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凤走了走了,六郎和四小姐到无拘无束起来,就像两个多年不见刚刚重逢的故友,话语无穷无尽。一壶当地特产女儿红已经见了底,六郎对已经有了七分醉意的四小姐说:“四姐,我们去荡湖吧。”
六郎跟着四小姐进的船舱,看到刚才看到那个素衣女子正盘膝端坐在舱内,一盏油灯、一几一琴,舱内装饰也极为素雅。
六郎见四姐一味坚持到底,自己也不好说些丧气的话,索性继续跟了下去。谁知道前面那船走出一段路后突然停下来,船夫对着六郎大声喊道:“后面的船上到底是什么人?郡主想请你们上船一序。”
潘豹本想与自己的梦中情人四小姐一同划划船,赏赏月,谁料,六郎却安排他一条船,自己和四姐一条船,并与潘豹约好了,一个时辰之后,在这里聚齐。
六郎摇头苦笑,“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四姐我们回去吧。”
说着微微一扬头,引得满头青丝瀑布一样散开,见她香腮微笑,玉颈微曲,伸展开雪藕似的玉臂将葱白修长的纤纤十指铺放到琴弦之上……织指走弦,一缕幽怨音,自弦上扬出,声韵柔和婉转,渐渐的琴声愈来愈高,声音也愈来愈觉凄婉。
“见过郡主,我们打扰你了。”
柴郡主微笑着点头,说:“那是我故意漏掉的一个音符,看来这位姑娘却是与我是同道中人,还想请教一下芳名?”
四小姐说着话的时候,美丽的秀眸中闪现晶莹的泪花。
四小姐说:“柴家虽然势力大,但是我们又没有犯法,怕什么?我想会一会那位柴家的小姐,跟上去。”
小舟慢慢往回划,四小姐见六郎一直心思不宁,显然还在想着刚才看到的绝代美女,“六郎?”
柴郡主微微一笑,说:“原来是遇到了律道中人,我正好闲闷,弹上一曲,看看姑娘能否猜出曲名。”
六郎遗憾地摇摇头,躬身施礼,与四小姐告辞,回到自己船上,望着柴家官船远去,目光还依依不舍,难以收回。
潘豹说:“好……好啊,六六六哥,我也去。”
这时候,那风华绝代的女子,即而又转过头去,看到前面道路无阻,便回船舱去了。倒是使船的冲着那条拦路小船骂道:“混帐东西,也不看清楚这是柴王府的官船,不想活了吗?”
柴郡主微微一笑,轻轻摇头说:“天下之大,相貌相似之人,不足为怪,杨六将军说的那个人,我不认识。”
六郎不敢贸然询问,看了看四小姐。
六郎转过身来,“四姐,你又在嘲笑我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柴郡主可不是能相比的,我真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和柴明歌长的那样相似?”
四小姐浅笑说:“六郎,皇宫里也挺好啊,守着用不完的金银珠宝,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我会很快乐的。”
四小姐却说:“弓箭与瑶琴是我平生两绝,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自从那次摔伤之后,弟弟你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四小姐说着站起身来,瞩目看着那条船,并让六郎将船靠近过去。那艘客船时快时慢,竟好像故意躲着六郎他们似的,与他们过往的客船齐驱行驶,六郎驾船追了好半天竟未追上。
四小姐低声说:“知音难求,跟着啊,六郎你没有发现这位柴小姐的相貌和一个人相似吗?”
六郎见四姐酒醉之后目波明丽,灵犀微露,皓齿嫣然,比起平日更增妩媚,心中实是爱极,这一次倒是真的发出感叹:“姐姐要是陪自己一生一世,该是一件多么令人向往的事情啊?这可恶的赵匡胤,六爷一定要想办法对付他。”
六郎啊的神醒,却见那个抱琴的女子也闻声扭过头来,冲六郎和如四小姐善的微微一笑,六郎但见她真容之后,差点喊出声来,“柴公子?”
四小姐不慌不忙说:“刚才在龙亭湖上,突然听到郡主琴声,不仅意境优美,尤其音律绝佳,决不是那些庸脂俗粉能够做出来的。在下也是爱惜音律之人,一时听得兴起,本以为遇到了良知,想见上那绝世音律的主人一面,可惜我们的船太慢,一时半会儿追赶不上,要不是郡主停下船来,怕是还不能见到尊容。”
六郎说:“好,租两条船。”
六郎却不再多说,握住四姐的一只玉手,任由小船随波荡漾,夜色越加浓重,过往的船只都高高悬挂起彩灯,那些沿河卖唱的花船,更是五彩缤纷,瑰丽多姿,琴笙瑟鼓,钟乐齐鸣。青楼女子那委婉的歌声,沿着十里长河回波荡漾。四小姐见六郎听得入神,打断他说:“这些音律都是青楼女子的江湖小调,有什么可听的?可惜咱们这里没有绝世宝琴,否则,姐姐奏上一曲给你听。”
这时前面出现一道拱桥,一条客船横在中间挡住了去路,六郎趁机追到那艘船前。
六郎惊讶道:“四姐还晓得琴艺吗?”
