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的大帐中,皇甫嵩面色凝重的坐在主位上,董卓和其他将领坐在两侧。
刚刚结束的那场大战,让帐中久经沙场的将领们的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静。
“将军,此战我军共计伤亡一万三千余人,叛军共计伤亡一万七千余人,双方的死伤人数为四六之数。”一名军士汇报着刚刚清查完的战损。
叛军虽然开始打了汉军一个措手不及,占了一些便宜,但是那后方突然出现的汉军已然切断了他们的后路,乱了他们的阵脚,最终的结局是汉军占了一些便宜。
但要说在这一战之后真正让所有士兵都记住了名字的人,那个人姓杨,叫杨勇,是大汉的荡寇将军,是这只军队的副将。
这位杨将军原先大家也都认识,但是最初的时候大多数的士兵都只当他是来军营中镀金的士族子弟,也没有多在意。
但是现在却是没有人敢不记得那个在敌阵中宛如杀神的身影,就那样带着一支新军硬生生凿穿了叛军十万人的军阵。
一杆丈余长矛碰着就死,舞得寒光四溢,磕着即伤,当真是威风凛凛,一口气冲杀了两三里,留下了一地尸体。
有人留心统计了一下,杨将军带领的那支十几人的队伍后面的尸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也就是说光是杨将军他们十几个人,便生生杀了近千个叛军。
近千个人,便是那一等武将也不敢说能这么杀,事实上如果不是从背后偷袭,这八百士卒却是完完全全足够能杀杨皓轩七八个来回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十几个人杀了近千人的战绩是实实在在的,这么一来二去,这杨将军能够一骑当千,非骁勇不能敌的武力就这么在汉军传开了。
而且,杨皓轩一力在前,身中箭矢而不退着实是感动到了那些汉军将士。
特别是跟随杨皓轩前来增援的士卒们,他们大多数是新兵,新兵哪一次不是被放在送死的位置上,都说身先士卒,但是从来不可能有将军会真的冲在第一个。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有人挡在他们的前面,提到那杨将军他们的眼眶都有些红。
此时的杨皓轩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上等着医生,都说医者不能自医,就算可以自医杨皓轩也没有力气,他浑身都脱了力,是被人从寨墙下抬回营中的。
很快就进来了一个中年医官背着一个药箱走进了杨皓轩的营帐。
营帐很简单,就是几个火盆,一张短桌,还有一张床榻,床榻上躺着一个人,看上去似乎是已经晕了过去。
那是一个长相很俊美的少年,躺在床上,沉沉的睡着,没有半点声响。
少年的身上铠甲翻卷,露出了十几道伤口,左肩上插着一支箭,箭却是还没有被取下来,这也防止了更加大量的失血,因为一旦取下的箭就必须快速包扎,不然,不如不拔出来。
这俊美的少年脸上沾满了血污,身上更是如同一个血人,医官放下快速的检查了一遍杨皓轩身上的伤口。
除了箭伤,伤口都不算很深,所以失血并不是非常多,甚至有一些都已经开始结痂了,最严重的还是这一处箭伤,必须快速处理。
刘浩在帐外来回走动着,看着营帐之中,眼里带着感激和担忧,他虽然也受了伤,但是早就被包扎好了,而杨皓轩受的箭伤就不一样了。
箭伤,在古时候是一种极其难处理的伤势。便是说是要命的伤也不是不能说。
突然,营帐里刚才那个进去的中年医生走了出来,一出来就是叫道。
“准备足够清水,干净的布条还有一个水盆!”
刘浩听清了要求,却不敢怠慢了,立刻吩咐道:“快,准备!”
外面的士兵一下子又忙了起来,七手八脚地找起了水和木盆。
杨皓轩睁开眼,猛的看到有一个中年男人拿着一把小刀,朝着自己的肩膀割来,心中一惊。
“那个…医生,不,不打麻药吗?”
中年医官皱起了眉头:“麻药?麻药是什么东西?”
“嘶~”杨皓轩倒吸一口凉气,这时候不会没有麻药,那这支箭怎么拔?硬拔吗?
“医,医生…你轻一点儿,我怕疼!”杨皓轩紧张兮兮的说到。
中年医官狐疑的看了看杨皓轩苍白而又有些紧张的小脸,这真是外面传言的一骑当千的猛将吗?
