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军分布各处,这是一个好消息,不过其他的守军倒也罢了,一处城东一处城西,暂时都不用多管,津乡这座外城却是正挡在天军骑兵的前进方向上,必须要先行歼灭!
稍作休整一夜,次日天未大亮,王政便升帐击鼓,召集众将议事:“这津乡城像颗钉子一般扎在城外,委实有些碍眼,谁去为本将拔除了它?”
话音刚落,众将纷纷请命,吴牛更是嗓门大开,嚷的震天响般:“将军,让俺去吧,让俺去吧!”
“行吧。”王政思忖片刻,这憨货怎么说也是个五阶兵了,正当多多使唤,便点了点头:“探马报说此城内有两千守军,那便再拨你五百骑兵,连带之前的人马一起,总计合有千骑,去给本将拿下此城。”
“诺!”
吴牛兴奋地吼了声,刚要转身去点齐兵马,却被王政开口换住:“且慢,本将还有事要交代。”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早上你在一个时辰内便打下孱陵,也算是立下了头功一件,故而本将再任你为先锋,然而这津乡却是不同。”
王政叮嘱道:“一则城高墙坚,攻取不易,二则它是江陵的外城,两城相隔不过数里,援军随时可至,故而你若是奔袭成功,速克城池,固然是好,但若敌人有备,不能速克,那就千万不要急於求成!”
眼见吴牛眨巴了眼睛,显然没听明白他的弦外之音,王政暗叹一声,只得把话挑明:“我军兵卒再是善战,毕竟只有五千之数,如今孤军深入,稍有不慎便会陷入被敌人围攻的困境,自当爱惜兵卒,不可肆意妄为,平白折损。”
“哪怕不能克城,要是能把江陵城中的守军引出,等本将率领主力掩袭,也一样是大功一件,可记住了么?”言下之意,吴牛此次的任务,不止是歼敌,更主要的是诱敌。
吴牛这会终于懂了,连连点头。“将军,俺知道了,也记住了。”
“那你且来说说,”王政问道,“若是你在攻城之时,消息传出后,城中军马前来驰援,该当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
吴牛挠了挠头,想了半天,又抬头望向王政,有些不确定地道:“若真是如此,俺便收缩阵型,且战且退。以引诱敌人追击,正好也等将军率领人马过来?”
嗯?
王政大是意外:“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是啊,将军方才不都说了,不要强攻,又要爱惜士卒,那敌人援军来了,俺肯定是不能主动接战了啊。”吴牛瓮声瓮气地道:“既然不能接战,那便要么防守,要么撤退,俺琢磨着,直接撤退肯定不行,岂不灭了我军的威风?”
“哈哈,看来你这几年也算有些长进,”王政很是欣慰,连连点头:“不错,正是要且战且退,但有一点你且牢记:诱敌的时候,不要往南面退,无论江陵这边出动了了多少军马,你都朝东北边去。”
“朝东北边退?”
这下换吴牛讶然了,“可是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不是在江陵的南面么,若是将军去打江陵,不也从南往北么?”换而言之,王政带的大部队是从南边往江陵去的,那么为何要把荆州军诱往东北面?
“你去攻打津乡,守军一旦获悉,当能猜到不止你这一路。”
王政笑了笑道:“若是你往南面退,他们定然会有警惕,或会因怕我军设伏而不敢追至,所以若要诱敌,必然不能往南,所以本将令你往东北面去。”
“哦?”吴牛恍然大悟,又问道:“那为何要去东北面?”
“不要问了。”王政一脸的自信从容,似是智珠在握,“本将自有妙计,你且按计行事便是。”
“.喏!”
待吴牛带队离去,王政又叫来了一个天诛营名叫郑余的都尉,与之附耳低语数句,郑余先是愕然,既而心领神会地抱了抱拳,又去点了一千人马,悄然地离开了阵中自去。
等这两路人马先后离开,此时王政的本部人马已只有两千不到了,这等兵力想要攻下江陵这样的大城,显然是有些吃力了,王政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摆手示意将卒继续前行,至正午时分,一座巍峨的城池已清晰出现在了天军的视野。
对于江陵的守军而言,敌人的这番突袭实在太过快捷,扬州军大举攻入荆州固然已是人尽皆知,包括长沙的烽烟处处,临湘迅速的失陷,南郡上下也都是听说了,但关键是,眼下汉寿不是还安然无虞么?