他加快速度,因为六郎精通水性和驾船,所以很快就把潘豹甩开了,将小船划到一处隐蔽的荷塘之中,然后顺着河道随波前行,“四姐,这里真美啊。”
六郎看看四小姐,四小姐小声说:“怕什么,上去看看再说。”
说罢冰冷的眸子将两束袭人的目光射过来。
“想不到在京城风月之中,还有这么高雅的音律。”
柴郡主冲着六郎和四小姐友好一笑,说:“原来是杨将军的子女,尤其杨小姐还是律道知己,真是幸会,本想与你亲近一下,以琴会友,做个知己朋友。无奈今天天色已晚,我还有要事在身,只能先行告辞,若有缘,他日再相见。”
六郎生怕引起四小姐生疑,就不再多说。霍然一阵清雅的琴声传入耳朵,让四小姐心神一颤,六郎见她双眉紧凝,目光在来往的花船中穿梭,最终停在一艘豪华的客船上,这艘船不是很大,但是十分讲究,船上的桅杆以及船舱的护栏都是精挑细选的上等木材,船头和船尾各挂了一盏明角灯,前面灯笼上写着“回避”后面灯笼上写着“柴”看来船上的主人应该是姓柴,那清新而高雅的琴音正是由此船飘出。
四小姐见她下了逐客令,忙拉着六郎告辞,六郎忍不住对柴郡主拱手道:“郡主,恕我冒昧问一下,我有位志同道合的生死之交,名叫柴明歌,相貌与郡主极为相像,请问你可认得?”
六郎迷惑地看着她的倾国倾城的容貌,真想问问她为何和柴明歌那般相像。
六郎轻声问道:“四姐,原来是柴王家的船,咱们怎么办?”
不过仔细一看,又摇摇头,“明明是女子吗,怎地和柴公子如此相像?莫非是柴公子的姐妹?却没听说柴公子是汴京人士。”
六郎想了想,决定按照四姐的意思去做,于是驾驶这小渔船,悄悄跟在那艘船后面。柴王府的官船顺着内护城河一直向前行驶,慢慢的离开龙亭湖,沿着浩瀚的水面,朝柴王府方向一路驶去。
六郎不懂得琴艺,但是也听的津津有味,四小姐却是瞩目凝心,专心致志的数着那律中节拍。一曲《汉宫秋月》终止,四小姐不仅竖起拇指赞扬道:“郡主果然是琴艺高超,汉宫秋月在你的琴下更是妙曲生花,通过琴声让人能感受到那种皓月西沉,万物寂静的情景,尤其琴音到了委婉之际,更让那幽幽汉阳宫活生生呈现面前,实在是佩服。可惜郡主刚才过于凝神,在第九节,第七个音律上有了遗漏。”
四小姐说:“不要胡思乱想了,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一个武功卓绝天下的天山御剑,一个是皇亲国戚当朝郡主,怎么能混为一谈?再说,郡主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她不认识柴明歌。”
四小姐见六郎一直在注目看那女子,忍不住在六郎胳膊上拧了一下道:“又不认识人家,还没有看够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六郎和四小姐却都听明白了,这条船是寒山悬空岛的船,怪不得船尾的灯笼上写着“差”字。京城,敢称祡王千岁的能有谁?只有周世宗柴荣的后人。
四小姐浅浅一礼。见到六郎与四小姐进来,柴郡主神情自若的问道:“两位,从龙亭湖开始,你们就一直跟在我的后面,不知道所为何意?”
于是六郎将船摇至切近,二人登上那船的船舷,船夫挑开船舱的门帘,请二人进去。
四小姐仰头望天,看着那一轮较好的新月,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湖水鱼腥味道的晚风,说:“六郎,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了,咱们难得今日在京城的湖面上,这么自由的欣赏夜景,你就陪姐姐多待一会儿吧。”
看着潘豹傻呵呵摇着桨跟在后面,六郎轻蔑一笑,心道:“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吗?”
拦路的小船东摇西晃了一阵后,主动的竖了过来,船家像是喝多了酒,跑出来给后面船上道歉。好在河水宽阔,倒也不碍交通,正巧那艘船上一曲终了。由船舱里面走出一位身穿月白色锦袄,藏青色衣裙的女子,她站在灯下,怀抱了一口只翠玉为胎,金线作弦,乌金锁边,盘龙绕风,八面玲珑,精致无比瑶琴,她站在船头,秀眉微蹙,在月光洒落的河面上,更显得楚楚动人,脱凡脱俗,竟如广寒宫的仙子赫然降临人间。
四小姐捅了一把,“六郎,还傻看什么?人家郡主都走远了,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哼!那可是当朝郡主,柴世宗柴荣的女儿,你也敢做梦?”
六郎轻声道:“柴明歌。”
四小姐道:“在下杨咏琪,这是我的六弟。我父亲是金刀杨令公。”
小舟回到龙亭湖,荡入荷花丛,六郎将船停下,回身笑道:“四姐,在我心中,你永远是第一,你既是我的好姐姐,又是我的好老婆,没有人能和你比。我只不过是太欣赏柴明歌那一身惊世骇俗的武艺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那样纵横江湖啊。”
六郎有些担心说:“四姐,柴家乃是当朝谁也惹不起的,我们这样跟着人家,他们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