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微弱灯光下,雨线勾连,连成了巨大又温柔茧。
男生黑色衬衫同雨夜融在一起,他裤子稍有些合身,走路时会露一小截脚腕儿,在黑色对比下尤为明显。
白到发光。
那双修长手在雨中轻轻摆了摆,有回头,清冷声线夹着雨落进江攸宁心里。
“用了。”
他疾走几步,长腿一抬,迈入了4路公交车之上。
公交车车门缓缓关闭,压过雨声轰鸣响起。
那辆公交车和往日一样,转过华政拐角,开往下一站伊洛园。
江攸宁目光迟迟未移开。
她鼻息间都是淡淡松木香味,手背处还残留着男生刚刚递伞时经意触碰到温度,带着几分凉意。
但慢慢变炙热。
地上积水映着远处微弱光,显格明亮。
江攸宁心跳在这个寂静雨夜里。
砰砰。
砰砰砰砰。
快到她快要呼吸过来。
良久,她手合成拳,低下头疯狂跺脚。
“啊啊啊啊啊。”
她应该问问学长叫什么。
对,她应该跟学长谢谢。
好遗憾呀。
江攸宁握着那把伞。
伞很大,风一起,江攸宁都有些握住。
她把两只手都叠放在一起,用尽浑身力气才能握紧。
即便这样,也还是有些勉强。
她低敛下眉眼,忽然好难过。
学长好高,她也想长高。
闻哥伤势重,跟人打架伤到了脸。
但他把人给打到骨折住院。
江攸宁去了之后,他还特骄傲地:“那小子嘴欠,骂语语胸大无脑,语语拎了凳子要干架,我上去就一个过肩摔,把那小子摔地上了。”
江攸宁:“……”
“打架这种事儿,怎么能让女生来?”闻哥笑痞气。
江攸宁拿着棉签往他嘴角一摁,疼他龇牙咧嘴,“妹,你轻点儿。”
“我看你长记性。”江攸宁轻嗤他,“你要是让语语上,准谁都用受伤。”
江闻:“……”
“侮辱人了啊。”江闻轻哼一声,“好歹我也是……啊啊,妹,你轻点!”
“是什么呀?”江攸宁收了给他消毒棉签,细致地把药品整理好,“还是要把我诓回来给你挡刀。”
“别那么难听嘛。”江闻摸了摸她头,“还是因为你受宠?闻哥最疼你了,语语想来我都把她锁门边。”
“语语才想来。”江攸宁无情地揭穿他,“她还怕小叔让她罚站。”
江闻:“……看破破。”
话音刚落,小叔就推开了房门,江闻一个激灵站起来,下意识往江攸宁身后藏。
“江闻!”小叔底气足,声音洪亮,“你个兔崽子!长能耐了是吧?我让你去学校是干什么?!你把同学打骨折!”
江攸宁小身板挡住江闻。
但江闻捏了一下她胳膊,眉头一皱,“宁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是是学校饭好吃?”
江攸宁:“……”
转移注意力方法百试厌。
江河看到了瘦削江攸宁,眉头皱成了“川”字,声音却变温和下来,“宁宁怎么又瘦了?晚上吃饭有?”
江攸宁瞟了眼江闻,似是在——你要补偿我!
“有。”江攸宁:“白军训太累了,我晚上那会儿想吃。”
江河走过来拉着她,“那哪啊?你是长身体时候,你闻哥每顿都吃两碗大米饭,快来,我让张芳给你做点儿饭吃。”
江攸宁:“哦。”
她跟着小叔去。
之后强忍着喝了一碗汤,吃了两块骨头,实在吃下了。
“小叔你别怪闻哥。”江攸宁忘记事,替江闻情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们才那样。”
“知道了知道了。”江河斜睨了江闻一眼,“你这大半夜从学校回来,就是帮他,我看在你面子上也能再打他。”
江闻:“……”
宁宁这个王牌好用是好用,就是用心酸了点儿。
他还是是亲生啊?
“来。”江河给她盛汤,“再喝一碗。”
江攸宁可怜巴巴地看向江河,“小叔,我喝下了。”
“妹~”闻哥喊她,“你什么时候买了把新伞?这伞一点儿都像你风格。”
“啊?”江攸宁愣怔了两秒,“你别动!”
啪。
伞在家中打开,雨水犹女散花一般洒落一地。
江攸宁站起来跑过去,一把从江闻手里夺过伞。
“一个朋友。”江攸宁低敛着眉眼把伞收好,每一个缝隙都细致整理。
就让她私心地称之为朋友吧。
江闻:“什么朋友啊?”
