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黑色的铁片甲套在了杨皓轩的身上,这天气把铁片冻得冰凉,贴在身上虽然隔着一层衣衫,却依旧带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寒意。
荀采站在杨皓轩的身后,安静地扎着杨皓轩的头发。
出征的时间正好在这岁末,这让诗儿准备了好久的年饭没了作用。
杨皓轩的黑发束着垂在身后,手上绑着两副铜腕,垫在里面的白色衣衫微微褶皱,端是一个白袍玄甲的小将。
“夫君,”荀采一边绑着杨皓轩的头发,一边小声地说着:“这到了凉州那边,恐是要比洛阳冷的多了,定是要多穿些衣服。”
杨皓轩笑着轻轻点头:“明白。”
“军中不能像是家中这般,要少饮酒。”
“明白!”
“军中的口粮差,夫君这般挑食的,定是吃不习惯,但切不可饿着,饿着怎么打仗。”
“明白…”
杨皓轩站起了身,他的头发早就绑好了,转过身,发现荀采的眼眶有些红。
杨皓轩笑眯眯地伸出手刮了一下荀采的鼻子:“等我回来,给我备些好吃的,还要备些酒水,我要好好的吃上一顿。”
“明白了…”荀采有些伤感的回了一句。
杨皓轩将长剑挂着在腰上,对着一旁的荀彧,郭嘉拱了拱手:“家中之事就有劳文若兄和奉孝兄了!”
荀彧,郭嘉回礼:“将军放心!”
杨皓轩点了点头,提着矛踏出了家门,王力快步跟了上去,刘浩也带着杨皓轩的亲卫们跟在了两个人的身后。
原本喧嚣的望亭候府一下就冷清了下来。
诗儿姑娘可能是为了避嫌,没有来送杨皓轩,但是昨天她送了杨皓轩一卷绢布,杨皓轩看过,那绢布上画着他坐在窗畔喝酒的样子。
这个年可能将要在军营中度过了,每个人都提前收到了杨皓轩的礼物,那是一枚压胜钱。
杨皓轩牵着一百走在洛阳的街上,这段日子吃得好了,一百也有些见胖,本来它虽然看着健壮但依旧是有些消瘦了,现在看去倒是神骏了不少。
这多亏了刘浩,每天晚上毫不偷懒给它加着草料,一百吃的青料,这下雪天,它的一捆青料可是贵的不行。几乎比得上一户人家一天的粮食,这哪是吃马草,吃的根本就是银子。
这让杨皓轩很是牙疼,不过还好有些轩雅阁这个庞大的赚钱机器,不过再赚钱,也抵不过花销太大啊,日子还是要精打细算的过。
“哼!”
看着杨皓轩嫌弃的眼神,一百不满地打了一个鼻鼾,甩了甩硕大的马头。
杨皓轩见一百不高兴,嘿嘿一笑,赶快安抚的摸了摸一百的马头,轻声说到:“老伙计,我们又要上战场了啊!”
十万人是多大的一个数目?
或只是一个数目,见不得是多少人。
杨皓轩在没有真正见过之前也是如此理解的。
但是经历过几次十万人的大战后,真真正正见过,十万人是那生生能从一座山头排到另一座山头的人,是方才知道,一个人是多渺小的可怜。
洛阳城外十余里,十万兵营铺成一片,杨皓轩骑在马上穷尽目力却也只是能隐隐约约看到个似有似无的尽头。
走近了军营,却和杨皓轩预想中的有些不同,本想着十万人的军营阵地会是多么的喧嚣热闹。
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座寂静到了极点的军营,便是一声喧哗都没有。
偶尔见着几个士兵路过,可能会相互聊上两句,声音也是很快就隐没在了这偌大的营地之中。
“来者何人?”军营外的数名士兵手中的长矛架在了一起,拦住了皇甫嵩和杨皓轩的去路。
“吁~”皇甫嵩拉住了缰绳,没说什么,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了一枚牌子。
“参见将军!!”士兵只是扫了一眼,就连忙收起了横在两人面前的长矛,低下头。
士兵的眼神扫过了杨皓轩年轻的脸庞,眼中暗暗吃惊,但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送着两人进去,直到看不到为止。
“喂,你们知道跟在将军身边的年轻人是谁吗?”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你连他都不认识?刚才那跟在皇甫将军身后的是望亭候杨勇?”
“望亭候?看他细皮嫩肉的,应该也是出身哪个大户,袭得了世代相传的爵位!”
“听说是出自弘农杨氏,最近传遍了洛阳的蝶恋花你们听说过!就是他写的!”
“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身居高位,倒是诗文俱佳啊!”