从汉寿到江陵,可还要经过临沅、作唐、孱陵这三座城池,更别说还有一条长江天险了
正是因此,江陵人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会有一支扬州的骑军突然来到城下,不仅如此,对方似乎准备充分,还随军带了不少的攻城器械!
惊讶之后,便是慌乱,但见城内城外,同时喧哗大作,那些在城外务农的百姓么,立刻扔下农具,满山遍野往城内跑,而城内的守军此时已顾不得他们了,迅速地拉起吊桥,紧闭城门,城头上示警的鼓声、号角响成一片,更有无数士卒在军官的催斥下,手忙脚乱地地冲上城头,摆开弓弩。
不久之后,一面郭字将旗在城头竖起,随后有一群武将拥着一个太守打扮的中年人出现,在城头上居高临下地喝问道:“来将谁人?报上名来。”
眼见这极是熟悉的一幕,王政不由微微一笑,说起来他已很久没有亲自攻城了,这样的场景自也算是阔别已久,打量了城头那中年人一眼,问左右道:“这便是那南郡太守郭永了?”
这等距离他能看的清楚,旁人却是没有这个本事,只是王政的话又不能不接,一旁的哨骑都尉只得睁大双眼看了好一会儿,犹自有些不确定地道:“想来便是此人。”
“嘿,无名小卒。”在记忆里搜寻半天,没有发现这是什么隐形大佬,不过王政还是问了一句:“此人官声如何?”
那都尉回道:“从奔命司搜集的情报来看,此人麾下的亲军战斗力虽然不错,不过本人却不似能军之人。”
王政愈发放下心来,当即将视线从城头收回,自顾自地开始安排诸将,分配各军,将投石机,弩车,冲车等攻城器械一字摆开。
一切准备就绪,待那郭永再次喝问时,王政嘲讽似的笑了笑,直接挥手传令:“替本将给这位太守回个话。”
话音刚落,便见一台调整过角度的抛石机直接推前,拉伸到极致的绳索猛烈收缩,将横臂另外一端的石弹直接抛飞!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第一发就打个正着,落在城墙之上,直让将旗倒卷,更震落许多石、砖,风一扬,洒了那郭永满头满身的尘土,惊的他忙不迭地退下,留下布满城墙的士卒,匆促忙碌地搬运各种守城器械。
不过王政却没准备现在便开始攻城,只是对着城池凝望了片刻,便转身令道:“各营扎好,先举炊做饭。”
此时另一边的汉寿。
当王政率军渡过长江之时,汉寿的文聘也收到了后方一封又一封急报。
“扬州军渡过南唐河,突然出现在了作唐的北面。”
“扬州军突袭孱陵,守卒不备之下,寡不敌众,被尽数全歼。”
“克城之后,扬州军在当夜便渡过长江,进入南郡境内,随即兵分三路,一路向西北,奔向枝江。一路往东北,径去华容,另有一路约摸数千的骑兵,正快速向江陵的方向而来!”
“敌军前锋已至江陵外城津乡,前线已经开始交战。”
“南郡太守郭永遣使求援,贼军已然兵临城下,形势刻不容缓,请文将军速速回援!”
一封又一封的军报,让汉寿军的帅帐中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此时单是临沅城下,便有一万五千余的扬州军,且益阳城外,如今正遭到黄忠部的猛攻,再加上临湘敌人必要留守,怎会又有一支人马渡江去了南郡?”
文聘再是少年老成,此时亦不免勃然变色,疾步下到堂上,劈手抓住了一个来报讯的信使,“这一路扬州军有多少兵马,带军的主将又是何人?”
“禀将军。“那信使道:“贼寇攻孱陵的先锋将旗乃是一个吴字,郭太守猜测或许是王政麾下大将吴胜,另外这支敌军的主力数目尚未探清,不过既然敢犯江陵,又能兵分三路,料来七八千人是起码的。”
七八千人
文聘心念急转,难道是南昌那边又派了援军入境?怎地他这边的探马却是毫无所察?又厉声问道:“去枝江的是何人带军?去华容的又是何人带军?兵临江陵城下的又是何人带军?”
