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
敌意满满。
容妈好似生怕她对阿远不利,闻言当即从旁过去抱住阿远。
杜廷海不喜欢杜允慈的语气:“礼貌呢?”
杜允慈意识到不能再和他硬碰硬,软下脾气,浓重的鼻音深谙委屈:“爸爸你是不是反悔了?你是不是又不想让他走了?你是不是有了儿子就不要女儿了?”
“胡说八道什么?”杜廷海轻斥,但没有凶,也少了不高兴,多了以往对她的心疼。
杜允慈轻眨睫羽,任由一长串泪珠子滑落。
杜廷海拉她到门边,压低声哄她:“只是多住一个晚上多吃一顿饭,他一个孩子,病还没全好,身子正弱,我昨天怎么好赶他?爸爸没骗你,等下就送他走。不信你去外面问问司机,我是不是让司机准备车子了?”
杜允慈吸吸鼻子,没再说什么。
“你啊,永远长不大。”杜廷海宠溺而无奈,擦了擦她微微浮肿的秋水剪瞳。
杜允慈扁嘴:“有爸爸在我为什么要长大?”
杜廷海总算神情舒缓,像是与她和解了,关心问:“要不要一起吃?”
虽然很不乐意,但杜允慈更不放心让他和阿远独处,遂点点头,同他折返餐厅里,挨着他身边坐。
杜廷海见阿远一口也没吃,问阿远是不是不合胃口。
杜允慈伪装和善:“你喜欢吃什么可以说,让后厨做。”
阿远沉默不语,看也没看她和杜廷海。
容妈替阿远道歉:“对不起杜老爷,远哥这是身体没利索。”
杜廷海未和阿远计较,只继续往阿远碗里夹菜。
容妈小声地劝阿远,端起碗筷喂他,阿远约莫给她面子,到底张开嘴吃了。
杜允慈极力扮演好一个宽容大度的角色,让映红取来洋人医生为阿远开的所有药,细致叮嘱容妈服用方式,并吩咐管家从家中的库房里拿些强身健体的人参鹿茸等名贵药材相赠。
“日后若是又遇上麻烦,尽管可以再找来。”类似的话杜允慈不是第一次说,却前所未有地虚伪。比早前面对蒋江樵还虚伪。至少面对蒋江樵时,她真心希望蒋江樵依赖杜家,而这个阿远,她只盼着有多远离多远。
她庆幸的是,这个阿远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待见杜家的样子。
在大门口亲眼目送车子载着阿远和容妈离开,杜允慈暗暗吁一口气。
杜廷海眼明心亮,打趣道:“行了,人走了,别装了。”
杜允慈拉下脸:“我真情实感发脾气你说我不懂事,我懂事给你看你也不乐意。爸爸你还要我怎样?”
杜廷海笑开来:“好好好,是爸爸不对,委屈我们钰姑了。”
杜允慈也借机道歉:“女儿也有错……改不了任性……”
父慈女孝,表面看起来冰释前嫌,将阿远带来的不愉快彻底翻篇。
杜廷海准备准备,如常要去纺织厂,临出门前似刚想起来般,和杜允慈说,阿远既已处理,就不必对舅舅诸人谈起。
“我没事跟舅舅舅妈谈这些做什么啊。”杜允慈应得和婉,心里却憋闷得不行,揣测他肯定也觉得传到舅舅耳朵里他颜面无存。
说到底就是心虚。
等回到小楼,杜允慈不放心地差大壮再偷偷跑一趟湫下村,确认阿远是不是真被送回去了。
而她根本静不下心来做任何事,胡乱纠结了会儿,跑去找蒋江樵。
蒋江樵不知为何好一会儿才开门,杜允慈因为他昨天的那个吻有些别别扭扭:“我是不是打扰先生休息了?”
“没有。”蒋江樵侧身让她进门。
杜允慈抱着书走去他的书桌:“先生怎么没到餐厅一起吃饭?”
蒋江樵体贴地帮她拉开椅子方便她落座,如实解释:“早上那情况,我一个外人不好出现。”
杜允慈不禁重重摔了书:“那个阿远才是外人!”
蒋江樵弯身将其中掉落在地的一本书捡起来,附和她的话:“对,那个阿远才是外人。”
听出他的隐隐含笑,杜允慈愈发委屈:“先生也觉得我不懂事耍小性子?”