一个老兵却皱起了眉头:“诗文极佳?战场根本不是他们这些贵公子该来的地方,便是我们都没几个能保得命回去的。”
一个看似像是队正的人横了身后的人一眼:“望亭候可不是你们想得这么柔弱的,他的爵位可都是凭着战功换来的!”
大家都看向队正,好奇的询问到:“望亭候有什么战功,给我们讲讲?”
“黄巾之乱的张角知道!他杀的!”
“去年年底幽州之乱知道!他带人去平的!”
……
大家听完队正的讲述后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想不到啊!这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几分的年轻侯爷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主将的营帐位于军营的正中,便是从营门走进去,想要走到中间也生生是花了十余分钟。
一路上,除了偶尔几对人还能有几句交谈,大部分的士兵看起来就是一副面孔,一副“等死”的面孔。
确实是等死的面孔,双目无神,拿着兵刃的手也无力,身上穿着的布袍皮甲看着应该几天没洗了,结了一层垢。
杨皓轩走在路上看着四周死气沉沉的军营,眉头微皱。
皇甫嵩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瞥了一眼低着头从旁边走过去的士卒:“觉得这兵营很没样子?”
杨皓轩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这般哀兵,战力十不存一。”
“那你以为该是什么样子?”皇甫嵩的一个反问却是把杨皓轩问住了。
该是什么样子?精气蓬勃,高呼着为了大汉为了百姓?看淡生死,舍生取义?
这不由的让杨皓轩想起了自己在广宗的那支部队,他们是真的有了精气神的,真正知道自己为谁而战的。
而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为了家里的一口饭吃,为了军营的这点饷钱才来参军的,更有的,就是强制征兵来的。
来了这里的人都明白,他们是来打仗的,是来送死的。
这脸上,除了等死的样子,还能有什么?
甚至连杨皓轩曾经带领的黄巾军都比这些人有斗志,杨皓轩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走进了一块墓地,一片死寂。
皇甫嵩走在杨皓轩的前面:“年年天灾,年年战事,还有这些人,便是不错了。”
说着皇甫嵩侧目看着一旁吃着已经冻得发硬的干粮的士兵。
杨皓轩在后面看着皇甫嵩,身前的这个老人什么都没说,但是杨皓轩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心痛。
“父亲!”一声高呼,吸引了杨皓轩的视线。
却见远处一个身穿黑甲的青年将领骑着一匹白色的战马一路小跑着走了过来。
皇甫坚寿骑着马来到了皇甫嵩的面前,好奇的打量着皇甫嵩身后的这个小将。
只见杨皓轩骑在一匹黑马上,玄甲白袍,雪白的披风从他的肩上垂下,扎着头发的发巾飞扬。手里提着一柄长矛,近三米长的长矛看得皇甫坚寿也是眼皮发跳。
长矛这种长重的兵器一般都是步兵用的,用于骑战是根本施展不开的。
能施展开的,大概也就两种,一种是天生神力,便是不用内力也能将这上百斤的青铜大枪施展开来。
另一种便是枪矛之术登峰造极之人,举重若轻,用的什么兵器已经是没有讲究。
这个长相阴柔的少年倒是好生威猛!
“阁下可是望亭候杨勇?”
皇甫嵩笑着点了点头:“是,这就是老夫那不成器的学生。”
杨皓轩没好气的看了皇甫嵩一眼,对着皇甫坚寿拱了拱手:“杨勇见过世兄!”
皇甫坚寿则是憨厚的一笑回了一礼:“见过荡寇将军!”
皇甫坚寿这么一叫,杨皓轩倒是想起了自己的军职,皇甫嵩被拜为了这支部队的主将,以左将军督领前将军董卓,荡寇将军杨勇率领十万士兵拒敌。
皇甫嵩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到达军中后马上清点人马向凉州开拔。
杨皓轩正坐在自己的营帐之中,他作为大军的副将自然能住上一个人一间的单人营帐。
大军已经开拔两天了,也是整整两天没休息,走得人困马乏。
直到今日正午,才算是临时扎营休息一天,也只能是休息一晚,明日还是要赶路。
“唔。”杨皓轩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中餐。
米汤加干饼……
躁,很躁。
这东西真的吃不下啊,杨皓轩苦涩地扯着嘴角。
别的不说,就那个干饼,被这寒冬冻得冰凉也就算了,硬得和一块砖头似的,刚才一口下去,差点崩了他的牙。
向外看了看,坐在营帐外不远处,那些士卒也都吃着这些东西,但是都吃的狼吞虎咽,甚至还要提防着被人抢了。
杨皓轩低下头,咽了一口口水。
也罢,别人吃得,为什么我就吃不得,行军打仗,难不成还想吃着什么山珍海味不成?又不能我拿出自己的钱来补贴军用!
马上就到长安了,等打败了叛军,回到家中吃香的喝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