皇后??
慕容赫扭过头,不会是她,她温软无害的像个兔子一样,还需要自己的羽翼保护,又怎么会害人?
“当日成婚时,母亲说要我好好侍奉相公,可是……我却连个子嗣都生不出来”,林约突然咳了起来,“妾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端王爷,现在住在我那儿,我看着他,只希望他以后什么都不懂,有个封地,过快活的日子”,林约垂下来脑袋,咳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朕会让最好的太医医治你。”他拍着皇后的手,“快点好起来,不仅是老十五要你养着,还有咱们以后的孩子。”结发之妻,这本该是他最信任的女人,可她现在就要死了,慕容赫不介意安慰安慰她。
林约听了他的话,放心的晕倒,她知道自己成功了,保住了慕容恪也保住了自己。
至于慕容赫会不会怀疑成萝——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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