“就是……”江攸宁上来,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也什么杀伤力。
“你妹事儿你少管。”江河拉着江攸宁走到饭桌前,“宁宁,喝了汤再去睡觉。”
江闻:“我这还是怕她交到坏朋友。”
江攸宁:“才是呢!他是好人。”
是个很好,很善良人。
江攸宁想起了晚上场景,她低下头看着那碗汤,眉头微皱,却还是端起来喝掉。
她要长高。
长到用高仰着头看学长。
这雨淅淅沥沥下了半夜,次日一早便放了晴。
江攸宁回宿舍时,舍友刚起床。
路童喊她:“你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江攸宁卸下书包,然后换上军训服,坐在椅子前百无聊赖等路童。
今去操场时间可以稍迟一些。
路童头发很长,她随手就能盘一个漂亮丸子头。
而江攸宁是经变高马尾,露光滑额头。
她拿镜子照了照,额头起了一个小痘,大。
头发也什么新意,这张脸放在人群中好像也只是普通。
她托着下巴望着镜子发呆,昨晚那张脸在她脑海中盘旋去。
男生眉毛又黑又粗,虽有刻意修剪,但形态很好。
鼻梁很高,皮肤是病态白,嘴巴是很漂亮形状,他站姿挺拔,长高但肩膀并耷拉,大伞时那双骨节分明手便动过。
他站在一侧,好似隔绝了那个方向风。
温柔又美好。
她看了看自己桌上,有妆品。
路童在涂口红,她眨着眼睛看。
“你涂吗?”路童把口红转回去递给她,“今会拍照上校报。”
江攸宁接过,但会涂。
最后还是路童帮她涂。
路童抬着她下巴,站在逆光方向,在她唇上轻点了几下,“抿。”
她轻抿,口红散开。
路童在她脸上轻戳了一下,“真漂亮。”
江攸宁眼睛亮了,“我好看吗?”
“好看啊。”路童:“可爱死了。”
“真吗?”江攸宁看着镜子,“可我觉你最好看呀。”
“我好看,也耽误你好看啊。”路童笑,“就是太低了。”
“过你纪小,等长大了就是大美女。”路童摸了摸她头,用遮瑕给她遮住了额头痘痘。
江攸宁嘴角微扬。
走在路上,她低声问路童:“咱们学校有有长很好看人呀?”
“那很多。”路童:“语系孙西源、计算机系陈珂、理系方周齐,太多了,咱们学校贴吧里有帖子,有一个照片和专门排名,我转给你看。”
“好。”江攸宁点头。
“怎么突然对男孩子感兴趣啦?”路童笑着揶揄她,“妹妹难道是想早恋吗?”
江攸宁立马摆手,面露惊恐,“有。”
她就是想找到那个学长而已。
真只是找到而已。
她敢奢望跟他谈恋爱。
像学长那样,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对了。”路童:“学校里最好看男生应该是咱们学院。”
“谁啊?”江攸宁问。
“沈岁和。”路童低声:“之前他来给咱们做过开学演讲,你忘了吗?”
江攸宁摇头,完全有印象。
那她在下边看书,有抬过头。
倒是有听旁边姜梨和白雪静窃窃私语,“哇,他长太好看了。”“知道有有女朋友。”“听一直都单身哎。”“这个学长声音也好好听。”
她听都有些烦躁,干脆别过脸捂住了一只耳朵。
“他名字挺好听。”江攸宁找到别夸赞点,只好这样。
“嗯。”路童点头,“人也长好看,就是性子冷了点,听他一直独来独往,很少跟人相处。”
江攸宁:“哦。”
昨晚学长也是一个人。
他是是也很孤独呢?
应该会吧。
像学长那么善良人,一会有很多人喜欢他。
江攸宁胡思乱想着,跟路童一起去了操场。
操场人多,平日里江攸宁一到就站在角落里发呆,几乎从抬头看。
但今她在四处张望,从东到西,从南到北。
路童问:“你在找什么?”
江攸宁立马摇头,“有,随便看看。”
她看到昨晚那个男生。
有些失落。
今是军训式结束日子,半个月军训要交上最后成果。
所有方阵都要绕着主席台走一圈,然后被评判、打分,评选最优秀方阵和优秀新生代表,基本上每个班都有1-2个荣誉。
这一套流程走完,起码要上午十二点。
尤其是颁奖,一次念十个名字上去领奖。
江攸宁忽然小腹坠痛厉害,算了算日子,临近经期,昨晚还淋了雨,这会儿鼻尖儿都开始冒汗,她有些虚站稳。
路童碰了碰她低声问:“你怎么了?”
“肚子疼。”江攸宁。
路童想也想就打报告,“教官!她生病了!”
“她生病了自己会?”教官训斥路童:“你怎么知道她病了?疼在你身上?!”