蒋江樵闻言笑意完全彰显,镜片后的目光灼灼:“我只是很开心,你信任我,愿意对我吐露你的心事。”
杜允慈心头微动,不自在地错开他的眼:“我……抱歉先生,我不该把对其他人的气往你这里撒。”
蒋江樵宽慰:“不要道歉,我很乐意听,你想说什么说什么,撒气也没问题。我希望你开心,不希望你受委屈了还只能藏在心里。”
杜允慈眼眶发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很讨厌现在小心眼的自己,明明清楚一切和阿远无关,他不过一个小孩子,我就是忍不住恶意。对爸爸我也不诚实,还控制不住怀疑爸爸会不会背着我和阿远来往。从前我在爸爸面前肆无忌惮想说什么说什么,现在却开始顾虑会不会惹爸爸不开心。”
蒋江樵轻轻拍她的肩:“不要自责,你没做错任何事。你的所有反应都很正常,不是小心眼,更不是恶意。长辈没有处理好的事情,不该由你来承担痛苦。这件事对你太突然了,如果觉得和爸生了隔阂,就暂时别勉强自己非得马上和恢复如常,你需要时间帮你抚平伤口。爸他还是很爱你,这点毋庸置疑。慢慢来,别着急,会好的。实在有什么没办法在爸面前宣泄的情绪,可以再来找我。你记得,除了爸,我也能是你的依靠。”
杜允慈坐在椅子里嗅着满室的药香低低啜泣,心情倒随着他的开导逐渐得到纾解。
蒋江樵不瞬蹲下身,递给她手帕。
杜允慈难为情地擦拭眼泪,将他的手帕收起来:“我还你条新的。”
蒋江樵的唇角似有若无勾了一下:“不用,一条旧手帕而已。”
从她当下由高看低的视角,他领口处露出的平直锁骨宛若经过精雕玉琢,灯光加持了他皮肤的润泽,杜允慈想,要是其他女子见到,定然也会如她这般,逃不过凝注。
半晌,蒋江樵站起,明显因为蹲久了腿有些麻,身形踉跄了一下,杜允慈敛神,急急搀他一把。
蒋江樵面露赧然:“见笑了。”
杜允慈索性真笑给他看,不浪费他这句话,旋即转回书桌前:“叨扰先生,又想在先生这里看会儿书。”
蒋江樵点头:“荣幸之至。”
杜允慈忽然发现他的桌面上残留木屑,好奇地顺着木屑的痕迹拉开一只抽屉。
“别。”
蒋江樵阻止不及,杜允慈已然瞧见抽屉里刚刚成形的木制印章,印章上清清楚楚镌刻着“愿生生世世为夫妇”。
杜允慈可记得,《浮生六记》里,沈复先生便刻有两枚相同字样的印章,一枚归他,一枚归芸娘。
脑中又浮现昨日他亲吻她的额头时说过的话,她登时乱了心跳。
蒋江樵欲盖弥彰地关上抽屉,口吻难以他的无地自处:“我太贪心了……”
杜允慈故作轻松地缓解气氛:“没想到先生还会刻章。很漂亮。”
蒋江樵解释:“一开始是为了省钱,学来给自己刻章。后来意外靠这门小手艺,补贴了些家用和学杂费。”
杜允慈诧异:“还挣着钱了?”
蒋江樵干脆大大方方取出印章:“一点点。承蒙大家的厚爱。”
杜允慈接在手里细致端详它的精细。
蒋江樵低低说:“不值钱的小玩意。本想做完之后送你当新年礼物。倒提前被你瞧见,少了惊喜。”
虽然刻的字叫人难为情,但杜允慈打心眼里对这个印章越瞧越喜欢得紧,于是承他的情道:“先生要不嫌麻烦的话,我明天挑块好玉过来,你再刻一个吧。”
蒋江樵欣然允之:“好,你喜欢什么我都帮你刻。”
她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绪,很快又被大壮带回来的消息掀起波浪:阿远没回湫下村,他和容妈被安顿在城西的一处宅子里。
听完汇报的档口杜允慈的心如坠冰窟。
父亲骗了她。他果然舍不得这个儿子……
难道梦境里的内容又将成真?她和父亲会因为阿远越来越疏离?好不容易成功笼络了蒋江樵,怎的凭空冒出的弟弟反而成为更糟心的刺?
映红见她哭得不能自已,怎么都安慰不得,还不方便请老爷,匆匆跑去求助蒋江樵。
结果蒋江樵的到来令杜允慈哭得愈发伤心。而蒋江樵竟也不阻止杜允慈哭。
映红着急:“先生你不能哄哄小姐吗?”
蒋江樵只淡淡说:“你先出去。”
想到他们的未婚夫妻关系,映红立刻识相地离开卧室,并带上门,脸红地留出他们独处的私密空间。
流干的泪水涩得杜允慈眼睛疼,她精疲力尽,将身体的重量毫无保留地倚在另一副躯体的怀中。
满室飘着留声机里荡漾出的靡靡西洋乐,她混混沌沌且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喃喃:“映红,水。”
水杯很快凑来她的嘴边,角度适当地倾斜。
她不需要再低头便能轻松地喝到。
水温十分适宜,暖着心窝又解渴。
蒋江樵眼帘垂着,视线范围内,只见她喝了几口后红色的小舌吐出一小截舔了舔嘴唇,刚刚由水润泽过的唇瓣折射着灯光愈发显得晶亮,红红的似樱桃,微微张着,仿佛等待人采撷。
光用眼睛膜拜便完全可以想象它的馥郁、柔软,甚至弹性。
镜片后,他狭长的眸底欲|色冒尖。
蒋江樵不由再低下头,缓缓地靠近。
她灼热清甜的呼吸越来越清晰,他的皮肤随之发烫,心微微战栗。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我就静静地看着……”
杜允慈:“你不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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