“啊!!!”军营中传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声,惊走了枝头几只停歇的飞鸟。
……
山林之中。
王国掀开了临时搭建的营帐的帘子走了进去,身心俱疲,他却是依旧小看了汉军。
本来已经有了好转的战局却因为一支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数万人汉军步卒,又一次被打回了原形。
联军如今已经是进退两难,被切断了后路,只得被困在汉军主营和渭水之间的山林上,用临时砍伐的树木搭建的简陋的营地,根本是没有防御力的。
等到汉军缓过来开始进攻,联军定是要吃上一个大亏的。
“报。”
“进来。”王国松开了自己的眉心,摆出一份平淡的样子。
进来的是韩遂和马腾两位将领,也是联军中势力最强的两个人。
“将军。”两个人一起微微鞠躬行礼。
王国起身还礼:“韩将军,马将军!”
马腾起身叹了口气:“伤亡已经折算出来了,此番,我军折损了一万九千人,汉军约在一万三千人左右。”
“将军,如今我军腹背受敌,局势不安啊。”说着,韩遂深深地看着王国:“不知从我们背后的这一队人马从何而来?”
王国脸上露出了苦笑,想瞒是瞒不住了。
“是守护汉军粮仓的那一支队伍。”
韩遂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汉军粮仓并没有被攻破?王国竟然欺骗了所有人?
韩遂转过头来怒视马腾:“你为什么要跟着王国这厮欺骗我们?”
马腾摇了摇头说到:“如今我们已经身处绝境,如果不殊死一搏哪里来的一线生机啊?”
“如果今日这一战能够攻破汉军大营我们就赢了,现在我们只能撤退了!”
说到这里马腾攥紧了拳头,如果不是从后面突然杀出的两万汉军步卒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可惜了啊!为什么这些步兵来的这么快!
王国叹了一口气:“今夜撤退,退回金城郡,我领一万兵马断后,祝二位将军好运。”
韩遂冷冷的看了王国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冷哼一声,离开了王国的营帐。
马腾对着王国拱了拱手,也转身离开了营帐,要准备跑路了,最后谁能活下来就各凭本事。
“沙沙沙。”
杨皓轩的营帐之中传来衣衫摩挲的声音,窗边放着一个水盆,里面的水此时都已经被沾着污血的布条浸染成了红色。
一支箭头上还带着鲜血的箭矢摆在床边。
中年医官揉着自己的耳朵嘱咐着:“杨将军,你肩头伤口处这段时间不要碰水,免得发炎。”
“知道了!”杨皓轩声音有些沙哑虚弱的说到。
“那小人明日再来给您换药!”说着中年医官背上了医药箱扣着耳朵离开了杨皓轩的营帐。
这么怕疼的人也是能当将军的吗?
中年医官刚刚走出营帐,一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皇甫嵩。
皇甫嵩走了上去:“多谢先生操劳,不知小徒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中年医官笑了笑回答到:“回将军,杨将军肩上的箭已经被取出来了,已经没有大碍了,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无事就好,皇甫嵩隐隐地松了口气,走进了帐中。
“皇甫老头,你来了!”
杨皓轩淡淡地说道,然后继续出神,似乎想着什么,他想着什么?
他想着他杀了的人,只是一场战事,他杀了多少人,他却是已经数不清了。那一双双临死前的眼睛,他却都是还记得。
有的怒视着自己,有的一片茫然,有的很是恐慌,无一例外,都被他杀死在了他的矛下。
看着杨皓轩苍白的脸色,微微的发抖,微微发抖的右手,皇甫嵩拿着一把小凳,坐到了床头,问出来杨皓轩曾经问过他的一个问题。
“你在想什么?”
杨皓轩听着皇甫嵩的问题淡笑了一下,也不隐瞒:“在想我之前那战事里杀的人。”
皇甫嵩笑着摇了摇头:“怎么,还想再杀他们一次吗?”
“呵呵。”杨皓轩白了皇甫嵩一眼:“那倒不是。”
杨皓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前,眼中无力:“若是可以,我根本就不想打这仗。”
说着扯到了他的伤口,咳嗽了几声。
“怎么不打呢?这战事没结束,总要人去打的。”皇甫嵩的眼睛垂着,眼神中满是落寞。
“除非,这世上无仗可打。”
谁能想到一大一小两个手上染满了鲜血的屠夫,最大的心愿竟然是世上无仗可打。
深夜,一轮弯弯的的月亮挂在夜空中。
凉州叛军所在的树林中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数不清的士兵们朝着西面进军。
王国带着手下士兵在队伍的最后方,望着汉军的大营,王国心中有了一些祈愿。
汉军晚一点儿发现我们撤离就好了,晚一点儿就可以少死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