江攸宁拽了拽路童胳膊,她看着教官低声:“好意思……我有点难受,教官。我可以去趟医务室吗?”
她状态很好,看着会随时倒下。
教官也苛责,让路童陪着她去了。
校医院就在操场边上,江攸宁被路童搀扶着去。
她捂着肚子坐在医院里长椅上,额头大滴大滴汗往下掉,路童去帮她挂号。
校医院挂号费一块钱,要现金。
“一百找开吗?”一道熟悉男声传来,江攸宁忽然抬起头望着挂号窗口。
路童身侧站着,是昨晚那个男生。
他仍旧是黑衣黑裤,站姿挺拔。
站在那儿拿着钱,颇有些为难,“开感冒药之后也找开吗?”
“都是零钱。”柜台前那人:“你拿来吧,我试试。”
他感冒了吗?
江攸宁盯着他背影看。
路童忽然大声喊她,“宁儿你有零钱吗?”
江攸宁晃过来,在男生回头那一瞬间低下头,声音细弱蚊虫,“有。”
她掏了掏兜,有张10块,还有两张20,以及几张一百。
白皙手臂低举着,在阳光下很晃眼。
路童小跑过来拿钱,“还好你机灵。”
路童再回去时候,男生已经往回走了,他路过门口,手里拎着感冒药。
走在医院地板上,每一步都好似在江攸宁心尖儿上跳舞。
江攸宁半俯下身子,她别过脸悄悄看男生。
他腿好长,他手也好漂亮。
他吸了吸鼻子,好似太舒服。
是感冒了吧。
昨晚雨把他给淋感冒了,其实他应该用感冒。
是想着,心底愧疚更甚。
江攸宁给自己打气:问一句吧。
这是礼貌,并是搭讪,学长会讨厌自己。
她手握成拳,又松开,停重复着这个动作。
握拳,松开,呼气,吸气。
学长快要走去了。
她抓紧时间,微仰起头喊,“学……”
“沈岁和?”一个穿着红裙子女孩儿现在门口,她笑张扬,略带轻佻地喊沈岁和名字,“你感冒了?”
江攸宁话悉数卡在了喉咙口,心掉落到谷底。
那是学长女朋友吧。
她过那个女孩子,前几给她送过丢失学生卡。
她们还在一起吃过一餐饭,是学院徐昭,漂亮又张扬。
微风吹动她裙摆,她笑着:“我照顾你啊。”
男生却皱了皱眉,知怎地,他别过脸抬着下巴指了指江攸宁方向,“有这时间还去帮帮那个女孩儿。”
只是一瞬,他目光便移开,但他清冽声音仍旧在响,“她看起来比我更需要帮助。”
完之后,手背拂开拦在他前面那条胳膊,头也回地离开。
徐昭终于看着她,忽地笑了,“小学妹,是你啊。”
江攸宁抿唇点头。
她低下了头。
徐昭问:“有人照顾你吗?”
“我舍友在。”江攸宁:“谢谢学姐。”
“那我就先走了。”徐昭笑张扬:“来抓鱼,想到鱼溜了。”
江攸宁望着她背影。
抓鱼吗?
是学长吗?
路童挂完号回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看什么?”
“什么。”江攸宁下意识回答。
“刚刚那个你看到了吗?”路童扶着她去医务室,“那就是沈岁和。”
“是他啊。”江攸宁在心底默念那个名字。
沈-岁-和。
这个名字真很好听。
“下周一咱们导员请他来做分享交流了。”路童:“晚上七点班会,导员请了很多学长学姐,听里边就有他。”
“真吗?”江攸宁眼睛顿时亮了。
“怎么?”路童笑,“有兴趣?”
江攸宁那双澄澈鹿眼闪过慌乱,她立马摇头,欲盖弥彰,“有。”
什么底气。
但路童摸了摸她小脑袋,“宁儿,我劝你别想早恋这回事了,沈学长都快有两个你高了。”
“我有。”江攸宁脸色微红,“你别乱。”
路童仍旧自顾自道:“你当务之急是好好长大。”
江攸宁笃点头,“嗯。”
她要好好吃饭,长高,好好长大。
“而且。”路童顿了顿,瞟了眼刚才沈岁和待过地方,“那就是朵高山上雪莲,摘下来。”
江攸宁:“哦。”
有些失落。
“那学姐你看了吧?”路童颇为惋惜地:“校花,好几个富二代排着队追她,但她就往沈学长那棵树上吊,两个多月了,沈学长都眼看过她。”
江攸宁:“哦。”
连徐昭那样人都喜欢,沈学长到底喜欢什么样啊?
他常一个人走,孤独吗?
过她有时也喜欢一个人。
独来独往沈学长,好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