“此三路军马都没有打旗帜,不知带军将校是谁。”
今时不同往日,王政再有胆量也不会选择主动自报旗号,尤其是孤军深入的情况下,要是让人得知他这位徐州牧就在江陵城下,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恐怕所有敌人都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他永远留在江陵!
所以这一次奇袭江陵不仅在天军内部被列为绝密,王政亲自挂帅一事更是只有寥寥数人得知。
军情紧急,不仅是文聘,连一旁的王粲等人也尽皆失色。
“江陵若有闪失,襄阳亦是危矣!”
王粲上前两步,抓住文聘的披风,急声说道:‘仲业,事急矣,扬州军如今已是兵临江陵,更开始攻打外城,当立刻提兵回援!”
文聘刚要回话,瞥见堂上诸将,此时亦都是一脸焦急,面如土色,更有甚者汗流股战,忽然醒悟过来,不动声色地放开了信使的衣襟,先不回答王粲,而是放慢脚步,在堂上负手踱步起来。
转了两圈,回到信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此事本将已然知晓,也多亏你及时报信,不错,不错,来人,赏他千钱。“又温言道:“你一路辛苦了,且先退下歇息吧。”
“喏。”
待信使退出帐去,文聘重新做回主位,顾盼众人,突然仰天长笑起来。
这一阵笑,当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王粲讶然问道:“扬州军如今深入腹地,情势这等危急,仲业不思退敌之策,何故发笑?”
“我笑扬州军到底难脱贼寇之属,粗莽无谋。”
“啊?“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敌人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溜到了大后方的南郡,居然还说他们粗莽无谋?
文聘一脸气定神闲地给众人分析道:“以军报所言,这一支过江的扬州军总数在七八千左右,且皆为骑兵,想来是集中精锐,有的放矢,因为这一支扬州军乃是骑兵,所以他们的行动甚快,短短时日内便从长沙奔袭至了江陵诚然,汉江平原地势平缓,的确是很适合骑兵驰骋,但是他们却忘了一件事,江陵可是一座坚城,大城!”
“兵法有云,奔袭用骑,攻坚则步,没有步卒,即使前来的骑兵再多,又怎能迅速攻克江陵?一旦不能速克,而我军迅速驰援,四面合围,将他们的退路切断,那这近万敌军便是死路一条,贼寇无谋至此,本将怎不发笑?”
这番分析地倒也有理,诸将思忖片刻,不由纷纷点头,面色稍缓。
“不仅如此,贼军奇袭江陵,看似是一步好棋,其实却是一步错着!”
文聘继续拍掌笑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此着一出,不仅这一支近万的骑兵要彻底葬送予我,更会直接让长沙的战局彻底逆转!“说着,顾盼左右,掷地有声地道:“诸君,我军大胜在望矣。”
这又从何说起?
众将面面相窥,其中一个校尉忍不住道:“贼军此番犯我长沙,连克临湘,湘南,醴陵,罗县等诸城,当真是势如破竹,声势浩大,便如将军所言,过江的敌军骑兵对我江陵威胁不大,但是临湘等城现在皆为贼军所控制,取之不易,将军却为何说我军大胜在望?”
“武校尉且想想看,徐方既然敢让这一支孤军深入,夺取江陵,想来定是扬州军中的精锐。”
文聘笑吟吟道:“只要我军能将之全歼,扬州军势必实力大损,更为士气大减,是也不是?受此打击,试问临湘、醴陵、罗县等地的贼军,怎么还会有斗志?我军挟胜之威,再接再厉,取回临湘诸城,便是水到渠成,易如反掌!”
妙语连珠之下,不仅是那武校尉,连其余人都是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将军明见万里,吾等拜服!”
“此等天赐良机,万万不可错过!”
文聘不再多言,当即拍案而起,拔剑喝道:“传我将令,让郭太守凭险守御,务必把来敌拖住,再告诉他.”
“本将会亲率两万虎贲,即日驰援南郡,和他合力将这股贼骑彻底全歼!”